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君恩
这话纯属违心,卢俊延也牵涉其中,最多皇上会看在是她舅舅的份上不处斩,却也不一定会无过放他。 忧心忡忡的不仅是卢俊延,其余各道官员更是担心的厉害,郭文莺刚一站定,立时便有几个人围了上来。 “郭大人,皇上怎么突然来杭州了?” “郭大人,皇上把咱们都叫来可是为何?” “郭大人,别是出什么事了?”问这话的是苏州知府。 郭文莺撇撇嘴,“徐大人这么想知道,不如到里面去问问皇上。” 苏州知府自然没这么大胆子的,他又不敢当面无礼,等郭文莺转过身,对着她的背影连“呸”两声。 郭文莺在东南的官声并不如何好,这些人表面服她,背地里骂她的不知凡几。尤其是这两日,不知是谁散播的消息,说是她要参奏江南三十六道官员,似乎许多官员都得了消息,有不少官员看见她过来,都闪身避开,好像躲避瘟疫一样。她所过之处,大老远便没了人,倒是无形之中给她让开了一条通道。 郭文莺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让她当鬼,别人是佛,这么吃亏的事爷们还没干过呢。 正骂着小皇帝呢,一抬眼另一个阴险小人正对着她吟吟笑着。 郭文莺愤恨地瞪他一眼,心道,这个封敬卿也真是够讨厌的,瞧这眼神,是打算看她热闹的吗? 四周如静了街一般空空如也,唯一还站在她身前三米之内的也只有他了。 郭文莺就算想说话,也不能不跟他打个招呼,她呲了呲牙,“王爷,这怎么有空到杭州来了?” 封敬卿微微一笑,“我总得看着点吧,万一某个人不小心说了什么错话,到时候害得自己身首异处那可不得了了。” 郭文莺嗤笑一声,这分明就是话里有话,他是强调来看自己笑话的吗?今日要上演一出“君恩深似海,她是臭狗屎”的大戏,他怎么可能错过呢? 越想心里越不忿,冷声道:“王爷小心一会儿乐极再生了悲。” 封敬亭扬扬眉,笑得颇含深意,“若是看你生了悲,便是乐极我也忍了。” 郭文莺几乎破口大骂,“你妈的。” ※ 此时在驿馆之中,封敬亭正被太监伺候着换上龙袍。今日他是以皇上身份召见江南官员,自要大有威严。 徐茂给他系着腰带,低声道:“皇上,外面那些人已经跪了大半个时辰了。” 封敬亭冷哼,“让他们跪着。” 徐茂低声劝,“主子您也别上火,都到这份上了,人总是要见的。” 封敬亭面沉似水,声音陡然拔高半分,“见,自然是要见的,就算是一群饿鬼,朕也要见。”说着对外喝道:“郭文莺来了没有?” 齐进回禀,“皇上,郭大人已经到了,在外面候着呢。” “问她带折子了吗?” “她说带着的。” 封敬亭点头,说到底今天是要委屈她了,他寻思许久,今天这个坏人她是要做定了。不是他心狠,只是这四省三十道,没有二一个人能比她更合适的。做了这件事,郭文莺的官场生涯,也算正式结束了。 “好,升座吧。”一甩袍袖从屋里迈出去,外面早就呼啦啦跪倒一片。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敬亭也不叫平身,冷眼在众多人头上一扫,说道:“朕这次出来只是想观观民风民情,没想惊动太多,没想到却遇上了一件惊天的大案子。这杭州不过一府之地,却搞出了这么多是是非非,郭文莺是查抄了不少衙门,杭州一个马如云兴风作浪,张家更甚,贪漏的税银竟达上千万两,桩桩件件真是让朕惊诧莫名。” 他说着高叫一声,“郭文莺何在?” 郭文莺立刻往前跪了跪,“臣在。” 封敬亭扫她一眼,“卿是最了解这个案子,有什么话,就据实参奏吧。” “遵旨。” 郭文莺掏出一本折子递上去,“这是臣在闽浙两省数月以来所见所闻,参奏之人均在上边,涉案七人,两淮盐运使,福建巡抚,浙江巡抚等全部押入大牢。” 封敬亭拿过来翻了翻,里面的案情经过他已知道,所参之人也已知悉。 他道:“郭大人还有何话可说?” 郭文莺跪在地上,只低头做仓惶状。 封敬亭见她不语,低声又问一遍,“郭大人就没有别的事可奏吗?” 这是在点醒她,郭文莺自是明白。她也知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名册,“启禀皇上,臣偶然得了一本账簿,里面记了不少朝廷官员收受贿赂的记录。”她说着偷眼往后瞧了一眼,后面跪着乌丫丫上百官员,那几百双眼睛像一支支弦上的箭,直对着她的后面,顷刻之间她已经成马蜂窝了。 她叹息,这还没开口呢就这样了? 皇上的双眼跟小刀子似地戳她脸上,后有箭,前有刀,她的命怎么这么惨? 面对皇上的眼刀,她也不敢怠慢,正色道:“包括受贿人的名字和账目,五品以上的一百多口子,五品以下也有几百人,还请皇上龙目御览。” 封敬亭没接,只对下环视一眼,“这些人都在你参劾之列吗?” 郭文莺道:“皇上要问臣参多少人吗?” 封敬亭抿抿嘴,“你有话直说,不必隐晦。” 郭文莺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的站起来朗声道:“臣只参一个,就是臣自己。” 封敬亭微微一怔,还没等他说什么,只见她一脸悔恨道:“臣本来想有一个参一个的,可是当是臣心里有愧啊,臣也在贪腐之列,有何颜面参别人?马如云送了两万两银子,臣原本不想要的,可是不知怎么的,手就伸出去了……”她说着狠狠拍了自己手背两下,“都怪你,这双手臭手,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 她泪汪汪的双眼看着皇上,“这……都怪臣意志力不坚,可是受贿的感觉好啊,银子握在手里心是热的,臣一年的俸禄不过几百两银子,这够臣花销好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