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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四人都下车活动,哑姑监督车夫把她俩的箱子转移到板车上放好,这趟出门的时间长,大家都带了藤编的大衣箱装衣服和个人物品,车夫们就一直在摆弄这些箱子的摆放位置。

    为了人员管理方便,大夫们都照专长分了小队,各队长看管自己的队员,顾念自然分在金疡的队伍里,算上她一共四个人,队长是高大夫,在一间分号做首席金疡大夫。

    所以这会儿顾念要第一时间去找她的队长,今天是他俩的首次见面,上次的大比武,这位高大夫不幸生病,赛前就退出了。

    高大夫身边已来了两个,顾念分别与他们寒暄问好,融洽的闲聊起来。

    其他人在各自的队长面前露过面后一样四处走动活动,他们没有堵在城门口的位置,而是停在稍远一些的空地上,旁边还有好几支商队也在整理车子,陆续出城。

    魏双思作为新晋大夫也在队伍里,他跟他的队长见过面后就去找宋亦柏聊天,结果听到旁人议论顾念带了使女,老大夫们对此毫不在意,意见比较多的都是他这样的年轻人,那些未出师的师弟们还躲在暗处偷偷打量哑姑的长相和衣着。

    魏双思自己也没带随从,所以他很不满意顾念可以特殊化,宋亦柏的解释是留使女一人在家里不安全,反正这多出来的食宿费顾念愿意掏钱,带着就带着呗。

    “早知道我也带人了,我也不缺钱。”

    “小气了不是。做师兄的,大气一点。”宋亦柏这头各种事,没有太多精力斡旋师弟和顾念之间的罅隙。

    “一会儿他跟谁同乘一辆车?”

    “他带着使女呢。总不能他跟别人同乘,使女一个人扔我车上,他当然跟我一起。”

    魏双思看了一眼在远处跟人聊天的顾念,不爽地扭过脸。

    辰初三刻多一点,和安堂的所有人员全部到齐。人数清点完毕,自己结伴乘车,顾念和哑姑又爬进了宋亦柏的车里。与二位公子同乘。

    辰正整,宋亦柏的车子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串厢式马车。最后面是拉行李的板车。在街上百姓和守城兵士的注视下,鱼贯出城。

    走在官道上,头车尽量跑上速度,后面的马车也就能跟着一路小跑,虽然颠了一些,也好过一辆跟一辆蜗牛爬一样的慢慢走。

    走了整整两天,第二天的傍晚投宿在了离七步县最近的一个村子里,这么多人让村民们着实忙了一晚上。次日一大早赶在城门刚开没多久进了县城,先找客栈休息和早饭,然后一起去柳记医馆祭拜。之后歇一天,明天全力赶路。

    一大群人住进了一间刚走了三支商队正好有大量空房间的客栈。正都在房间里整理行李时,县太爷派了县丞亲自来见宋亦柏,聊聊天,问些他们的安排,若是有事想寻方便只管说。

    宋亦柏客气地与县丞见礼,只说自己这支队伍会在县里休整一天,吃过早饭后想去柳记医馆祭拜,这是想请县里提供的唯一便利。

    县丞满口答应,随即告辞,另叫人来带他们去。

    县丞走后,宋亦柏又请客栈掌柜代买了一些香炉线香等物,等大家都吃过早饭,衙门派来的捕快也来了,于是又重新集结起来,排着长队,在捕快的带领下,步行前往柳记医馆。

    柳家出了事之后,医馆就被荒废了,凶宅太不吉利了,没人愿意买下来,连带着周边地价也受到影响,在这三年里,前后左右紧挨着医馆的邻居们都陆续搬走了,空出来的房子无人接手,也是荒在那里。

    小小的县城里,和安堂要来祭拜柳大夫的消息传得飞快,他们才刚从客栈出发,医馆周边已经围拢了很多等着看热闹的人群。

    顾念走在队伍里,她没有告假,大夫都是无神论者,她不怕那些神神怪怪的迷信说法,而且也是时候代柳依依回来看一看了。

    医馆大门被用链子锁锁了起来,捕快用钥匙解了锁开了门,里面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散出来,众人等了一会儿,才慢慢走进去,脚步轻地好似不忍打扰里面沉睡的冤魂。

    用于充当诊室的宽敞前厅仍然保持着原来的摆设,连一支笔都没动过,只是所有东西上面都积了厚厚一层灰,阳光照射进来,光线里飘浮着细细的尘埃。

    一位老者走进来代为主持这祭拜仪式,好几个香炉摆在中间的桌上,点起蜡烛,每人都拿了三炷香,宋亦柏发表了一段简单的悼词,然后带领大家三鞠躬,将手中的香插入香炉中。

    仪式结束后,绝大多数人就都出去了,只有顾念一个人径直通过前厅的后门,走进了后面的院子里。

    当年的惨案都发生在各人的屋子里,站在院里,阳光笼罩在身上,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那夜浓重的血腥气,耳朵里充斥着柳依依最后那一夜所听到的全部声音,全身冷如冰窖一般地钉在原地。

    右肩上突然多了一只手,还重重地压了一下,不用回头看,从那只手带来的手感也能知道是谁在自己身后,所以顾念没有吭声,也没有看他,仍然安静地一动不动。

    宋亦柏来到顾念身旁并肩站立,手依旧搭在顾念肩头没有放开,并且还多捏了几下。

    “我看见你走进来,麻烦你要单独行动的时候说一声,捕快差点把你锁里面。杨先生托你进来的?”

    “嗯。”宋亦柏以为是杨益怀的意思,这让顾念省了很多解释的事。

    “那你是在这看看,还是要干嘛?”

    “想想从哪开始。”

    宋亦柏原地转了一圈,领悟了顾念的意思,“你想每间屋子都进去看看?这真是先生的意思?”

    顾念终于扭头看了宋亦柏一眼,没再多说,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在手心里展开,里面是她照人数买的小香包。

    宋亦柏见此情景,叹口气,摸摸顾念后脑,“听说这各个屋里还保持着当年血案的原样,我陪你吧。”

    “不要紧,我一个人能行,少东家身娇rou贵,别来这污浊之地。”顾念抬腿向正房走去。

    宋亦柏被这话说得有些着恼,抬手想扇巴掌,可顾念已经走出几步,于是暂记下这笔账,紧跟上去,没有退开。

    正房客厅也是老样子,那坏掉的半爿门板依旧歪在那里,鞋印有些模糊但多看几眼还是能看出来,在宋亦柏打量客厅环境的时候,顾念只暂时停留了一会儿,就右转去了卧房。

    床上的那一滩血迹早已发黑干硬有了裂纹,女主人倒毙床上的画面在顾念脑海中一遍遍闪现。

    宋亦柏走进来,远远地看到床上的血迹,本不想再多走几步,可看到顾念站在床前,他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顾念拿起一个小香包,放在枕头上,脑袋里空空的,什么想法都没有,只知自己拽着宋亦柏的衣袖,一起三鞠躬。

    两人出了卧房,又去了对面的书房,后面的密室门敞开着,地上凌乱的各种匣子,中间一滩血。

    顾念毫不犹豫地跨过门槛,凭着记忆里柳青泉的倒卧姿势,把香包放在最靠近头边的一个匣子里,然后退到书房里,与宋亦柏并肩站着,三鞠躬。

    出了正房,从东厢开始,一间屋一间屋地进去,放下一个香包,三鞠躬出来,再去下一个房间。宋亦柏都陪在一旁,神情肃穆,没有说话,也不嫌烦。

    厢房都转完了,顾念就近就拐去了旁边的偏院,下人们在这里遇害,每个人的名字她都记得。宋亦柏没有因为这是下人们住的地方而有什么意见,与顾念一道,房间里有几张床,就放几个香包,然后三鞠躬。

    这里转完一圈后,顾念手上还剩三个香包,两人回到正院,因为宋亦柏在身边,顾念不好直接去后面小院,于是假装寻找,去了对面的偏院,其实那里是制药的院子,自然找不到一滴血迹。

    再次回到下院,顾念好像终于看到了通过后院的侧门,带着宋亦柏走进了那个宁静的小花园。

    宋亦柏也立刻意识到这里曾经住着谁,不由得想起了古剑心,心里默默地叹口气,期盼他这趟在外面能找到一个意中人。

    房门外地上的死鸟没有了,鸟笼还在,不过给移到游廊墙下端端正正地放着,让出了进出房间的路。

    屋里以桌子为中心,左右地上各一滩血,顾念把剩下的香包连同那方手帕一起轻轻地放在桌上,小心地不激起太多灰尘。

    顾念为柳依依也准备了一个香包,别人以为柳姑娘没死,顾念自己很清楚,柳依依因为躲在木箱里,已经死于体位性窒息,不然不会有顾念的新生,所以要为柳姑娘备上一个。

    不动声色地四处走了走看了看,经过柳依依藏身的那个大木箱子时,她在那多停留了一会儿,箱子里装的是当年为出嫁而准备的新衣,仍然是顾念出来时的那个样子,一件衣服都没少,宋亦柏过来看到,又是一连串的叹气。

    最后三鞠躬,两人出了柳记医馆,那个捕快一直在大门外等着,顾念过意不去,硬塞给对方一个银角子表示谢意。

    捕快道谢收下,锁了门,转头就跟别人打听是怎么回事,没多大工夫就有了下文,得知那年轻小后生是柳大夫的同门师弟,感慨不该收这好处,可是特意去还又会折了人家的面子,于是回到衙门复命后邀约一帮兄弟们喝酒花掉不必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