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五年极刑
五年有多长? 白悠兮记忆中的五年一直很短。【】 她幼时还是狐狸身的时候,被爹娘管教了三十年,要她好好修炼,修成人形便是得以为傲的事情。于是她整天被飞雪娘亲看着管着,还有长她一百七十岁的水瑶也一并跟着,满嘴念叨的都是“小姐你刚才那不叫修炼叫睡眠”“悠兮你躲啊老娘看你能躲到哪去”诸如此类。 后来她在碧崖莫名其妙经历了一场火烧山头的劫难,醒来已是八岁女童的身躯,整个玉狐族都认为她要么资质过人,要么运气过人,修炼几十年便得了两百年才能得的人身,成了玉狐族一段天方夜谭。 她顶着玉狐族族长继承人的头衔甚是有架子的过着日子,后来赤流玥跟着无虚道长上山来陪她,那段时间那眼睛有些不好使的孩子尤其缠她,非要同自己挤在一张床上。那段日子长度恰恰好好也正是五年,她也觉得不痛不痒,唯一有变化的是自己身边亲如姐妹的水瑶犯了痴病,爱慕上了这个人界的傻皇子。 而她那长达五年的梦醒来,枕边却还留着赤流玥亲手制刻的两寸梨花木雕,有张纸条承诺她,十年之后要来娶她。 她自知这是戏言,心里头却一直觉得很是对不住水瑶,便一直将那木雕隐藏得好好的。直到几年后火狐族来犯,冰雪神针和血色琉璃将玉龙雪山山头毁得半丝生气都没剩,她被娘亲用命送下山头,心如死灰之际老天又怜悯她一回,将她变作了二八年华的少女之身。 于是她独闯二皇子府,受无虚道长恩惠入了昆仑,又拼尽全力拜入沉香兰陵门下,日子有不好过的时候,可所有的不好过都能被一些温馨的事情弥补完全。 可她在寒荆崖下的这五年却长得足以抵过她前半辈子。 白莲神女没想让她好过,这一点无可厚非,毕竟她仰慕兰陵,自然容不得有人比她离兰陵更近。 白悠兮在寒荆崖上的时候,本是打算在半山腰筑个石窟隆,既不会因为深度太深而受寒气损伤,也方便她来来往往,消磨自己体内的魔气。 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白莲神女一掌便将她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被寒气冰封,和进了冰棺材没什么两样。 她浑身血液被冻住,别提修炼,连呼吸都不成。幸得她是只长生的妖,浑身上下唯一有用的便是那双眼睛。她一直保持着眼睛半开半合,恰能看到前方偏下的所有景致。 她不日不夜地醒着,但一直藏着自己想要自由的念头。 那念头会让她发疯,让她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让她煎熬寂寞恶念成灾。 寒荆崖下枯树枯草枯花遍布,棱角分明的冰块之外,她能数的清花草之下有几根白骨,每晚的月光会从哪处的叶子移到哪处的树枝,下落的雨会变成尖锐的冰凌,她眼前便是一片冰荆棘场,广阔无垠。 五年里她看到过两回阿音。 一回是她初初被冰封的第一日,鲛人柔软的手拂过她的眉眼,水蓝的眼睛美得像碧海里的宝石,他唤她jiejie,眸中痛惜和人界李家村的傻儿阿蓝一模一样。 另一回是差不多第四年的时候,他踩着一汪碧色海水从天而至,容貌半点也不错改变。 他站在冰凌之前,神色平和,说:“jiejie,我能为她去死……可是,她从没正眼看过我,为什么呢,就因为我是鲛人吗?jiejie,她就要和神尊成亲了,我打算回南海了……” 他神色狂躁痛苦,那种神情世间少有,恰如一头丧了伴侣的豺狼,浑身都是蓄势待发的危险獠牙。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此刻的他也不是她熟悉的阿蓝。 她也没有能力安慰他。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在几年前落入寒荆崖死了,再也醒不过来。 她只能死板地盯着他的长鳍发呆,那薄软脆弱的鲛人身体,却分明有着舍身忘死的爱恨之情。 阿音离去时悄无声息。 白悠兮耳畔还响亮着他方才那句有些歇斯底里的话语—— “jiejie,她就要和神尊成亲了。” 她的眼眶有些热意,却流不出泪水来,只能凝望着尖锐冰凌处的那滴露水,“叮咚”一下化在霜白的冰块上。 五年后。 那只蓝羽白身黑喙的鸟儿一口口啄上白悠兮心口处的冰块时,她正在犯迷糊。 那鸟儿通体发蓝,是仙界的青鸟。
寒荆崖下不可能见到活物,她便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太过清晰。 她忘了自己如今这个状态,根本没法做梦。 冰裂成纹路,彷如一块上好的冰种玛瑙被摔出了花纹,青鸟锐利的喙啄开冰层,白悠兮听到自己的心口重重砸了一击又一击,继而便是久违的心脏跳动之声。 她满是惊喜,趁寒气还没有重新凝结之际,运起气息使劲一推,浑身冰裂成块。 继而便是彷如雪原崩塌的声音,所有冰块都碎成齑粉,漂成漫天无垠的雪花。 雪花都冻结在空气中,寒气仿佛长了触手一般的藤条,顷刻间又要沾上白悠兮的皮肤,她体内魔气灼灼,在瞬间释放到静脉血流各处,一脚迈出冰凌之处,便是一阵狂奔。 意识模糊,全身冰凉,白悠兮只是一直往前跑,跌跌撞撞奔向她从寒冰中盯凝了五年的那片枝杈萧瑟的树林,身上冰封的纯色衣料遇到阳光软化扬起,绸绸缎缎在她小腿之间飘然不绝。 一路惊起无数黑压压的鸟雀拍动翅膀飞起,虬枝乱伸。 白悠兮觉得浑身僵硬,便停下来扶着粗糙的树干,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苍白的手,仿佛覆了一层粉白的石灰。 不知不觉,已经被冰冻了五年了。 整整五年…… 凝望了一千多个日升日落,林子里的草木枯亡兴衰轮回二十季,一千多个日子都刻在心头,割出一条条的伤痕。 记忆还没有全部涌上,白悠兮觉得口中的唾沫甚是苦涩,而心口却空荡荡仿若自己只是一具行尸走rou,便想到了觅食。 她在横伸的片片枝桠中寻到了几点猩红的果子,就不管是有毒没毒的往嘴里塞,果实的甜味并没有缓解她腹中的空荡,只是嘴角溢出的红色果汁落到她手上,在白悠兮眼中鲜艳无比。 那么鲜艳的颜色,不该是这样的温度,这样的味道…… 那么鲜艳的颜色,它应该是…… 她想要……想要新鲜的血ro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