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呓
梦呓 如果有人问起,什么时期是飞龙大陆上最黑暗的时代?那么不论是人类、精灵、矮人、半兽人、妖精甚至飞龙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魔王刹拿统治的时代。 刹拿是个人类,却因为拥有无比的魔力使自己青春永驻,他率领龙骑士和魔法军团统治了飞龙大陆整整八百年,其间半兽人等勇于反抗他的种族被全部贬为奴隶,精灵族被几乎灭族,每一个反抗者和他的家族、甚至他居住的城市一起在飞龙的攻击下付之一炬,全国上下任何地方传来那怕一丝反对的声音,那里立刻会成为大军征讨的目标,刹拿的帝国中臣民被严格的划分了等级,任何人都必须按照帝国为他划定的模式生活,一旦逾越了界限,酷刑和死亡马上就会降临。那个时代在飞龙大陆的所有种族中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后来史称为黑暗时代和后黑暗时代的时期也不能与之相比,那个时代留下的种种伤害,至到数千年后还没有完全治愈,这一切给刹拿赢得了“魔王”的称谓,也使后来,在“卅年战争”中战胜刹拿,结束了他的统治的两位帝王被后人分别称为“圣英雄王”和“圣光明王”。 “弃,快把屋子收拾好!” “弃,地板脏了!” “弃,把窗子打开!” “弃,走廊有落叶!” “弃,倒茶来!” “弃……” 从早晨开始,这样的支使声便一直跟着这个八岁的孩子,但他的脸色上始终挂着恬静温顺的微笑,努力地承担着那些超过了他年纪的工作。在这里连最低级的仆役都可以使唤他,而他也从来不曾对自己的处境表示过任何抱怨。 这里是位于首都的魔法工会,来自全国各地的大魔法师、魔法师、学徒……等等在这所占地五百余亩的大建筑群中来穿棱,再加上他们的仆从、工会的杂役,这里聚集了不下千人,他们之中大多数人是专程来鄞见帝王刹拿的,就如世人皆知的,刹拿王不仅是天下第一的战士,也是世间最强的魔法师,那些向他效忠的魔法师把得到他的接见当作无上的荣耀。但是身为一位帝王,刹拿王当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用来接见这些人,所以有很多人为了见王一面经年累月的住了下来。来访者越来越多,需要的服务人员也就增多了,因为这里所有的开支都由国家支付,所以那些魔法师们,甚至那些本来应该服侍老师的学徒也顺势使唤起仆人来,首都的魔法工会也就与众不同的拥有了人数众多的仆佣队伍。正是这样,才给了弃这个孩子一个生存的空间。 弃是个妓女和士兵之间的私生子,因为父母双方都不愿意抚养这个孩子,所以在他出生在不久就趁天黑时把他扔在了街头,当时正好有一位大魔法师来到首都,他顺手捡了这个弃婴,又顺手把他丢给了魔法工会的仆人们抚养。等到几个月后,这位大魔法师觐见了陛下心满意足地离开首都时早已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不过魔法工会的仆人们到是一直听从他的吩咐,把这个孩子抚养了起来。 因为他是个从一出生就被人丢来丢去的孩子,所以人们随口地称他为“弃”。 弃渐渐长大,他是个金发碧眼,十分俊秀可爱的孩子,虽然一直穿着旧衣,一天到晚灰头土脸的,但是这一切依旧掩盖不住他那种天生的聪颖,也许是因为生长环境的关系,弃比同龄的孩子要懂事。不管他的出身多么令人瞧不起,他的乖巧还是让他赢得了一些喜爱,比如这一天吃过午饭之后,食堂的主管看着他洗完了那一堆比他人还高的碗后,竟然挥挥后要他去休息一下,就这样,弃得到了一个自由的下午。 从厨房中跑出来,弃没有把这难得的时间用于休息或者玩耍,他躲开了大家的目光,钻进了水池边的一簇茂密的树丛中,匆匆掏出一本破旧的小本子,皱着眉头,费力地把他上午偷听到的一个魔法记下来,他认真地回想了几遍当时那个魔术师教授时的情形,又读了几遍自己的记录,确认自己没有记错时才松了口气,抱着本子在树丛中坐了下来,露出了十分开心的笑容。 在弃的心中有个小小的愿望,就是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和那些威风凛凛地大魔法师一样,不,哪怕和那些看起来聪明不凡的学徒们一样也好。所以他在为那些魔法师们打扫房间或者刷地板什么的时候总会努力竖着耳朵听他们的说话,如果遇到有魔法师在教导学生那他更是试着用一切办法留下来听完他们的授课(到是从来没有人怀疑过这个孩子是在偷听)。 弃感激自己是在魔法工会长大的。 在这样的环境中,弃很自然地学会了读书写字这样外面一般的平民孩子都没有机会学习的东西,总会有那样一些闲得无聊的魔法师或者学徒愿意教这个外表讨人喜欢的孩子一些一鳞半爪的东西,而弃就自己在空暇时把它们拼凑起来,变成属于自己的知识。 弃现在就把他的宝贝--那个记录了他所有听来的知识的小本子拿在手中,越笑越开心。本子里面杂七杂八地记录了各种魔法知识,从最基础的入门知识,到一些大魔法师对某个魔法的独特见解都有,不分门类的记在一起,如果一个真正的魔法师看见这样奇怪的记录一定会皱着眉头摇头。本子中最重要的记录是关于完整的魔法的记录,加上他刚才记下的那一个,他已经记了九个魔法,而且到现在为止,其中风、水、火、土、光、暗、自然七种系列的魔法里面都有了。虽然里面初级魔法和高级魔法的分配如此不合理,可是弃顾不上这些了,能够听到一个完整的魔法的机会十分少,这其中有一个还是他冒险在为一位大魔法师收拾桌子时,硬从书上背下来的,他从来不敢奢望自己可以求那些出身名门的少年少女一样系统的学习魔法。 “嘻嘻。”男孩抱着本子一个劲地笑,幻想起自己将来成为了大魔法师后的情形。到时候自己就可以穿上神气的长袍走在他仰慕的魔法师当中,和他们在图书馆谈论关于法术的话题,在广场上比试或者一起觐见陛下了吧?弃这么幻想着,不停地笑着,把头埋在了草丛中。 好不容易让自己从幻想中摆脱出来,弃把手伸进一棵老树的树洞中,取出了一根用布珍重地包着的魔杖,那原本是一名学徒嫌弃自己父亲为自己选的魔杖不够好看,上面镶的宝石不够名贵,杖头的魔法不够强大……等等的不满让他随手把魔杖丢进了草丛,刚好看到这一幕的弃记下了那个地方,在夜里又把那柄魔杖捡了回来。这是一柄镶了蓝宝石的美丽魔杖,弃本来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触摸这样一根魔杖的,而现在他却拥有了它。弃没敢把它带回自己住的屋子里去--也许魔杖原本的主人宁愿折了它也不愿意把它给一个私生子的,所以把它藏在了这里。 “现在……”弃双手紧紧握着魔杖,准备试一试自己的魔法,他以前因为没有魔杖,所以只偷偷试过简单的照明和冰冻魔法,而现在他想试试其它的,他曾经多次看见那些魔法师和学徒施法,他觉得自己一样可以做到。 一道闪电出现在弃的身边,击打在地上,开出了一个小坑和一股硫磺味。 弃摇摇头,这和他看过的不太一样,应该是出现五道闪电,交织为环击中目标的,他又试了一次,这次出现了两道闪电,却没有击中他心里想的目标。“或许不该一开始上来就试一个四级魔法”,弃咕哝着,他意识到自己不该一上来就试一个中级的魔法,所以他接下来一连尝试了两个低级的魔法,这次他十分成功的先后唤出了一个低级水精灵和发出了一团黑暗之幕。 “我能做到!我就知道我能做到!”弃兴奋地挥动着手中的魔杖,这次的成功大大增加了他的信心。他本来还想一一试试他记下的所有魔法,可是抬头看看天色,他决定把剩下的魔法留到下次再试。虽然主管告诉他可以休息一下午,可他觉得自己早一点回去会比较好。 “弃!你跑到哪里去了!”因为忙乱主管早已忘记了他放弃假的事,一看到弃进来,就先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弃乖巧地跑到一堆桌布中忙活起来,庆幸自己早一些回来了。 魔法工会中有这样突如其来的忙碌往往意味着有什么大人物要驾临了,不过这和弃没什么关系,他和大多数人一样是不被允许见到这些大人物的,他干完手里的活后,就必须待在仆人们住的屋子里,直到再次被叫出来干活为止。 但是这次弃看见了那个女子。 弃奉命往一位大魔法师屋子里送一套银餐具回来时,看到迎接贵宾的队伍已经走上了他所在的这条路,他急中生智,一头扎进了湖水中,只把鼻子的部分露出水面,藏在一片大荷叶后面偷偷地看着。 被魔法工会的长老们簇拥而来的,是一名女子。从她淡银色的眼睛和尖耳看来她应该是个精灵,她是那么美丽,美到弃看到他的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他直直地盯着精灵女子一步步走近,用手按着胸口,当他想到这名女子有可能会在这里住几天,而自己就有机会为她服务了之后,心就一直“砰砰”地跳,好象把胸腔鼓破一样。 “你们不能否认!你们干了一件蠢事!”精灵女子的声音带着愤怒,“天音·远林在你们发觉不对之前,早就把他弄走了。” “他发现的完全象个来游学的学徒,我们实在……” “学徒!他是大陆上屈指可数的魔法师之一,你们竟然会把他当做学徒来支使了这么久,而且还让他潜入了皇宫!他偷走了那柄魔杖!无名魔杖!”女子听起来有点气极败坏,但即使她咬牙切齿地时候依然那么美丽,当她越来越靠近弃藏身的地方时,弃觉得那里是天上的太阳在靠近自己,他微微倾着身,就快忘记了自己是在躲藏而从那片荷叶下露出来了。 “把他所有的东西拿给我看,也许我可以找到……” “他的东西……在出事前的一天,他派一个打杂的仆人帮他焚烧了不少东西--不过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然他不会叫仆人去做的。其他的物品……” “一定由他自己动手销毁了,他不会让自己留下被跟踪的线索的。”女子有点泄气地说,“他花了好几年时间来准备,不会在最后关头出错的。也许我应该去一趟精灵草原。” “不,天音·远林他正在那里,也许会使您受到伤害。”几个长老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那怎么办,我不去的话还能指望谁?难道要他亲自去!”女子的声音又提高了,带着一种比气愤更强烈的失望,当她看到一个长老要开口时伸手阻止了他,“我知道,由我去向他说,你们只要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了--我不是要为你们开脱,我只是不想让他为这种事无谓地生气!”她说着,声音低了下去,长长叹了口气。同时,那几个长老长长松了口气,有她出面,无疑可以使事情大事化小了。 弃听着他们的话,忽然想起几天前曾有一个魔法学徒交给了自己一些东西要自己代为焚烧的事,那是一些学习的记载,弃曾经觉得这样烧掉了可惜,可是那个四十多岁的学徒只笑着:“这只是哄人的玩艺--就算你想学魔法也别信这些,去烧了吧,听话。” 是他吗?他们刚才说的人是这个男人吗?弃很想跑出去说自己就是帮他烧东西的人,这样也许就可以和她说上几句话了,可是他想起那个学徒总是很温和地对待自己,甚至偷偷为自己讲解魔法的秘密手把手的教自己握魔杖的正确姿式,并且和自己分享他的茶点时,弃打消了这个念头,同时又为那个学徒担心起来,虽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可是弃不希望他被抓住。想到魔法工会深处的监狱里的拷问声和仆人们悄悄传说中的那些可怕的、折磨人的魔法,他的心就收紧了。 “谁!”一个长老发出一声厉喝,接着弃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一个魔法从水中抓了出来,在空中翻滚了几圈,然后被狠狠摔在了地上。加上同时施加在他身上的一个虚弱魔法,使他趴在地上,半天不能动弹,更让他感到难受的是他这样狼狈地湿淋淋地在地上爬不起来时,那个女子正惊讶地看着他。 “一个孩子。” “也许他是个jian细。” “我认识他,他是这里的一个仆人。” “仆人?学徒都可能是jian细呢!” “够了,住嘴!”女子有些受不了地皱起眉向那些七嘴八舌的人喝咤,她向弃弯下腰来问:“你是谁?为什么躲在这里?” 听到她的声音,弃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抬起了头,看着她的脸说:“我只是想躲起来,我看到你们来了,我跑不过去……我没有做坏事……”现在她离自己很近,非常近……弃看到女子脸上一下子出现了一个笑容,这是从刚才开始她第一次笑,她是在对我笑吗?弃迷迷糊糊地想。 “好了,别怕。”女子随手施展了一个魔法,弃身上的衣服立刻变得干爽,她向长老们吩咐,“带我去看看那个人住的地方吧,别在这里难为一个孩子了。”她看到弃后,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话语也温柔起来。“你们应该感谢那孩子。”这是她离去前,弃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弃一直呆呆地看着她的背景,直到她消失在树丛后面,“她是谁?”他用一种梦游般的声音问身边的一个魔法师。 “她?曜光殿下你也不认识?你和了不起的人说了话。”也许因为曜光吩咐不许为难他的缘故,这个魔法师并没有因为弃的不敬生气,反而告诉了他答案。 “曜光……王的情人……”弃头脑一阵发晕,刹拿王、曜光……这样的人物对于社会底层的来说,是那样遥不可及的存在,今天自己却见到了她,和她说了话。弃曾经听说过,之所以刹拿王一直没有迎娶王妃,是因为只爱着曜光一个人的关系,可是曜光曾经发过毒誓,永远不成为刹拿的妻子,所以他们八百年来就这样一直维持着情人的关系。弃无法理解这些,他只是想到如果自己可以成为一个魔法师,并且有幸到刹拿王的身边的话,就可以再见到她了。对,要成为魔法师,成为最了不起的、可以到刹拿王身边服侍的魔法师,要成为最了不起的魔法师--弃带着这念头,一头倒在了自己的床铺上。 时间慢慢过去,弃一直期盼着能再次看见曜光的身影,不过他并没有如愿,他到是已经从仆人们的私语中听说了关于那个“学徒”和他偷走的那柄无名魔杖的事。 据说那个伪装成学徒的人名字叫做林·金弟,真实身份是一个半精灵,他是飞龙大陆上排名前十的一位了不起的魔法师。即使在刹拿王已经统治了八百年的今天,大陆的一些隐蔽角落中依旧有零零星星的反抗者存在,而林·金弟就是这些反抗者中的一员。 被盗的无名魔杖就象它的名字一样,不知道它从何来,也不知道第一个使用者是谁,它被发现在一座正在重建的神庙的祭坛底下,谁也不知道它是在修建神庙时放进去的,还是神庙刚好建在了它的上面,反正从神庙的所有记录中都找不到它的任何踪影。这柄魔杖被发觉蕴藏了巨大的力量,所以被层层上报,一直送到了刹拿王的面前。刹拿王看了这柄魔杖后认为这柄魔杖拥有可以和他的魔杖相比的力量,就这样,“无名魔杖”的名字一下子传遍了大陆。 林·金弟不知为何把目标定在了这柄魔杖上,冒险伪装成一名学徒进入了首都,花了半年多时间终于趁刹拿外出巡视时把它盗走。 弃心里明白,曜光是去追踪这个林·金弟了,她要去替刹拿王把无名魔杖夺回来,如果再次在这里见到她,也许就是她把林·金弟带回来的时候,弃不想看到这个情景的心情与想再见到曜光的心情一样强烈。其实每当心里产生了这个念头,他自己都会害怕的发抖,不知道这是不是对刹拿王的不忠,毕竟他是在魔法工会中被那些绝对忠于刹拿王的魔法师和其他人员养大的,对他而言,那样同情逆贼的想法连在心里想出现都是大逆不到的事。可是那个林·金弟对待自己如此温和,他是世界上唯一关心过弃的人,是唯一认真教导弃学习的人,弃甚至幻想过他有一天会收自己做他的徒弟,当得知林·金弟是如此了不起的人物之后,弃的这种梦想更强烈了。 弃的整个夏天就在这两种交缠不清的念头中过去了,秋天来临的时候弃那个小本子上的魔法已经增加到了十一个,而且他已经可以使用其中的任何一个了,虽然对那些高级魔法他不能每一次都成功,可是他知道自己是可以做到的,这大大增强了自己的信心,慢慢把心思集中到了魔法上,心里的挂念和忧虑也就渐渐放在了脑后。 今天他又躲在了他那个秘密的小天地中,偷偷地做着练习。 魔法工会中有一个小湖,湖的一侧有一些临水而建的房子掩映在茂密的植物中,另外几侧则完全被植物包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树林,工会中的魔法师们大都是些埋头于做学问的人,少数不是的也只倾心于国家大事,他们就任由工会里这么一大块地方闲置着不用,而另一边却是拥挤不堪的仆人住所。也正是因此,弃才找到了这么一个不会被人发现的练习场所。 只是现在却有一个人在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个人本来坐在水边的一块岩石上,悠闲地翻着一本书,弃来的时候他闪到了石后,并且不快地沉下了脸,但是当他看着弃从树洞中取出魔杖,有模有样地开始练习魔法时,神色缓和下来,而当看到充为了练习治疗魔法,用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割出一道道伤口时,他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弃看着自己手臂上长长的伤口嘟起嘴,因为找不到可以用来练习治疗魔法的对象,他今天从厨房偷偷拿了一把小刀,在自己身上制造伤口来练习。第一次他只是很小心地划了一些血出来,结果魔法很成功,第二次他一兴奋,居然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只是这次不知为什么,他怎么也治不好这条伤口了。伤口痛得要命,他心里更是急得要命,如果晚上不能干活,自己要怎么向总管解释,难道说伤口是自己弄出来的?弃又连连挥动魔杖,念着一点都不起作用的咒文,快要急得哭出来了。 “你不定下心来的话,永远也治不好这条伤口。” 弃惊慌地回过头,看见一个青年男子从旁边走了出来,他身上穿了一件很像魔法师的长袍,可是弃却分辨不出他是什么级别的魔法师,而且他的手也没有拿魔杖,只是嘴角挂着一抹近似嘲弄的笑容看着弃。 “魔法师先生……”弃完全慌了手脚,跑到他的身边哀求地叫,“请您千万不要说出去!请您千万不要说我在偷偷练习魔法!求你了!” 青年在被称为魔法师先生时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听了弃接下来的话又笑了:“你不是求我帮你治好伤口吗?只是想别说出去?” “我只是个仆人,我没有资格学习魔法,如果被发现的话,我会被赶出去的……”弃的心缩紧了,想到一旦离开魔法工会,自己完全没有地方可以去,而且那样的话,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学习魔法了--比起前者,这一点更让他害怕,他连自己手上的伤都忘了痛,苦苦向男子哀求着。 “资格?”男子冷笑一声,这个孩子一瞬间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使他打消了惩罚他的念头,“学习魔法还要什么资格,难道一个人的天份是魔法工会决定的!”他拉过弃的手,随意念了一句什么,弃手上的伤口立刻不见。 “您不会揭发我了对吗?”弃小心地问。 “我不是魔法工会的人。”男子冷笑一下,他坐在岩石上吩咐,“把你那个本子给我看看。” 弃看着这个青年,他的外表是那么清秀俊美,却散发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他乖乖地把自己的本子递了过去,然后甚至不敢正眼看着对方,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用眼角偷偷打量他。 男子随手翻看着弃记下来的东西,有时发笑,也有时皱一下眉,看到最后一页时才问:“这里记的东西,你都懂得吗?” 弃红着脸摇摇着。 “懂几成?一半?” “差不多。”弃自豪地点头,以为自己很聪明了。 “有些根本就是垃圾。”男子的一声冷笑立刻打击了他的自信,男子随手翻动本子问:“那这里面的魔法会几个?” “全部……不过不是每次都灵验。” “什么!”男子一下子扬起了眉头,“刚才连一个简单的治疗魔法都做不好,现在却吹起牛来了。你知不知道这里面有一个魔法,是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使用的,那个人就是刹拿——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记下这个魔法的,可你却说你学得会着个魔法吗!”他说话中间,弃就开始很着急,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忍不住扯扯他的衣袖,男子似乎很讨厌这样的接触,挥手打开了弃的手,弃很担心地看着他说:“刚才……刚才你直叫了王的名讳!” “喔,怎么了?” “那是很重的罪过,会有很可怕的惩罚……”弃害怕地绞着双手,“会被割掉舌头的……” “哈哈哈……”男子大笑起来,“可是没有人听到不是吗?这里只有你和我。” “对,”弃微微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说:“我不会出卖你的,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男子似乎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反而依旧带着冷笑:“不管多么严厉的法令,都无法让人们在任何时候都听话对吧--如果他们心里有那样的想法的话--马上就可以看到一个那样的人。你知道的……”他自言自语了一阵子,又低下头来对弃说话,“……想要得到自己要的东西,只有变得强大,只有这一个办法,只有最强的人才有权力拥有一切,都有活下去的资格,你明白吗?” 弃感到很害怕,他发现自己听到了难以置信的可怕言辞,他想伸手从男子手中拿回自己的本子,结结巴巴地说:“我得回去了,主管找不到我会生气的……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我什么也没听见,真的。”他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 可是男子并没有把本子还给他,俯身看着弃说:“你的名字?” “啊,我要回去了,请还给我。”弃听他说了那些可怕的话,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不敢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虽然即使没有名字想在工会里找到他也是十分容易。 “你的名字?”男子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让他开口询问了第二次的恼火。 “弃,我叫弃。”弃被他的目光一扫,马上就回答了。 “弃?遗弃的弃吗?”男子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弃羞愧地红了脸:“我是个弃儿……我是……私生子……”他不敢对这个男子说谎,说出自己的身世时都想找个地缝躲进去。 “你根本不用为这个愧疚!”男子咆哮了一声,“那不是你的错!”一种回忆带来的愤怒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在弃面前蹲下来,反反复复地看着弃,“我问你,你会用那个只有刹拿用的魔法是真的吗?” “不,不是每次都成功。”他又直接叫王的名字了,弃觉得自己应该马上逃走。 “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我学会它的时候,也是这么大的年纪……”男子喃喃自语着。 “请让我走吧,求求你。”弃一心想着逃走,却不想失去那个凝聚了他心血的本子,想从对方手中拽回来。 男子轻轻一拍手,本子一瞬间化成了飞灰,飘散而去,弃死死抓住了他的袖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准哭!你不需要那些垃圾了,以后我会亲自教你魔法的!”男子被他的哭声弄烦了,斥责一句。 弃一时接受不过来他的话,张大了嘴看着他,他说什么?要教给自己魔法?自己根本不认识他,甚至还有些怕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他要收自己做徒弟吗?这是违背刹拿王的国策的,象自己这样的贱民,是没有资格成为魔法师的弟子的。 “你不愿意跟我学魔法?”男子噙着笑问,他很清楚弃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 “可是,可是,王的法令……”弃心里虽然对魔法有极度的渴望,可是对眼前这个男子却也从心底中感到恐惧,他直觉地感觉这个人身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息,千万百计找着理由想让对方也让自己放弃这件事。 “别老把王、王的挂嘴边上,我现在听到这个就烦!”男子再次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对刹拿王的不敬,也表现出了他自己的喜怒无常,弃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哽咽着说:“求求你,求求你别说了。” “男孩子别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刹拿又不会吃了你!”男子斥责。 “可是您呢,万一让人听见您怎么办?”弃担心地看着他,“以前在这个工会里的管理是比较宽松的,可是出了上次的事大家都很紧张,您说这样的话,会也被当成叛逆的。”弃好心地劝他。 “哼,”男子冷笑了一声,“发生一点事就草木皆兵,你们以为他真的可以逃走吗。”他低头看着弃冷冷地说:“你很快就会知道结局了。” 弃惊讶地看着他,这时就象要证明男子说的话一样,湖边的路上传来了一片喧哗声,声音大的连他们站的这里都可以听见,似乎是不少人都在反复着刹拿王的名字,又在议论什么“抓住了”“金眼黑龙王亲自出马”之类的话题。弃听了这些,脑子里一片混乱,难道是林·金弟被抓住了。 “看来‘结局’到了,我们去看看吧。”男子扫了弃一眼,示意他跟上去,分开树丛向外面走去。弃虽然心里很害怕自己跑出去会受到责骂,可是他更害怕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敢生出违背他的念头来,而且他也很牵挂过林·金弟,这个唯一对他温和可亲过的大魔法师,为了看看他,弃宁愿承受责打,于是他咬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路上走着一队很长的队伍,那里很少出现在魔法工会中的骑士和战士组成的队伍,即使在魔法工会中,骑士们依旧不下马,个个高傲地平视着前方。他们的队伍中只有一个魔法师,他走在队伍中间,手上绑着一根绳子,牵在一个骑士手中被他们拖着走,他的目光是那么黯淡,甚至看不到一点生机,可是弃依旧认出了他,他是“那个学徒”。比起这个终于被抓住的人还有更加令人惊讶的事物--一只飞龙在空中,飞的是如此的低,弃连它的鳞甲都可以看清,他以前远远看见过空中飞过的龙,却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真实的飞龙。 弃傻呼呼地仰头看着,一边还在跟着男子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等他发现自己挡在了大队前面时已经太晚了,他眼看着领头的骑士催马加速向他奔来,骑士身上黑月标记转眼就近在眼前,弃认为自己马上就要被马踩死了。 骑士们忽然一起拉住了马,跃下马来,接着所有的人,包括那个俘虏也被人按着跪了下来,整个庭院中只剩下了弃和那个男子还站着。 弃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和粗重呼吸,他身体摇晃着,觉得自己快昏倒了。 男子没有留意弃是不是还站着,他连那些向他行礼的人都没理,径直走到了俘虏面前,眯着眼看着他:“我们终于见面了不是吗?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俘虏的心智已经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即没有办法回答他的话,也没有办法分辨自己的处境了,呆滞的对着地面。 “只有强者才可以活下来,就是这样。”男子挥挥手,两名骑士把俘虏带了下去,空中的飞龙一个俯冲下来,四周的人四散闪躲,让它落在了男子身边,它从翅膀下取出一支魔杖递给了男子。 “无名魔杖,很不错的东西是吗?值得很多人为他不惜一切。”男子回过头来,用手晃动着魔杖问弃。 弃快要吓昏过去了,他向后退了几步,不知道自己应该跪下去还是应该转身逃走。 “把那玩艺扔掉,别让我再说一遍。”男子忽然皱起了眉头。 弃忽然发现自己手中还抓着那支拾来的魔杖,慌忙把它一丢,却打中了旁边一个骑士的头。 “那么这个就给你吧。”男子走过来,随手把手中那支魔杖递给弃,这一瞬间,弃听到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男子蹲下身看着弃的眼睛:“拿着它,然后变得强大。” 弃颤抖着接了过去,他喉咙发干,以至于一个字都出来。 “是啊,我还没有介绍自己。”男子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把手放在自己胸口说:“刹拿,我的名字叫刹拿。” “刹拿。” 虽然只是一声轻轻地呼叫,可是在这个充满了严肃气氛的地方还是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个刚从门外走进了的少年不由涨红了脸,他慌忙向坐在上位的刹拿王行了个礼,又用目光一一向在场的人表示歉意。 “弃,你坐下吧。”刹拿王的声音依旧有一丝怒火,不过在场的人心中全偷偷松了口气,知道这场风暴算是过去了,这个少年出现的正是时候。 因为除了刹拿之外所有人都站着,弃没有在他一惯的位子上坐下来,他显得有些局不安。他听说了事情之后赶来,本来以为按照刹拿的脾气这次会议早应该结束了,所以他才径直走了进来,他虽然深得刹拿的信赖,却没有参加过这种严肃的会议,站在朝庭重臣们之间让他很惶恐。 刹拿俊美的脸上眉头紧锁着,用搭在椅背上的手按着自己的额头问:“你知道了?” “是,是的,刚才……” “哼,”刹拿冷冷一笑,“那么我的失败天下皆知了吗?” “刹拿,这只是小事。”弃知道他的个性是这样,他容忍不了一点失误,也容忍不了任何瑕庇,眼睛里揉不下一粒沙子。对部下和自己都是这样,所以这次这样一次折损了两名龙骑士和几千名士兵的地方叛乱在他眼中已经很难接受了。弃挺了挺胸膛说:“让我去吧,我一定取得胜利再回来。” “你……”刹拿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弃今年已经十八岁,十年的时间使他从一个总是带着温驯眼神的孩子变成了温文优雅的少年,只有那总是噙在嘴角的笑容依旧老是挂在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种自信的神情,“是啊,你已经长大了……不过我不想让你去,你已经是个优秀的魔法师了,可是你缺少经验。” “如果你一直不让我出去,我什么时候可以得到经验呢!”弃有些着急地叫起来。 “好了,去曜光那里告诉她我想见她好吗。”对了少年近乎无礼的叫嚷刹拿并不生气,找了个理由把弃哄了出去。 弃见到曜光的时候脸上还挂着不高兴的痕迹,曜光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精灵女子正随意地坐在栏杆上看着夕阳,扫了弃一眼之后随口问:“和他弄别扭了?” “没有,我只是想去登兰郡。”弃在离她远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 “别怀疑他的安排,你还不能去。”曜光不用他说也知道刹拿是用什么理由把他打发出来的了,所以站起来准备去她并不喜欢的朝堂会议上走一趟。 “我从来没怀疑过他!”弃有些气呼呼地的着曜光走远的背影喊,曜光只是甩动了一下她美丽的长发来回答。弃有些无奈的独自对着池水不开心。 在夕阳下这座宫殿的每一个屋顶,每一处飞檐都闪烁着光茫,各种宝石,贵重金属,最精美的造工和广阔的面积,这就是刹拿的宫殿,这座大陆上最豪华、美丽的王宫在八百年来一直没有停止过修建,一天比一天的完美着,王国中的贵族、重臣全用他们最好的一切来供奉这座宫殿和它的主人,对于这一点弃有点好笑,宫殿中虽然几乎每天都在举行宴会,开办舞会,可那也只是让那些达官贵人和贵妇小姐们高兴而已,刹拿根本不去参加那些,他和曜光最喜欢的消遣不过是去林中散步,彼此说些别人听来也许算刻薄的玩笑话而已。刹拿对于服饰只要求整洁,对于食物只要求新鲜,而曜光来来去去也没几件服装,反到是铠甲的种类多一点,几乎除了水果什么也不吃。弃有时候真想不通,刹拿的宫殿为什么和他本人这么格格不入。 一群路过的贵族女子叽叽喳喳地走过,她们似乎发现了弃,相互“嗤嗤“笑着转向了这边。这个宫殿中最俊美的男子理所当然是刹拿,只是由于他对曜光的痴情和喜怒无常的性格,使这些女人都知道向他献殷勤的下场,从没人敢去触犯这位君王。近几年弃渐渐长大后,他那几乎和刹拿不相上下的容貌和气质,更主要是他的好脾气使无数“魔掌”伸向了他,而刹拿似乎认为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从来不为他排解一下,侧面地助长了女士们的气焰。 弃想都不想,跳起来使用了一个风翼魔法一连飞过了几道宫殿。 他认为自己与刹拿一样,根本和这个宫殿格格不入。 十年来魔法工会并没有多少改变,改变的只是人们对弃的态度而已,现在他来到这里,那些大魔法师们都对他深深躬下腰,而那些原来和他朝夕相处的仆役们根本没有见他的资格,弃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在这里工作。 弃不但学习了刹拿的魔法,也学习他的习惯,刹拿从来没有正式的魔法师头衔,他平时连正规的长袍都不穿,弃也是这样,他不知道自己的力量达到了什么程度,但他知道,这不需要魔法工会来肯定,所以他的穿着几乎和刹拿一模一样,一件似是非是的长袍,腰带上插着他的魔杖。 “欢迎您的大驾光临。”几个大魔法师匆匆近了上来。 “我只是想来看看他。”弃尽量小声说。 “是,请您跟我来。” 如果是其他人,别说是提出这样的要求,就算只是在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也算有罪,可是这个少年是与众不同的,魔法工会的人想都没想就引领他向前走去。也许许多人想不通,刹拿王为什么如此偏爱这个孩子,不但亲自教他魔法,甚至允许他直呼自己的名字,不过他们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需要去服从。 弃沿着小径走向魔法工会的后部,在那里有一座独立的建筑,这座黑色岩石建成的矮平的建筑看起来很象一只多腿的蜘蛛,和其它的建筑有着完全不同的风格,也许是深知它的用途的关系,弃总是觉得从那建筑中透出难以言喻的寒气来,为他引路的人已经远远站住了,弃吸了口气,大步走了过去。 两个用黑色斗篷裹住全身的人从角落中走出来,弃每次来这里都会见到他们,可他依然无法分辨他们是不是每次都是同样两个人,也不知道斗篷下藏着的,是不是人类的脸。 “林·金弟。”弃低声说出自己要见的人的名字。 一个黑衣人挥了一下手,一块墙壁陷落下去,露出了一条通向地下的通道,然后那两个人无声无息地又滑回了阴影中。 弃踏入那条通道,墙壁又在他身后升了上来。他取出魔杖,为自己施展了一个夜视术,然后顺着石阶走了下去。石阶的尽头是一个牢房的门口,弃使用了几个复合魔法把它打开来(在他没有学会复合魔法之前,那两个黑衣人中的一个会一直跟到这里为他开门,不过那总会令他想到这里还有其它这样的通向炼狱的通道,所以他现在拒绝了他们的跟随)。 随着厚重的石门的开启,一阵炙热扑面而来,接着一条火舌吐出,卷向了充的身体,弃魔杖一挥,火焰立刻消褪了下去。 石门后面是一间宽大的牢房,牢房中现在正是一片火海,在最里面的墙壁上吊悬着一个人,透过火焰,他的身体似乎正微微扭曲着。 弃把魔杖举起来大声讼念咒文,大约过了一刻钟火焰才渐渐消减下去,室内的空气也慢慢冷却,终于可以张口呼吸。 “林,是我。”弃越过空荡的空间走到那个身前,仰着头呼唤。他叫到第十几次,那个人才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弃松了口气,每一次来他都担心林·金弟已经死了,虽然他心里很清楚对于在这个牢房中的囚徒来言,死亡反而是一种难求的事情,每天被锁住的囚徒都要反复承受烈火、寒冰、狂风、刀割、难以形容的噪声……等等刑罚,而刹拿的魔力保护他们让他们不会死去,只是日复一日地接受折磨。弃听说大多数囚徒不用多久就疯了,他们疯狂的哀求刹拿的原谅,刹拿也许会原谅他们,让他们死去,但大多数的声音根本不会传出这个囚笼,往往直到需要用他们的囚室装进另一个囚徒时,他们才会被拖出去,象垃圾一样的丢弃掉。 林·金弟已经在这里被囚禁了十年,弃每次来看他,都为他的处境惊惶悲痛地发抖。 “弃……”吊在墙上的囚徒终于发出了声音。 弃把他从铁链上放了下来,扶他坐在地上,并且挥动魔杖,在囚室中变出了一片绿意盎然的树林,一条小溪从他们脚下欢快地流过,不远处一只兔子跳了过来──这样的环境对于身为半精灵的林来说会感到舒服一些。 “弃……”林吐口气,艰难地说,由于每天痛苦的喊叫,他的喉咙已经被损坏的非常严重,正常讲话对他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告诉我外面的事情……”他每次见到弃都会先问这句话。 弃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