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不祥

    京城鬼影之所见不祥

    刚开始来北京那年，我在昌平兴寿镇靠山脚下的村子里一个工厂里上班。我记得那个村子叫象房村。从村子出来沿着向南的马路走大概二十分钟，河提边的马路有唯一一辆通往地铁南邵站的公交车。镇上也有公交车去天通苑北，但是太远了，骑车也得三十分钟。

    我所在的工厂后边不远就是山，那些山是从十三陵那边绵延过来的，一直向东到很远的地方。山上有很多野生的果树，像核桃树，杏树，桃树，酸枣树等。一到夏天，我和同事经常隔三差五上山摘野果子，一直从六七月份到十一月份，从桃子、杏到核桃酸枣，好几个月都是野味十足。

    不过，一般，我们都是正午阳光最足的时候去。一是那会天气最热，大家都在睡觉，上山也没人发觉。第二个，也是最主要的，山上全都是公墓。

    可以说，整个兴寿镇附近大大小小的公墓有很多，档次也是不一。每到清明，路边摆放着大量的花圈纸花冥纸，光是象房村和附近的村子，尤其是山底下，就有大量的贩卖扫墓用品的店。那个时节，估计也是全年除了除夕，村子里最热闹的时候。

    今天我要说的这个故事，就是我和同事上山摘核桃的时候发生的。

    那天中午，我准备和小王上山，工厂临时出货，我俩就没去成。我让隔壁办公室物流部的小李和小朱去，告诉他们那片核桃个大容易摘，他俩拿着家伙就出去了。下午上班前，小李和小朱回来了，两手空空，垂头丧气。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被公墓看门大爷发现了，把他俩一顿臭骂，差点扣下身份证。我听了大笑，直骂他俩笨蛋。

    “我早告诉你们，从西边断墙进去。”

    “那长满了野蒺藜，根本进不去。”

    吃过晚饭，我们在办公室看了会儿电视，我看看表，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拉上小王、小李和小朱，准备进山。小李听了，连连摆手，说大晚上的，不干净。我笑话他胆小，小朱和小王也觉得为了核桃，实在不值得。

    “为了核桃？我有那么没出息吗？”我不屑的摇头，“我是想捉弄一下那个看门老头。”

    三个人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就这么着，我们四个人出了工厂，绕了半个村子来到后山公墓大门口，周围树木茂盛，黑漆漆的，只有门卫传达室传来淡淡的灯光，显得异常诡异。我们四个偷偷摸摸走到大门外，蹲在门卫室窗户下，隐约听见里便传来浪3叫的声音。

    “哈哈哈，听见没，老头子在看簧片。”

    “真没想到啊。”

    树林里是不是传来夜猫子的叫声，我带着他们仨走到西边断墙，我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镰刀割断野蒺藜，沿着西墙根上山。

    “喂，你不是说要捉弄老头吗？怎么上山了？”

    “笨蛋，你难道要从大门进去啊？”我骂了一句，“前边有道矮墙，我们从那进去，然后在公墓里搞点动静，才能吓唬老头嘛！”

    三个人一听很有道理，于是不再出声，我们四个就这么悄没声往山上走着。这条路是进山扫墓的人踩出来的，此时长满了齐腰深的野草，一走动，呼啦全都是蚊虫。在公墓还没有修建之前，山上就有很多荒坟，制式不一。有的就一个土包，坟前堆两块石头，摆着一些已经枯萎的花。有的立着墓碑。更好的，会修建小庙似的，为坟头遮风挡雨。

    我们四个人上山过程中，就路过好几座坟头，小李是个迷信胆小的人，每次都双手合十，念叨几句。吓得小朱和小王也跟着作揖鞠躬。我笑他们胆小，不理会他们。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到了矮墙，大概是修建公墓的时候，草草完工，下雨冲了。我们四个人翻墙过去，后边是一条很斜的水泥路，站在那里向下望，场面十分壮观，一块块墓碑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立在脚下的山腰上，场面十分肃穆。大老远地看到，山脚下发出亮光的门卫室。

    “走吧。”

    我们四个沿着水泥路向前走，前边有个岔路口，往左是上山，往右是下山。道路两边排着墓碑，山上的墓碑大多空白着，山下的墓碑很多都已经出售，刻着字，但是没有摆花。只有很少的一些墓碑干净整洁，墓碑前摆着祭品和花，隐约可见燃烧冥纸留下的痕迹。

    “我们先去上面瞧瞧。”我回头对他们仨说，话一出口，我顿时吓了一大跳。小王和小朱看着我很奇怪，也回头瞧，结果发现，小李不见了。

    “小李呢？”我问他们俩，小王和小朱一个劲儿摇头。

    “他不一直跟你们俩一块吗？”

    “我也不知道啊。”小王说。

    “不会真被鬼抓去了吧？”小朱声音颤抖地说。

    “别叽歪。”我骂小朱，但是心里也有点打鼓，“我们回去找找。”

    我们仨沿着原路返回，翻过矮墙沿着西墙根下山，一路上都没见小李的影子。找了一会儿，忽然发现树林中出现一点亮光。我们仨扶着西墙根慢慢靠近过去，躲在一棵大树后边，远处传来的火光照到我们面前，几乎可以看到面前飞舞的蚊虫。我们仨扒着眼睛仔细看，原来是一个上坟的人在烧纸。

    大半夜的，谁在这儿上坟啊？

    我的脑瓜子当时直接就嗡的一声响。因为此时没风，我清楚地看到那个人烧纸的时候，火苗子竟然远离那个人，歪歪斜斜的往上窜。如果我这么说，你还没看明白的话，我就解释一下。正常没风的情况下，火苗是直上直下的。如果有生人站在火苗前，火苗会略微靠近人的这边，因为尤其是冥纸的火苗，阴性极中，所谓异性相吸，会被生人身上的阳气吸引。但是，如果站在火苗前的不是人或者阴气很重的人，火苗子就会因为同性排斥而远离那个人。

    现在，我们所看到的情况就是这样。所以说，蹲在坟前烧纸的那个不是死人就是一个阴气很重的人。

    我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镇定，然后回头对小王和小朱说：“别出声，咱们先回去，也许，小李回工厂了。”我刚一回头，又吓了一跳，因为小王不见了，只有小朱面色煞白，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他肯定早就发现小王不见了，因为害怕又不敢说。

    “这个地儿有点邪性，我们先走。”我拉起双腿发软的小朱沿着西墙根往山下走。一直走了很长时间，走的我浑身大汗，脚都走疼了，竟然还没到山下。我忽然意识到出了大问题，拉着小朱拼命往山下跑。跑了一段，面前竟然出现了一道矮墙。我扶着矮墙喘气，目光掠过矮墙往公墓里看，墙后是一段水泥路。

    我脑袋轰的一声，心里一下没了底儿。

    鬼打墙！

    我拉着小朱接着往下跑，经过那个烧纸的坟头时，发现烧纸的人竟然变了样子，远远望过去，竟然是小李。他跪在坟前，双手合十，嘴里还念念有词。我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就是小李，于是转头对小朱说：“你看，小李在那！”我一回头，立即吓得大叫起来，因为站在我身后的竟然不是小朱，而是一个满脸长满了绿毛，全身干瘪皮包骨头的男子。那个人穿着已经褪了颜色的花花绿绿的衣服，有几个破洞，可以看到破洞里，他的皮rou好像被老鼠咬过似的。那个人双目空洞无神地瞪着我，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朝着小李奔过去。

    我奔至坟前，烧纸的火苗快要熄灭，不过还是看到墓碑上写着“张福荣之墓”的字样。那做坟墓十分破败，看似已经很久了。我抓起小李，见他面容呆滞，眼窝深陷，嘴巴里有绿色的发臭液体流出来。我吓得连忙后退，差点摔倒。小李看见我，眼珠子在深深的眼窝里转了几下，两条虫子随着眼球的转动，紧紧贴着眼球爬了出来。

    我吓得大叫，转身就跑，又看到绿毛怪物朝着我走过来，我改变方向，冲进树林，在齐腰深的野草丛里狂奔。一边跑，心里琢磨着他们仨全都不见了，我必须得下山去报警才行。我在树林里绕了一会儿，发现小李和绿毛怪物没追过来，重新回到西墙根，继续下山。当我第三次来到矮墙的时候，我几乎绝望了。

    不过，我很快就想到，为什么总是沿着西墙根走呢，于是干脆翻过矮墙，走进公墓。我沿着水泥路，往门卫室走去，一路上两边路过的墓碑无论是空白的还是有字的，都透露着一股莫名的诡异。我加快脚步，改成小跑。本来上山来是为了捉弄那个老头，此时门卫室的隐约灯光就像救命稻草吸引着我，多么讽刺。不过我顾不了那么多。我越跑越快，然而，门卫室的灯光却仿佛离我越来越远，可望而不可即。

    跑着跑着，路边出现一个人。他蹲在那，背对着我，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在水泥路上画圈圈。我立即停住，环顾四周，深更半夜的墓园，阴沉晦暗，死寂一片。怎么会出现一个人？我想起墙外那个烧纸的家伙，心里想着，面前这个蹲着画圈的人肯定也是个鬼，于是悄没声选择了另一条路，打算绕过去。

    我横着从一排排墓碑中间的过道穿过去，走着走着就看到其中一块墓碑前摆着很多新鲜的水果和鲜花，应该是白天的时候，才有人才祭扫过。墓碑上刻着很大的字，接着淡淡的月光，我看到写的是“张福祥之墓”。

    等等？张福祥？张福荣？怎么两个人的名字这么相似，难不成是兄弟？可是，既然是兄弟，怎么会一个葬在外边，无人问津，一个葬在里边，有人祭扫？

    我站在那，看着墓碑，忽然感觉到一道犀利的目光，仿佛一把利剑从我身体刺穿。我猛地一回头，发现身后的墙头上，多出来一颗绿毛脑袋。他双臂搭在墙头，下巴放在手背上，像看着某种好奇的东西似的看着墓园。

    我心里咯噔一下，继续往门卫室走。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腾，我感觉双腿酸软，四肢无力，无奈之下，只能拿了某墓碑前的苹果吃了起来，边吃边继续往山下跑。跑着跑着，那个蹲着画圈的人又出现在我面前。这一次，他站起身，但是让人背对着我。我已经见过了绿毛怪和小李那张恶心的脸，完全做好了心里准备。

    可是，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我还是吓了一大跳，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地上。

    因为，那个画圈的人，竟然就是我自己。

    我倒在地上，不住的后退，那个“我自己”迈着机械的步子朝我走过来，一边走，还有土块从身上掉下来，土块摔碎，变成一个个黑的发亮的尸虫。我忽然想起来，童子尿可以打破鬼打墙，兼有辟邪的作用。情急之下，解开裤子，撒了一泡尿。然而，那个“我自己”安然无恙，一点都没受到影响。难道是平时撸的太多，破了处？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回去之后一定要清空电脑硬盘。不过，此时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鼓起勇气，站起来，转身就跑。

    那个“我自己”动作迟缓，我很快就跑远了，继续下山。跑着跑着，我忽然灵机一动，既然没办法跑到门卫室，为什么我不大喊，把那个老头叫来呢。他在墓园里呆了这长时间，应该有一些驱鬼辟邪的办法吧？这么想着，我扯开嗓子大叫。

    “救命啊，大爷，有鬼呀！”

    我的声音在墓园里回荡，我注视着门卫室，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个时候，老头子大概正在不亦乐乎。

    “玛德！”我大骂一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着山下扔去。石头撞击地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一扭头，那块石头竟然从我背后的山上滚下来，要不我躲闪及时，准会砸中我的脑袋。

    见到这种情形，我真的绝望了。

    忽然，我灵光一闪，童子尿破不了鬼打墙，血应该可以啊。想到这儿，忍着疼痛咬破手指头，在眉心点上血点，又在两个肩膀点上血。于是，我重新振奋，往山下走。一路上非常安静，眼看着门卫室越来越近，我激动不已。

    突然，一个黑影子从一块墓碑后边跳出来，我吓得大叫，嘬了一口血就往对方脸上吐。那个人非但没躲，抬起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张嘴就骂：“你这娃儿死球嘞？”

    我一听这口音，不是门卫大爷吗？

    “大爷？真的是你？”

    “不是我还是鬼球啊？深更半夜，不睡觉，你这娃搞什么球？快走。”

    大爷拉着我回到门卫室，看见小王小李和小朱三个人正围着电脑看什么，我和大爷一进门，他们仨赶紧关了窗口，拿起桌子上的报纸假意看着。

    “你们仨去哪了？”

    “我还问你呢，走着走着，你忽然就不见了。我们仨害怕，就先下山了，被大爷发现了。”小李说。

    我把刚才的遭遇说了一遍，大爷点燃烟斗，说：“这块儿不安稳，你们几个别给我惹事儿。”

    我们听大爷讲了一会他在墓园里的遇鬼经历，就离开公墓回到了工厂。自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上过山。后来听说，大爷辞职回了老家。之后公墓换了好多看门人，每个人都干不过三天，就提出辞职。久而久之，大家盛传，公墓闹鬼严重，没人敢在那看门。后来，公墓管理处和村委会商量，在公墓门口的空地上安了一座钟馗像，据说是管用。不过，依然没有敢在那看门，充其量是白天的时候，有几个清洁工进去打扫一下卫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