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惘然
雨是什么时候下得这么大？ 黑斯廷不禁有些发懵，前一刻哗哗声响起的时候他还以为前方有了水源。紧跟着大雨透过树荫轰然落下来他才明白这就是塔鲁的暴雨。 在飞星元帅的军事书籍里曾经这样说过，塔鲁人无法摆脱帝国的役使而帝国人亦无发使塔鲁完全屈服。这是飞星元帅得出的结论，因为任谁都违背不了自然之力。森林带来的热病，瘴气，疟疾，这些对于帝国人来说几乎每一样都是致命的东西，对于塔鲁人却只是挖出一块泥巴又或是一截子树根混着老妇的唾液敷在那就没事了。 哗啦！ 一片巨大叶子承不住那雨水，整个浇到了黑斯廷头上。黑斯廷顿时怀念起乌纱德森林里面走私贩的快乐日子，此刻他真想去哪弄一块塔鲁人的泥巴敷在脸上。不是为了治热病，而是好赶快逃走。 黑火元帅塞纳班派来的秘使，那个满脸大胡子的圣尉胡卡尔到底跟拜伦说了什么，黑斯廷不得而知。不过他猜到塞纳班定是及时阻止了拜伦大张旗鼓搜索李萨斯的计划。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他跟着大约二十名游骑兵在这树林里晃荡的缘故，他们用的是抓逃兵的名义在找李萨斯。而这名逃兵要抓回来受过鞭刑之后再由拜伦亲自处决，赏格是一百个第纳尔。黑斯廷默算了一笔账，一百个第纳尔在十镇差不多是一头蹩脚骡子的价钱了。 李萨斯的赏金就是头不老值钱的骡子。若不是自己的处境颇不近人意，黑斯廷都想放声大笑。他咧了咧嘴一下牵动到了背上的伤，冷冷的雨水浸过，他疼得直呲牙。 虽然不能大张旗鼓搜索，拜伦似乎依旧把承诺记得很牢，在第一天搜索无功之后好多人都挨了一顿鞭子。拜伦明显对于塔鲁人酿制的果酒有着特殊的偏好，而他的酒量却没有相呼应。黑斯廷是强忍下拔刀干掉拜伦的念头的，毕竟这里不是走私贩的巢xue，而是南方军团的前锋。 而今天这二十名骑兵的搜索队里面，添了几个生面孔。他们是始终不发一言也不忙着寻找踪迹，却一直盯着黑斯廷和这几名风翼骑士。 这是拜伦的狗，是来监视自己是的。 用箭杀了他们，大雨会冲走我留下痕迹。黑斯廷咬着牙，他的手已经碰到了自己的弓箭。 树林里面这二十个人全不是自己的对手，我是猎人，他们只能是猎物。 可是然后呢？对于达达伦家族的仇恨岂能是这点血能够偿还的？ “塔鲁人！”一名骑士忽然轻呼了一声。 黑斯廷顺声望去，没错！不只是塔鲁人，这是一个塔鲁部落的营地！而从他们的旗帜可以看出那是白象族的残部。 或许是大雨的缘故，塔鲁人的岗哨居然没有发现自己这群人。不少塔鲁妇人在忙着收拾兽皮之类的物事。 一名黑火骑士深吸了一口气，“我们需要立刻报知拜伦将军，塔鲁人已经离我们这么近了。” “这一点我倒是不担心。”黑斯廷拿眼睛扫了下那几个监视自己这群人的南方军团游骑兵，他们早已把带着的信鸽放出去了。“只是不知道塔鲁的猎鹰会不会放过这道点心。” “你，你是叫山姆对不对？”黑斯廷径直到了其中一名游骑兵面前。 “汤姆.山度士。家父曾效力于北风骑士团，要塞守卫一役中曾担当突击前锋而光荣…….” “好了，你是某个人的儿子。某个了不起的人的儿子。”素来冷静到让人觉得冷漠的黑斯廷竟有些个按耐不住。“我听说南方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下雨停了塔鲁人的哨兵肯定很快就会发现我们。所以我建议利用眼前的机会突袭他们。” “我们？我们这二十个人？请恕我无礼，大人。”汤姆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他有些个困惑地看着黑斯廷，既无印着家徽的盾牌而胸前软甲上也没有花纹可辨认。“大人，那里至少有五百人，塔鲁人不分男女都会射箭，就是小孩子的唾沫也满是毒液。我认为…..” “我认为当你冲锋的时候应该小心别被唾沫溅到了。”黑斯廷再次有些个没好气的打断了面前这个满脸愁容的骑兵。“我相信山度士大人在被选为突击前锋的时候情况比现在还糟的多，战争从来不是单纯用数字来取胜的，至少对于帝国军人来说不是。” 说到这黑斯廷伸手指了指那群还在忙乱的塔鲁人，“没有比这一刻更好的突袭机会了。游骑兵队长的俸禄也足可以让你这几道皱纹变得物有所值了。” 汤姆使劲眨吧了下在脸上并不占据显著位置的眼睛，试图消化黑斯廷所暗示的信息。渐渐的他领悟过来，喘气也变得有些粗重，“队长确实不错，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呢，大….大人。” 汤姆再次试图找寻黑斯廷的头衔在意识到这注定是徒劳后，他开始全神贯注听着黑斯廷的计划。 几名黑火骑士会从正面突袭，突如其来的进攻必定会造成塔鲁人的慌乱。而几名游骑兵则会在敌人清醒过来准备组织抵抗的时候从侧翼杀出。利用游骑兵轻甲快马的优势反复穿插几次以后，塔鲁人势必就会各自逃生。 当听完黑斯廷的法子以后，汤姆在不住点头之后忽然意识到什么，“那么大人您呢？” “我会找棵大树去祈祷武神庇护你的。”黑斯廷这时候冲身后的一名小兵招了招手，“你是叫巴特，李萨斯少爷的亲兵？我希望你是个有把子力气的小鬼。” 骑手们听凭雨水打在头盔上发出密集的滴答声，宝剑擦拭过上面又沾满了水滴，他们都在默默祈祷，祈祷着很快宝剑上的水迹会变得殷红。 黑斯廷在几棵大树下来回转悠着，他忽然转过头，“你拿了多少弓箭？” “够大人打退那些塔鲁人了。”替黑斯廷扛着好多东西的巴特有些个气喘的回答着。 “不用叫我大人，你知道我不是。那个也拿来了吗？” “是。”小兵小心翼翼拿出一个牛皮袋子来，在确认封口没有任何渗漏之后递给了黑斯廷。 “等下骑兵冲锋之后，塔鲁人当中肯定有那么一些人并不慌乱立时会拿起弓箭，投枪或者别的什么玩意。那么他们就会要找一个高处来对付这些骑兵。毕竟步兵难敌战马，除非在树上。” 黑斯廷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打开口袋，从里面流出黑色的液体浇在了树上。 “撒哈拉人最先在沙漠里面挖出这种东西，虽然是液体却会燃烧。哪怕浇水也不会被扑灭。沙漠中人的把这叫做魔王泪水，他们甚至说当初武神建立帝国就是靠流出的眼泪办到的。” “那明显是污蔑，武神大帝才不会是魔王。” 如果只需要哭一下就建立帝国，武神大帝说不定会很乐意呢。黑斯廷默然想着，他在几枝箭上也沾了这黑色液体。 “现在我们就该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来等待猎物上钩了。”黑斯廷看了看这小兵，“那么你觉得武神大帝是怎么建立的帝国呢？” “靠的是传说中七位勇者舍死相助和不屈不挠的意志！”巴特在那里一脸认真的说着，不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还有运气。” 黑斯廷不禁莞尔，正想说话，忽然他听到了号声。帝国骑士开始冲锋了！ 很快塔鲁人的惊呼声传来，然后是惨叫，哀嚎，哭喊。各种声音纷至沓来仿佛地狱的门被猛然打开，无数的冤魂恶鬼冲了出来一般。紧接着几名塔鲁人快如猿猴一般冲进了黑斯廷的视线，他们身手矫捷，几下就蹭蹭往树上跳去。 黑斯廷一下把箭点着，纵然在雨中这火苗依旧在那里狰狞窜动着，好像恶鬼的舌头在那里恣意舞动。他把箭拉了个满怀，流星般一下命中了刚才已经涂满魔王泪水的大树。 轰然大火骤起，几名塔鲁人浑身立时着了起来，任凭他们在地上翻滚扑打也阻不住这火苗吞噬，很快惨嚎止息只有焦灼味道退散不去。 “我想武神大帝最擅长的就是让他的敌人发出刚才那样的动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