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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骤冷

    “为帝国举杯!”

    木制的大号啤酒杯被高高地举了起来,满满的啤酒在里面使劲地晃动着,上面那一层欢快跳动的酒沫像海浪般来回拍打着杯壁,还不时努力地冲出酒杯飞扬在半空中,然后落在木桌之上发出了嘀嘀嗒嗒的声音,而这些自然都被男人们毫无顾忌的大笑声给遮掩了。

    对于帝国首都中酒馆林立的南城区海恩大街,庞贝隆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不过这位结实的矮个汉子也确实有他骄傲的理由,毕竟花大把钱去喝他们家卖出去的酒实在是不智的。

    所以黑斯庭和他的两位朋友是在圣爱广场上啤酒匠的小屋外,自己摆了一张桌子开怀畅饮的。虽然天气寒冷,可炭火噼里啪啦在那烧着,随着麦香满溢的啤酒和热气腾腾的烧rou入了肠胃,这人也就热和起来,话也变得多了。

    “那里的酒馆也不见得买的都是你们家的酒!不然我们哪有资格站在这里和庞贝隆老爷说话。”银匠的儿子,博尔辛似乎从来看不惯庞贝隆神气,忍不住去挖苦一下自己的这个好朋友似乎是他来到这个世间的使命。

    “你这个傻瓜!我连自己的酒都不花钱,怎么会去花钱喝别人的酒!”庞贝隆大笑起来这回他可是早就料到了博尔辛的言语。

    高廋的博尔辛愣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在一边微笑着的黑斯庭,也笑了起来,“我知道这家伙没有这种妙语,黑斯庭是你教他的吧!”

    “为了快活!”庞贝隆打断了博尔辛又高举起了杯子。

    “为了快活!”三个大号的啤酒杯又撞在了一起。

    “博尔辛先生,这是安东尼老板让我送来的晚餐。”一个伙计打扮的小伙子冒了出来,手里捧着个黑麻布袋子,“老板说了这算是他请您的,下回还要请您多多光顾。”

    “有什么好吃的,快打开看看。”庞贝隆看着小伙子吃力地拿着袋子,立刻喜上眉梢了,过去相帮着把袋子搁到了桌上,也不等小伙子放稳,双手猛地一扯,拿油布裹着的几个小物事就滚了出来,还没被打开,诱人的香味就立刻传了出来。

    “居然有山鸡?”原本坐在一旁的黑斯庭也来了兴致,帮着庞贝隆解着油布。

    “好鼻子,黑斯庭,简直比上爵爷家的猎犬了!”博尔辛也笑了起来,看着两个朋友兴高采烈地解开一个个油布,然后随着整只的山鸡,一大块火腿,还有不少有豆子,玉米混在一起的凉菜挨个的出现,银匠的儿子的脸上也渐渐地露出了得意之色。

    “真是丰盛啊!博尔辛,安东尼他一定欠你很多钱吧?”庞贝隆扯下一条鸡腿大嚼着,却还没忘了拿博尔辛调侃。

    “告诉安东尼先生谢谢他了。”博尔辛没有去理会庞贝隆,拿出了一个第纳尔赏给了送饭的小伙子,转回头看到黑斯庭倒是没有忙着大快朵颐,只是眼中带着好奇的神色在看着自己。

    “那时候安东尼的餐馆里面百来套银餐具被人偷走了,是我替他找回来的,以后遇到年初,月初的时候他就总是要送饭给我,所以今天才找你们来吃饭。”博尔辛微笑着也撕下了一块山鸡就上拿来的nongnong的番茄rou汁塞进了嘴里,立刻满意的点了点头,临末了还不忘shun了一下手指。

    “是啊,要不是有免费的酒和吃的,才不见他请客呢!”庞贝隆居然能够抽出空来说话已经是让人赞叹的事情了,啤酒匠的儿子一边又切下一大块用蜂蜜,奶油反复烘烤过的火腿,一边含糊不清的反击着博尔辛,“说不定还是他伙同强盗偷的,再找回赃物来做好人呢!”

    “庞贝隆,不要说这么无聊的话!”博尔辛皱了皱眉头,一下子停住了,好像思索了片刻,看着黑斯庭,“黑斯庭,我不瞒着你,那天晚上我也和你说过,我认识很多人,城里面南城区一带斯莫格和他的手下大多和我是熟识的,所以有事情你可以找我帮忙。”

    黑斯庭点了点头,斯莫格这个名字对于他这个外乡人来说也是有所耳闻的,流浪汉,乞丐,小偷和打黑棍的头目,似乎也有人叫他拉伦塔的黑暗皇帝,当然说穿了那只是个混混的老大罢了。

    “对了,说到这些事情,那天晚上我们有必要那样嘛!”庞贝隆可是全没理会博尔辛给黑斯庭的暗示,和正在若有所思的黑斯庭自顾自说着,还用手中的餐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那也是没办法的,一时间又收拾不了他。”黑斯庭放下了原本奔向凉菜的的餐勺,试图向庞贝隆解释。

    “砰”的一声,狼吞虎咽的庞贝隆突然把餐刀,餐叉都重重地放在了桌上盯着黑斯庭,正色地说道“那弓箭是事先就带着的吧?”

    啤酒匠的儿子面色已经发沉了,令黑斯庭有些意外。原本一直让他觉得大大咧咧的庞贝隆虽然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却原来也不是就可以随便糊弄的。

    “好了,庞贝隆,这是我和黑斯庭商量过的,怕的是有什么意外。.”

    “我庞贝隆是个看重朋友的人,为了朋友,就算是丢了性命也没什么,不过那人也要对我像个朋友。”庞贝隆镇重的说了这么一句,看着这时脸色都有些尴尬的黑斯庭和博尔辛,忽然大笑了起来,“你们两个兔崽子,来,干杯!为了友谊!”

    “为了友谊!”

    月色下美酒佳肴和热络的话语褪去了寒意,黑斯庭在好几杯啤酒下肚之后,也觉得全身暖洋洋的,此刻的他也就只在认真地盘算着怎么才能在庞贝隆和博尔辛下手之前把山鸡的那块嫩嫩的胸脯rou给夹到自己的盘子里了。

    “黑斯庭,你们三个都在这里!”一架疾驰而来的马车猛地停在了三个人的身边。黑斯庭他们还来不及看清马车上是哪位贵族的徽章,那车门猛地一下子就打开了,“所有的军官学员即可到战神殿集合,传令兵已经都出动了,不要问为什么,赶快!”

    车门再次被关上,而黑斯庭他们除了看清是帝国学监魏克托紧张地下达了命令之外,也就只能看着老学监的马车又飞驰而去了。

    一旦跨入了战神殿就是帝国的军人,老学监刚才急促的话语和北侧巍峨的战神大殿顶端正在闪烁着的灯火信号则都是命令了。

    当黑斯庭他们赶到战神殿的时候,原本住宿在战神殿和闻讯赶来的学员已经聚集了数千人,而这些人很多就会是帝国未来的军官。

    而此刻端坐在战神殿后殿原本属于学监位置上的却是帝国的枢密大臣赛肯。

    “所有人武装起来,原地待命!”

    “按照cao练编队,各个队长约束部下,不许大声喧哗!”几位为首的教官忙碌地发布着命令,而有着戏剧大臣之称的赛肯则只是阴沉地坐在椅子中,不仅不发一言,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似乎此刻的他就是舞台上的一个人形道具而已。

    “发生什么事情了?”庞贝隆一边穿戴着盔甲,一边还没忘了打听消息,似乎浑不顾及站在最前排所能直接感受到的气氛的低沉压抑。

    “宰相过世了!”相比之下博尔辛似乎是消息灵通的那一类人,他已经知道了些个原委,压低着声音快速地回答了庞贝隆的问题。

    黑斯庭也在此时才知道帝国宰相罗吉已然去世了,这位执掌帝国大权数十载,被大臣们称为红日之下唯一的余荫在768年1月3日的晚间已经悄然离开了人世了。

    “不就是那个老头死了,为什么这么紧张?”不过庞贝隆的好奇心就好像他的胃口一样,一点点的食物只会激发更大的食欲。

    “宰相的大儿子托马斯将军是负责拉伦塔治安的,手下的部队大概有一万多人,虽然不是什么精锐但是也是相当有实力的,而宰相的另外一个儿子安吉鲁将军则是东方军团的军团长,此刻他的三万大军正驻扎在东南面的沙冈要塞。这会儿把我们都召集起来大概是担心会有什么变故吧。”博尔辛倒是没有在这个时候挖苦庞贝隆,反倒是一边整理着武器,一边耐心地在解释着。

    啤酒匠的儿子点着头,消化着博尔辛的话语,一时间没有再出声,原本同样没有头绪的黑斯庭也明白了现下的情况。

    原本平衡的天枰现在一边陡然失去了重量,哪个砝码要放上,又有哪个会被拿下呢?

    隐约能够看到大座上赛肯阴沉沉的脸色,黑斯庭凝神细想,也就估计出了事态。达达伦一族所以会急急离开首都赶往龙泽拉斯所躲避的大概不是骤然冷却的气候,而是担心一旦有什么异变会涉及到自身,而他同时带走了皇帝更有些别样味道了。

    毕竟守卫帝都的神黯骑士团,加上维有枢密大臣和军务大臣的命令才能调动的学员部队都在杰奈尔的控制之下,那么就在首都的军事实力上来说红日无疑是胜过罗吉一派的。

    “但是向来忠于皇帝陛下的罗吉一派难道会有作乱的意图?抑或是红日一派的人马竟然想在此刻乱来?”这样的疑问一下子跳入了黑斯庭的脑中,他猛地抬头看向身子仍陷在椅中的赛肯,但是在那毫无表情的脸上是得不到什么答案的。不过赛肯的眼睛却忽然动了一下,一下子把视线扫到了黑斯庭的身上,眼神是那么的锐利,使得黑斯庭也稍稍吃了一惊。

    “过来下。”赛肯伸手招唤着已经武装好了的黑斯庭上前去。

    “大人有什么吩咐。”黑斯庭略一犹豫,就大步走了过去,将许多诧异的眼光都抛在了身后。

    “伊丝黛说了你不少好话呢,”赛肯带着笑容,温和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说话的神情就好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孙侄一样,“似乎你在拉伦塔刚刚立足还很辛苦,法贡那边缺一个秘书,当然兼顾财务,军务也是很辛苦的,不过熟悉这些对于成为一名军官也很重要,你有兴趣吗?”

    “大人栽培,在下感激不尽。”

    “她可是个好孩子啊,贵族子弟们各个自诩风流,秘密太多了。”赛肯又微笑了一下,先前阴霾的样子好像已经一扫而光了,不过黑斯庭也注意到了他现在总是在不停地用眼角扫着前殿的方向,他在等什么呢?而这番好似自言自语的话又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呢?

    “赛肯大人!”急匆匆跑进来的两个人如果不是仔细去看,真是给人那种送消息的车夫的感觉。不过当黑斯庭仔细打量他们的时候,却也吃惊于老学监魏克托和他身边那个穿着考究,体形偏胖的男子居然能走得这么惶急。

    “法贡!怎么样?!”

    “托马斯已经答应交出兵权,从此退休去了!”帝国的军务财务大臣,也就是黑斯庭将来的上司定了定神,又再张口,“老宰相断气之后,托马斯有些六神无主,我已经安抚过他了,他说只要不夺他们家的封地,交出兵权好办,而安吉鲁正在往这里赶,估计他要三天以后才能到,他并没有带着部队回来。”

    “那就好!”赛肯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道,“也辛苦你了,魏克托,一捱到天亮,你就解散这些人吧。”

    枢密大臣大踏步地走出了战神殿,留下了已经挤满了整个战神殿广场的帝国教官和学员们,和那把唯有黑斯庭能够看得真切的,椅背上已经有些发湿了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