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峰村梦魇4

    王科嘉没有在意，毕竟小莲只是一个小孩儿。然而，我心里产生了一种别扭的不祥预感。

    中午过后，我和王科嘉跟着村长进山寻找张胜男她们，找了一圈之后一无所获。整个下午大概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我和王科嘉还有另外两个村民走了大半个山头，发现了诸多诡异之处。首先，似乎从我们进入村子到现在四天以来，见到的村子里的人寥寥可数，除了李村长一家和白启明父女俩之外，就是其他三四个村民，而且他们大都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整个寻找的过程，都是我和王科嘉走在前面，他们三个只是机械地跟着。

    其次，我发现在进山之后，三个村民显得尤为谨慎，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从他们频繁东张西望和犹豫缓慢的动作可以判断出。对于三个村民怪异的举动，王科嘉小声提出，他们是不是有可能也参与了张胜男她们三个的绑架。于此，我感到震惊的同时越来越觉得王科嘉可能真的说中了。

    临近傍晚，我们五个人来到了一片竹林，竹林和周围各种各样的落叶树木形成了鲜明对比。进入竹林之前，三个村民就表现出越发明显的迟疑。他们不说话，只是脚步变得极其缓慢，任由我们怎么催促就是不往前走。到了竹林边缘，他们三个人竟然一言不发转头就跑了。

    我和王科嘉吓了一跳，以为他们仨看到了什么可怕的野兽，可是话又说回来，在这片小山林之中难不成还隐藏着豺狼虎豹？我们俩压低身子细细观察着四周围，竹林静悄悄的连个鸟叫声都没有，只有一层朦朦胧胧的极淡的白色雾气。

    我和王科嘉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缓慢地走进了竹林之中。

    我们俩紧紧挨在一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直走了大概两百多米，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王科嘉长出一口气，小声说刚才那几个人是不是故意吓唬我们。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隐约的白色雾气之中，竟然出现了一片红色的墙。

    红墙灰瓦，典型的民国庄园的建筑。红漆剥落，灰瓦也长满了杂草，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了。我们俩沿着红墙向右走，这时候已经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走了十来分钟也没发现任何大门。

    这时候，王科嘉说让我踩着他的腿爬上去看看。我体重较轻，于是踩着他的膝盖勉强爬上了墙头，庄园内破败不堪，长满了齐腰深的野草。我看了一圈儿也没啥发现，就在我打算下来的时候，忽然看到墙头的另一侧出现了一只猴子。我当下就认出来就是它那天在公交车上把我们的证件全都扔掉了。

    我跳下来，跟王科嘉说了，然后一块追了上去。

    当我们下从山上下来重新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跟丢了那只猴子。它从山上跳下来，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走，去白启明家！”

    王科嘉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当初第一次看见猴子的时候，就是在白启明家里。

    我们俩赶回到白启明家里已经天黑了，李村长儿媳送来晚饭，十分殷勤的叮嘱我们一定要喝了那碗汤，汤是村长特意熬得，可以去除树林中的瘴气。吴尚河迷迷糊糊喝了就躺回去睡觉了。李村长儿媳一直站在餐桌前，紧紧盯着我们俩手边的汤，似乎非得要确定我们俩喝了她才会离开似的。大概是发现了我们俩对她的举动感到奇怪，她不好意思地转身离开了我们的房间。

    我和王科嘉把汤倒掉了，假装喝光了。不一会儿，李村长儿媳回来了，看见我们俩躺在桌子上睡觉，赶紧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她走了之后，我们俩随机悄没声跟了上去。下楼的时候，撞见小莲蹲在牛棚边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们让小莲好好看着吴尚河，然后离开了白启明家。跟踪李村长儿媳来到了李村长家的竹楼外，过了几分钟，李村长带着他大儿子还有其他几个村民直接从竹楼后面进了山。我们俩紧随其后，十分谨慎地跟踪了半个小时来到了一片竹林子。

    我立即认出这就是白天那三个村民不愿意进入的那片竹林，可是现在他们怎么一点都没有抗拒？我和王科嘉跟着他们走进树林，果然不出我心中所料，他们一群人来到了庄园外，从一个朱漆大门走进了庄园里。我们俩也打算进去，可是当我们走到大门前的时候，朱红色的大门和整个门楼诡异般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红色的灰瓦墙。

    我和王科嘉吓得神魂俱散，愣在当场半天都没有缓过神儿来。

    “这太特2码诡异了！”王科嘉哆哆嗦嗦说出这句话。

    我的心脏也是咚咚直跳，可是转念一想，越是诡异，越是说明这个村子确实存在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俩冷静了一会儿，绕到了侧面，我踩着王科嘉上了墙头，然后把他也拉了上来。我们俩趴在墙头往里面看，但见院子内窗明几净，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中央摆着几十张八仙桌，桌子上摆放着各色佳肴珍馐，每张桌子都围着八个华服之人，身着各色彩衣的年轻丫头往来其中，不断将各种酒水茶点一一奉上。

    好一派热闹场面！

    我和王科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合不拢嘴。王科嘉此时问我：“你不说，这是一座荒废的园子吗？”

    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显得那么无力！然而，白天的时候，我看到的真的是一片荒败的景象。看着看着，我忽然想到了小时候在老家杨奶奶给我讲的各种志异故事，其中就有一个关于百鬼夜宴的。难不成今天被我们俩撞见了？

    “百鬼夜宴？”王科嘉显然是头一次听说这种离奇的事儿，如果我告诉他我小时候还吃过死人脑子呢，他肯定直接就被吓死了。

    我们俩说话的空档，院子里响起了热闹的奏乐，两排漂亮的丫鬟从走廊两侧鱼贯而出，位列两侧站好，紧随其后的是两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他们赤裸上身，下身穿着不知名的兽皮，最奇怪的是他们头上的配饰，竟然是一个牛头！

    两个牛头人的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鸦雀无声，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杯碗筷，齐刷刷将目光投到了两个牛头人身后。紧随他们出来的是一个四人抬的轿子，轿子通体雪白，罩在白色的薄纱之下，闪烁的火光中，可以隐约见到轿子里坐着的是一个长发的女子。当整个轿子从里面出来，我和王科嘉才看清楚轿子顶上的那个雪白刺眼的牛头骨，才看清楚整个轿子竟然是用牛的骨架制成的。

    抬轿子的同样是四个牛头人，轿子缓缓停放在台阶上的正位，四个牛头人分列两侧站好。起先出来的两个牛头人中的一个向前一步，仰头发出一声公牛的哞叫声，声音十分的洪亮。他叫完了后退到原先的位置上。

    这时候，从另一侧的走廊里走出来三五个个头较小的男人，他们头上全都戴着牛头面具。几个牛头人押着三个头发散乱的人来到了场中，场中早就准备好了三把耕地用的犁具。牛头人将三把犁具分别套在那三个人身上，然后甩开手中的鞭子，像农人驱赶牛畜耕地似的开始驱使那三个人，围着院子转了起来。犁具在光华的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三个人跪在地上拉着犁具转了几圈之后，被呵斥着停了下来，并排跪在牛骨轿子前等候处置。

    过了一会儿，又一个牛头人从里面牵出来一头精壮的公牛，公牛打着响鼻，白色的气从它鼻子中喷出来，嘴里不断咀嚼着冒出白色的泡沫。

    刚才站出来哞叫的那个牛头人重新向前一步，又叫了一声，等他退回去之后，牵着公牛的牛头人放开了套索，那头公牛见了跪在地上的三个人，如同猫见了耗子似的冲了上去，那三个人惊慌失措站起来想跑，奈何身上还挂着犁具，跑也跑步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眼见着那头公牛像是踩踏野草似的将三个活人踩死了，脑浆内脏流的满地都是。我和王科嘉趴在墙头上，看的胃里直翻滚。

    牛头人将发怒的公牛牵走，那个牛头人最后哞叫一声，随后抬着牛骨轿子离开了。牛骨轿子走后，在场的所有人一哄而上，冲向了那三个人流的满地的内脏，争抢着往自己嘴里塞，仿佛地上的不是污秽的尸体而是十分神圣的东西似的。

    看到这里，我和王科嘉再也忍受不住，从墙头上跌了下去，趴在地上狂吐起来。我赶紧站起来，顾不上擦掉嘴边东西，拉着王科嘉就往竹林外跑去。

    我们俩完全不分方向，一个劲儿往前跑，只要远离那个鬼地方就可以了。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我和王科嘉停下来，躲在一棵大树后头，那个人影蹦蹦跳跳不断向我们这边靠近过来，我猛地看清楚那个人竟然就是癞傻子。

    我和王科嘉跳出来挡住了癞傻子的去路，癞傻子见了我们手舞足蹈，嘴里哼哼唧唧不知道再说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疯狂地朝我们俩跑了过来，一边跑，有东西从宽大的棉袄中掉了出来。

    是一颗被踩碎的人头！

    我脑子里当下回忆起刚才在庄园内的情景，难道刚才看到的不是百鬼宴，而是真实存在的？

    这个想法一经划过我的大脑，我拉着王科嘉发了疯似的往左边的树林跑去。癞傻子在后头一直追了很长时间，最后才放弃了。我们俩跑了好半天，面前出现了一条公路。

    四周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一条弯曲的公路从树林一头穿进了另一头，我不知道该走左边还是走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