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男孩4
白福明一瞧不敢上前,他老伴儿推了他一下,白福明才向前走了一步:“娃儿,你咋咧?” 红娃猛地睁开眼,从地上跳起来,满院子疯跑,越跑越快,根本停不下来,嘴巴里大喊着:“别烧我,别烧我,别烧我。” 白福明夫妇俩搞不清楚咋回事,白福明赶紧让老伴儿把村西头的算命瞎子华叔请来。华叔来的时候,红娃已经停止了狂奔,重新端坐在院子中央打坐。先前红娃又喊又叫,引来邻居们看热闹,围在白福明土坯墙后头看着。 大家伙听见华叔来了,赶紧让路。华叔六七十岁,头发花白,步伐矫健。推开栅栏,当下就停住了脚步。他见到红娃打坐在院子中间,神色泰然,全然不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该有的样子。华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精致的算盘,噼里啪啦打了几下,说了一声糟糕,转身就离开了。 白福明追出院子来到道上拦住华叔:“华叔,咋咧,娃儿到底咋咧?” 华叔摇了摇头说:“福明侄子,这娃留不得,早晚是个祸胎。” “这是咋说滴嘛?”白福明拦住华叔,把他拉到人少的地方,“叔,你倒是说清楚嘛!” 华叔看了一眼院子,红娃已经恢复了正常,白福明老伴儿正把他抱到屋子里,乡亲们也议论纷纷地各自散开了。华叔拉住白福明:“福明,你要是相信我,就把这娃丢开。”只说了这一句,华叔就离开了。 从那之后,红娃依然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在村子里到处野,渐渐地,红娃发现村子里的其他小孩都不跟他一块耍了,就连刘婶婶也不大亲近他。红娃去找两个哥哥耍,刘婶婶就带着两个哥哥到别处去。红娃意识到了周围人对他的疏离,他搞不清楚,至于白爷爷和白奶奶还像以前一样。 这一天,邻村一个富贵人家的媳妇生了娃,祠堂门口的门楼摆台唱大戏。白福明带着红娃去看热闹。场面十分壮观,十里八村的人们全都端着小板凳来看大戏。白福明和红娃站在一个土坡上,视线良好。白福明抽着水烟,看得津津有味,还跟着哼哼。 突然,身边的红娃又开始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子。周围人吓了一跳,白福明赶紧抱着红娃去看大夫。红娃力气很大,推开白福明,盘腿坐在地上,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着人群中,用嘶哑的声音说:“崔狗娃,崔狗娃。” 那声音就仿佛来自九幽地府,大热的天气里听的人心里直冒凉气。 戏停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红娃身上,人群中冲出一个青壮男子,黝黑的皮肤,膀阔腰圆,十分健硕。他就是崔狗娃,他跑到近前:“小屁娃,喊什么喊?” 红娃猛地睁开眼,一双眼珠子通红,就好像被血水浸过一样。周围人群等下吓得连连后退。红娃张开嘴,嘴里冒出一股黑烟,腐臭发霉的味道:“崔狗娃,该跟我走了。”说完这句话,红娃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起初的时候,人们只以为小娃娃阴气重,被鬼附身了。后来之前发生在红娃身上的事情也传了出来,大家纷纷怀疑红娃是个妖怪。 当天晚上,崔狗娃在家里暴毙,大夫检查过后也不知道死因。大家立即把矛头指向了红娃。第二天天还没亮,崔狗娃的本家兄弟七八个人就冲到了白福明家里。 崔老大进门就喊:“白叔,白叔,把那个祸害交出来。” 白福明衣服都没穿好就跑出来,一瞧,竟然是崔狗娃的本家兄弟,就问:“咋咧?大清早毛毛躁躁,干啥?” “干啥?狗娃死咧。都是被你们家那个妖怪咒死的。快把他拿出来。” 白福明一听,脑袋嗡的一声响,“你没凭证,咋就说是红娃害死的,他一个娃娃,咋还能害死人不成?” “昨儿后晌儿听完戏,昨黑间就挺尸了。都是被那个妖怪咒的,大家伙都看见了,咋还不承认呵。别费唾沫星子,快把他拿出来。” “红娃不在我这儿,被他爹接走咧。” “白叔,别怪我们哥几个。”崔老大推开白叔,就闯进屋子里,翻了半天,愣是没找到,“白叔,他已经害死了狗娃,迟早会害死更多人。”说完,几个人离开了。 崔家人走后,白福明把红娃从锅台下边拉出来,让老伴儿带着他出去躲躲,然后自己来到了华叔家里,把事情说了。 “我都听说过了,”华叔抽着烟,眯着眼睛,“你不听我的,出了事情何苦来找我咧。” “华叔,到底咋回事嘛?” “他是个坛妖。” “坛妖?那是个啥玩意儿嘛?” 接着话说说出了下面一段缘故。 华叔年轻的时候,晋中大地一片穷苦,大多数年轻的壮劳力都外出当了勺勺客,当时这是一项有前途而且酬劳丰厚的职业。村子里只剩下四五十岁的男人守着千亩良田给地主熬长工。当时华叔的老爹也打算让华叔跟着邻村大舅去省城做勺勺客。但是华叔另有打算,他瞒着老爹和村头瞎子学风水。瞎子是一个道士,村子传闻他是茅山下来的。华叔不知道他的背景只知道他很厉害。 当时华叔只有十五岁,非常机灵聪明,瞎子教给他的东西立马学会。这天晚上,瞎子对华叔说,你黑间半夜再来,我带你去瞧一样东西,如果你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命数确实好的话,从今儿黑间开始,你就算出山了。 华叔听了瞎子的话,知道今儿黑间对于自己来说是改变命运的时刻,于是回家吃晚饭,他早早来找瞎子。本来父亲还让他帮忙照料主家的牲口,轧点草,华叔说有重要事儿离开了。后来华叔对于这件事还很内疚自责,因为如果他留下来帮父亲的忙,他就不至于会死掉。华叔一致认为,自己的命数都是老爹的命换来的。 黑间华叔来到瞎子家里,瞎子从旧衣柜翻出一个织布机的纺锤交给华叔,说一定要拿好,到时候有大用处。华叔一直摸不着今黑间会发生啥事儿,他也没问,他知道瞎子不会告诉他。到了后半夜,华叔跟着瞎子出了村,穿过村头杨树林,上了山。走了好几里路,瞎子停了下来。此时华叔才忽然想起一件怪事,瞎子看不见怎么知道往哪走的? 瞎子嘿嘿一笑,看出华叔心里的疑窦,摘掉眼镜,露出下边一双血红的眼睛:“咋咧?怕咧?” 华叔当时真的吓坏了,他从来都没见过这样一双眼镜,但华叔还是摇摇头:“没有。” 瞎子嘿嘿一笑:“没啥,我这双眼没瞎,就是担心别人见了怕,所以才戴上眼镜咧。”瞎子指着半山腰一座破房子:“就在那,走。” 两个人来到那座房子前,是用石头垒的,屋顶盖着发绿的茅草。两个人进屋,屋子里摆放着日常用具,落满了尘土。 “好咧,坐一会儿,马上就来了。” “什么?” “坛妖。”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上忽然起了乌云,风声大作。 “走。” 华叔紧随瞎子除了茅屋,外面的天变成了红色,就像瞎子的眼睛。 “这边。” 瞎子指了指丛林深处,华叔紧紧跟上,两个人跑了好一段距离,华叔心里都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当两个人来到一处山坳子的时候,眼前出现了奇怪的景观。山坳子变成了晶亮的,好像嵌满了钻石,里边蹲着一个光屁股尖脑壳的小娃娃,只穿着一件红色的肚兜。 小娃娃听见了响动,回头一瞧,华叔永远都忘不了那双眼睛,比瞎子的眼睛还要血红。小娃娃看到两个人,扭头就跑,瞎子大喊“快,纺锤。” 华叔拿出纺锤交给瞎子,瞎子直接把纺锤扔向小娃娃,纺锤忽然变成丝线网将小娃娃罩住,他越是挣扎,丝网累得越紧。瞎子冲过去,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罐儿,对那个小娃娃说:“进来不?” 小娃娃摇头,龇牙咧嘴,发出野兽的声音。 瞎子冷笑,将瓷罐儿对准小娃娃的尖脑壳,小娃娃就被吸了进去。瞎子封好瓷罐儿,递给了华叔:“给你咧。” 华叔拿着罐子:“这有啥用?” “预知祸福。” 白福明听完故事,很是吃惊:“预知祸福?啥意思?” “我这些年给人算命看风水,之所以这么灵光,都是坛妖的功劳啊。” “那和红娃有啥关系。” “红娃就是坛妖。”华叔叹了口气,“本来坛妖已经被封存在罐子里,很安全,有一天晚上,我师父突然找到我,说让我把坛妖放了,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我问他,他也不说,之后,我就把坛妖放了。谁知道,他投胎到红娃身上。” “那,那……” “要有一场灾祸咧!!” 白树冠啐了一口唾沫,扭头瞧见胡同里站着一个漂亮女人,穿着碎花的旗袍,腰身细腻,皮肤光泽,长发披肩,正在向他招手。白树冠左右看看,确定是在同自己招手,于是走了进去。女人长得十分漂亮,瓜子脸,嘴边唇上有一颗美人痣,更加衬托出她的娇俏可人。白树冠咽了一口唾沫,走过去问:“你招我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