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希望苗头
江世纬怕了自己的亲娘了，不敢犟嘴，勒令江府的管家侍从们，只要史悦而上门，立刻通知他，他就不回家了——否则，躲不过去，还真的道歉啊？他丢不了这个脸！更不想成为笑柄！ 被讨厌的人逼得有家回不了，这种闷气岂是容易消的？新仇旧恨涌到一起，他对史悦而恨得牙根疼， “哼，早晚有一天，落在我手里，到时……要你好看！” 因为是年关，要总结一年的账目，江世纬久不归家，并没有引起怀疑。奕侯江渺清，江世伦同样忙得不见身影，天南地北的飞，考察各种项目，三五天都未必回来一趟，电话都是抽空打的。 整个江家，显得越发冷清。 说来也怪了，卢葳蕤生了三个儿子，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满意。没生女儿，她将来会有三个儿媳妇啊！比如说，落落大方的李睿？ 可见过史悦而么，才知道女儿跟媳妇是不一样的。 女儿要乖巧可爱，灵气十足，最好跟史悦而一样漂亮聪慧的。 腊月初六，陈丽倩生母的生祭。卢葳蕤估摸着，这个日子比较特殊，作为女婿，晋安侯李谙肯定要上门，替过世的妻子上坟祭拜。史悦而夹在其中，算什么呢？去，人家未必待见她，不去，又恐怕礼数责怪。 干脆她装作不知，下帖子邀请吧！ 卢葳蕤猜得没错，这些日子史悦而十分不好过。 《丑小鸭》带给江夫人卢葳蕤的是淡淡的感动和温馨，给李谙的，就是彻底的难堪了。让无辜的白天鹅从破壳之日，就生长在鸭子窝里，忍受一群鸭子母鸡的嘲笑羞辱，谁的错？ 李睿形容那天在江家的遭遇，赞叹堂妹的机智聪慧，在他耳中都成了讽刺。 “三叔，如果容儿在编剧上面有天赋，何不帮帮她？也不一定非要学问上出人头地。今日在江家，江伯母十分惊讶四meimei呢！” “帮她？做什么编剧吗？她已经不是丑小鸭了，她是我晋安侯的女儿！那家的贵族千金抛头露面做什么编剧进戏曲行业！” 娱乐行业，脱胎于戏曲梨园，在帝国的地位不高。哪怕出过从事这个行业的，有几个优秀人才被册封贵族，势力也是很小的。李谙出身国公府邸，当然看不起了。 他教育女儿，也轮不到别人置喙。 说得李睿不敢再提。 李家因李谙的恼火，气压很低，听不到一点笑声。 偏偏卢葳蕤下了正式的帖子，这是贵族之间的礼仪，表示尊敬之意。不答应？等于看不起江家。 无奈之下，李谙只能答应让女儿跟李睿一起过去，嘱咐她，不准再写什么剧本！ 史悦而差点发誓保证，才被放行。 暗地里，史悦而对自己发誓，时机不对，她不能跟李家扯破脸，羽翼未丰的时候就想飞，那是蠢蛋。等她具备了一定资本，才不留在李家看人脸色生活呢！ 她喜欢钱，但钱不会让她迷失。因为钱是她自由生活、快活生活的保障，要是禁锢了她，要钱何用？不是本末倒置？ 到了江家，江夫人热情款待，跟上次来待遇完全不同。 主宾落座之后，她笑眯眯的拿出自己编写的《丑小鸭》短篇小说。 李睿先看完，赞不绝口。 堂堂侯爵夫人，亲自动笔改编成短篇小说，这是何等的荣耀？何况写得非常好，文笔优美，读之令人心醉。遣词造句中，可见起精心用意，将丑小鸭的故事演绎得感人肺腑，令人难忘。 卢葳蕤面上淡淡的微笑，摆摆手，谦虚道，“许多年未动笔了。想当年在帝都大学，伯母也是文学社的骨干呢！呵呵！” 转眼瞥到史悦而盯着稿件，久久不发一言，目光顿时一沉。 别管表面说得多云淡风轻，其实卢葳蕤心里是挺在意的——若不是真心喜欢《丑小鸭》，难道闲极无聊，才动笔改编吗？她的心中，藏着一个文学梦，从少女时代就有了，嫁人之后相夫教子，少有机会跟人交流兴趣爱好了。 别说剧本不算文学。哪个编剧家，心里不是藏着荡气回肠的故事？故事编写出来，就是一本本的文学著作。《丑小鸭》虽然情节简单，但寓意深远，很有启发性，不能用等闲的童话看待。 所以，她才不顾身份，亲自改编了。 没想到，史悦而不感动，不感谢，反而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似乎她写坏了。 “怎么了？是不是……我改编的稿子，你看不上啊！” 李睿急忙使眼色给meimei。 史悦而的心中，剧烈斗争。 讨人喜欢，太容易了，只要她违心的夸赞几句。奉承的话谁不愿意听？ 可是，毁了《救赎》之后，再毁掉《丑小鸭》？ 改编版的丑小鸭，就跟寒园似的，明明现代社会了，还套古代的壳子。故事里动不动就来一句文言文，诗词也往上面加，卖弄才华更甚于讲故事。短短两千多的文字，就有七八个看不懂的生僻字，看得她冷汗淋淋。 这叫丑小鸭？ 请不要污蔑古今中外都喜爱的著名童话好不好！ 史悦而想起自己愤然退出星云编剧大赛，那时她觉得对不起《救赎》，一股怒气支撑。现在，轮到她做决定的时候了。 半响，她抬起头，实在踏不过底线，“对不起，恐怕我无法认可您编写的故事。” “什么！”卢葳蕤一脸惊怒。 李睿也被惊到了，她明明告诫过堂妹，江夫人地位非同小可！匆忙之下，她只能按住四meimei，主动道歉道， “对不起，江伯母，我meimei她年幼……” “再年幼，好歹总分得清！我好心好意编写故事，怎么不好了？” 史悦而深吸一口气，坚持自己， “为什么要用‘丑小鸭’做主人公？如果只是说自己的经历的话，主人公直接写成人类女孩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用丑小鸭？ 一只鸭子，它普通，随处可见。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什么颜色皮肤，什么国籍民族，它代表的是我们自己！我希望每一个看到‘丑小鸭’的人，联想到我们自身！大人也好，小孩子也好，丑小鸭存在每个人的心中！它的经历，或多或少存在我们身边，我希望它能激励所有看到故事的人！” “我……的确是这么写的啊！难道我还不够用心？” “您太用心了！写得这么诗情画意，和散文诗歌似得，除了小女生，谁会喜欢！” 大声的说出问题所在。 卢葳蕤一听，呆住了。 在她旁边的江世继也呆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母亲的文字，说了句中肯的评价，“妈，你写得很好，文笔优美。但我觉得，没剧本好。” “因为童话本来就要通俗易懂嘛！” 史悦而低着头，嘀咕了一句。 李睿瞪了她一眼，还要为刚刚冒犯而道歉。 谁知道卢葳蕤心胸开阔，症结说明白了，她也懂了自己不足的地方，岂会生气？反而啧啧赞叹史悦而的坚持！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写出《救赎》《丑小鸭》，虽然说都是根据自身的经历编写，但没有感悟，怎么写得出来！小姑娘透着一股灵气劲儿，关键是还能坚持己见，不动摇，更令人赞赏。 她一点也不气恼史悦而退出星云编剧大赛，对她两个儿子造成的损失了。搞文学的，没有一根倔骨，叫什么文人气质？ 有这份品格，就足够抹去出身的不光彩了！ …… 史悦而成了江家的座上宾，跟国公府嫡出千金李睿一个待遇。 说起来李睿也莫名其妙，她的堂妹来江家两三回，开始是被冷淡、被漠视的，后来随手写了一个剧本，一两千字，再为改编故事跟江夫人争持了几句，竟然被接纳了。贵族圈内出名规矩严、难讨好的卢葳蕤，似乎特别喜爱堂妹，看她的眼神都透着一股欢心。不仅常常派车接她去玩，还赠送一只手机，方便随时联系。 这让李睿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转念一想，堂妹跟江家关系和睦，对她来说也是一大好事啊！ 相反，要是关系尴尬僵硬，她才里外不是人，夹在娘家和婆家中间难做。 史悦而再次被接走，她笑着拒绝一同前去，鼓励道， “四meimei，伯母很喜欢你，这是你的好机遇。有伯母帮你，你将来的路会走得更顺畅。” “可他们家还有一个讨厌的家伙！” “你说世纬？听说他为了躲你，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哦？”史悦而想起那晚被她淋了一头橙汁的家伙，骂她恶心，到现在还无法消气。 “你也不用怕她啊，伯母会为你做主。况且，这几天你跟他弟弟世继相处得不错，世纬很疼他弟弟的。你去他家，如果世纬对你无礼，就叫他弟弟评理。世继会站在你一边。” 史悦而得了秘招，笑着第一次在没有李家人陪伴的情况下，跟江家的人去了寒园。 那一天是腊月十二日。谁也没有想到，之后的事情是会发生那种转变。 屏幕上大大的“GAMEOVER”，江世继气咻咻的放下游戏手柄，不忿的瞪了史悦而一眼，“你等着，我去我哥那里多找几张游戏碟片，就不信赢不过你！” “好呀好呀！” 史悦而无所谓，笑嘻嘻的催他去。 侍从推着江世继的轮椅去了——江世继腿部有残疾，可怜的娃，长这么大，很少在太阳光下玩耍，天天对着电脑打游戏。这也是江家越来越欢喜史悦而的原因，因为江世继难得有个玩伴。 人都走了，史悦而无聊的对着电脑，暗暗赞叹一句，真是土豪啊！电脑一看就是高级货！不知里面用什么系统？ 她随手点击，就见一个奇怪标志的图标，一打开，弹出“全国人口信息普查系统……” 她顿时愣住了。 心儿狂跳不止，记忆中突然跳出来大姐李锐说过的“世纬刚刚从道路指挥部转到通信部”。什么通信部，是全国人口信息通信的部门？不然怎么会有这种政府部门的系统！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查询到史家人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