第六十七章 历史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一个孩子走进了的房间。身后传来了重重的关门声,他恍若未觉。 这是一间地牢,阴暗潮湿。孩子走到角落里,从一堆整齐堆砌的干草中小心取出了自己的被褥。他的小手摸了摸,松了口气。这次运气不错,被褥几乎没有被浸湿。已经过去六个月零十三天了,他依然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每夜盖着湿漉的被褥,在黑暗中瑟瑟发抖,如坠冰窖,每一夜都是那么难熬,所以格外漫长。直到现在,每当想起那时的情景,他还是会情不自禁打个寒颤。他半举着被褥,脚下缓慢走着。他还小,捧着这么大的东西,要是一不小心绊倒,今夜就别想睡了,他可不想重温过去。 地牢的设施很简单,或者说简陋。贴着两侧的墙壁,各有一张长方体的水泥床,中间有个木桶,除此之外,最多的就是干草,当然,其中的绝大部分是潮湿的。孩子来到右侧的那张属于自己的床,将被褥放在一侧还算干爽的地方,然后开始清理其他潮湿的地方。他做得小心翼翼,毕竟这关系到他今夜的睡眠,而如果睡不好,他很难挨过第二天的训练,恶性循环之下,他也许很快就会被淘汰,而淘汰者只有一种结局。 半刻钟后,他用干草铺好了床铺,从墙壁边缘拿起一个缺口的瓷碗,里面有半碗水。这大概是潮湿地牢的唯一好处,也解释了墙壁上的刻痕。那其实是一条条的饮水槽,是他花费不少时间弄出来的,这让他每天都能得到额外的半碗水。他无视碗中可疑的漂浮物,喝了一小口。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块面包,开始了今天的晚餐。他今天的编号是267,比昨天高了两名,这块面包就是证明。 同样的摩擦声,摔进了另一个孩子,只是他的情况有些不好。鲜血顺着他背后的伤口向外流淌,他挣扎了几下,双手撑着地面,可是无法站起。 267放下了晚餐,他走到了受伤孩子的面前,从腋下将他抱起。对于训练了半年的他来说,这并不困难,虽然比被褥重,但并不怕磕着碰着。267将他放到床上,喂他喝了一些水。他犹豫了片刻,从自己的面包上掰下了一小块,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继续享受晚餐。 这种受伤的场景很常见,特别是刚开始训练的时候,只要没有完成当天的任务,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晚餐更是不用想。随着时间的加长,他们的训练任务也会越来越重,很少会再出现这种受伤的局面,但并不代表没有。拿一小块面包不会影响他第二天的状态,但他也不可能给更多。很快,黑暗中就传出了轻微的咀嚼声。还能吃东西,至少代表意识还算清醒。这样,活下去的机会要大一些。 “谢谢。” 似有似无的声音传来,但267并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样。这已经是他来到这间牢房之后的第三个“室友”了,希望对方能撑久一点,毕竟每一次换人都需要重新制定规则,那需要额外花费一些力气。尤其是他上一个“室友”,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把尽量多的体力留给第二天的训练,而不是浪费自己的休息时间。毕竟,训练从来不会让人游刃有余,每当他感觉自己逐步适应节奏时,教官都会适时增加训练量或者直接更换项目。 突然,267惊醒过来,牢房之中充满了白雾。他开始剧烈咳嗽,强烈的味道刺激着他的气管。他从身上扯下了长长的布条,在小半碗水中迅速浸湿,然后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系在了耳鼻之上。待他刚刚做完这一切,叮铃一声传来,然后出现了冰冷的声音。 “五分钟后,一个活人出来。” 那是教官的声音,267认了出来。地牢没有条件可讲,教官的话是唯一的准则,这代表今夜只能有一个人走出这间牢房,或者都没有。 他听到了一点异样,摇了摇头。毕竟是新人,训练的时间还太短,不明白任何时候都不要做暴露自己位置的事情。而刚刚的那点异样,正来自他的身后,略微有些厚重得喘气声,虽然对方很快就掩饰了起来,但他怎么可能放过这点变化。这也告诉他另外一件事情,对方并不在自己的床上。 三分钟后,门锁被打开,267走了出来,这代表迷雾中只剩下了一具尸体。他的身上很干净,只有左手开了条小口子,那是他在遭遇的第一下,用手抓住了对方攻来的瓷片所造成的。除此之外,甚至看不到太多打斗的痕迹。 他的教官站在五步开外,盯着这个获胜的孩子。 而他坦然面对,目光直视略微低垂,却不是低下头。他的眼神并不冰冷,也没有嗜血的征兆,如果要挑选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默然。仿佛只是做了件很平常的事,而不是刚刚完成了一次毫无准备的杀戮。 “跟我来。” 稳定而低沉的声音,一如既往。 267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向外走去。而他的脑子里想着的,并不是刚刚发生的一切,而是或许自己的排名升高了一点,毕竟这至少会淘汰一半的人,也许这次的表现能让他久违地吃上一次rou。 滴答……滴答…… —————————————————————————————— 影一伫立在迷雾之中,他已经保持一动不动的姿态很久。突然,他的手动了,然后他睁开了眼睛。他抬起了头,透过面具,那是幽冷的目光。他眺望迷雾上方,然后挥了挥手。一股旋风将他身边的迷雾驱散,他置身于一片草原之上。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这一次,他的语调不再是一沉不变的冰冷,而是愤怒。他已经很少想起年少时的记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并不算什么痛苦。但是被迫回忆,依然激怒了他。 仿佛是回应一般,他的头顶开始汇聚厚重的云层,鲜艳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