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天长地久,不过是种奢望
“子夜,再不吃下去,就要凉了!”叶惊玄端着汤碗喊了一声,顾至臻却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这会儿天已经有些凉了,叶惊玄还真左弄右弄把火锅给鼓捣出来了,眼下他们正在东山小院的前花园里涮着羊rou,苏青埕这会儿自然也在一旁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喝。 “叶姑娘,你甭搭理他,皇上这会儿病着,为人子者忧心也属正常,你就随他去吧。”苏青埕答是这么答的,但却未必这么想,眼下京城里的事,明眼人都知道是个什么味儿,只是都不把这盖揭开罢了。 叶惊玄也不去细想,有很多事情也经不起细想:“苏大哥,你不是说要回京了么,怎么还没见准备?” 苏青埕听了这话,只觉得碗里的原本美味的佳肴顿时间成了木屑子,咽都咽不下去。京城里的事只要一想起来,他的心里就不是滋味:“我说,你怎么就指着我走啊,难道说我很碍眼吗?” 叶惊玄很BS这家伙,原本好好的二人世界,偏偏就摊上了这么大一功率的电灯泡,这丫天天打扰,竟然还能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来:“我是怕你回去晚了,黄花菜都凉透了,我这是替你着想噢!” 苏青埕一听乐了:“凉就凉吧,我还就巴不得它凉了,再说了,我家老祖宗都还在钟山稳而不发,我晃回去有什么意思,现在估计还没到最精彩的时候。” “敢情你还当回去看戏了,就算是看戏,你也得早早回去占个好位子吧。”叶惊玄说话间又看了眼顾至臻,他竟然还夹着那片可怜的羊rou,保持着一个姿势动都没动弹过一下。 苏青埕则狠狠地往肚子里灌了半碗汤水,擦了擦嘴角,那神情说不出的安逸:“我就是回得再晚,那也给我留着座儿,我可是打从生下来那天起,就在那预订着了。” 这话听着像是句玩笑,也像是自我调侃,但这话深究下去,却透着股子深深的无奈,叶惊玄忽然觉得这成天嬉皮笑脸的苏家大少爷也不容易。但仔细一想,谁又容易了,她和顾至臻就算是躲到这儿了,不照样还得被卷进风浪里去,更何况有一个还想进去搅搅浑水。 顾至臻终于动了,夹着那片早已经凉透了的羊rou,放进锅里涮了涮,又放嘴里吃,这正吃着一抬眼,看见叶惊玄正盯着自己便道:“今天晚上去七哥府里吃饭吧,我有话想跟七哥好好说说。” 叶惊玄微微皱眉,她总觉得顾至臻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浑身上下透着坚定:“子夜,我们中午才从王府出来的,要不明儿再去吧,这来回折腾的累得慌。” 顾至臻迎风一笑,头上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在秋末的阳光下却显得那样妖娆,叶惊玄却在一旁冷不丁地晃了晃脑袋。好嘛……她竟然也已经渐渐习惯了这妖孽的男人,曾经还恶趣味地想过,要在东山小院门口挂块牌子,上面写着“内有妖孽,慎入”。 顾至臻见叶惊玄话说完就在一旁发着呆,像是愣愣地看着她出神,不由得笑得更深了:“惊玄若是嫌麻烦了,那就明儿再去吧,反正也不急在一时。” 叶惊玄赶紧把脑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收了起来,看着顾至臻道:“晚上我炖了佛跳墙,要是去了七王爷那儿,这好好的汤就要浪费了。” “佛跳墙?这什么东西?”顾至臻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让苏青埕把话抢了去。 “佛跳墙么,嘻嘻……秘密,反正晚上等着吃就是了。”叶惊玄神神秘秘地一笑,反而把两个馋虫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 叶惊玄见两人睁着眼睛这么溜溜地看着她,终于还是没能把秘密捂住:“这佛跳墙嘛,还得从一个故事说起……” 叶惊玄把故事说得绘声绘色,顾至臻和苏青埕也就听得认真,听完了二人相视一眼,更期待那个叫“佛跳墙”的汤了。 晚饭时分,佛跳墙盖着荷叶和汤盖就上了桌,当丫环把盖子连同荷叶一齐揭开,顿时间满室生香,浓厚的干货香气夹杂着rou类的香味,还有各色菜蔬以及菌类的气息,融合在一起便成了浑然醇厚的奇特香味儿。 侍候在一旁的丫环连忙把汤用小盅盛了出来,一一送到三人面前,顾至臻和苏青埕唏哩哗啦地喝得那叫一个香。 汤才喝了半碗,袁允之忽然闯了进来,急急忙忙地凑到了顾至臻的身后面:“爷,二公子来了,这会儿刚到了城门外,先差了人来告知一声,说是来有要事与爷相商。” 本来还喝汤喝得极香的三个人,顿时都没有了喝下去的欲望,叶惊玄放下汤碗,盯着清澈的汤出神,苏青埕也放下了碗,看着顾至臻和袁允之。 顾至臻回望了苏青埕一眼,又看着坐在苏青埕旁边,正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叶惊玄,叹息一声向袁允之说道:“允之,你先去收拾间客户出来,打点好让二哥先歇息一下,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 袁允之连忙领命下去,到了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园子里的气氛本来是一团和气,只是自打他进来后,这和乐的气氛就全不见了,现下再回头看,正是一园子让人心里发毛的冷寂。 苏青埕抬头一看,顾至臻正和叶惊玄对着眼,立马明白他再待下去就得多余了,自顾自地嘿嘿干笑了一声,找了个借口赶紧闪人。走之前还没忘了端碗汤,还吩咐丫环给盛了饭菜,顺便嘻嘻哈哈地说了两句话,中和一下现场的气氛,然后才满意地离开。 苏青埕还没到门口,又回头望了一眼,连忙冲丫环们使了个眼色,很自以为善角人意地把丫环们带着一块走远了。 顾至臻忽然有些不安地看着叶惊玄,自从哪日苏青埕说她什么都以后,顾至臻就再也无法平静下来,每每深夜的时候总是容易从梦中惊醒,梦里梦外都是叶惊玄或笑或哭的脸,哭地时候让人怜惜,笑的时候眼底的悲伤却让人心酸。 “惊玄,如果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就问吧,但凡是你问了,我答的便都是句句实话,绝不掺假。”有时候,他希望叶惊玄来问,只是叶惊玄每每看着他时,总表现得一脸灿烂,什么也不问,这样尤其让他的心无法抑止地疼痛着。 叶惊玄低头时眉眼皱成一团,抬起头了却是依旧顶着灿烂灼人的笑,只是越这样,却让顾至臻看得愈发难受。 只见叶惊玄正带着看来,声音却飘忽而悠远:“我不问什么,我等你自己来开口说,把你认为该让我知道的说给我听就好了,你不愿意说的,我便问也不问一句。” 有时候叶惊玄也只是想鸵鸟一下,把自己埋在沙子里,假装一切的伤害都不会到来,只要她不去理会,一切都慢慢地会过去,虽然她也明白不可能,但却仍旧下意识地想回避。 顾至臻静静地听着这些话,叶惊玄的笑容像火一样烧灼着他的心,她的眼底隐隐可见哀伤,却强要笑出声来,顾至臻忽然有些恨自己:“惊玄,你是这天下最好的女子,再也没有人能像你一样,这么轻易地就扎在我心上了。” 是的,扎在心上,疼得厉害了,却更恨自己,因为眼前的女子比他还要疼些,却总是这样假装什么都不明白,堆起满脸的笑意,轻易地打败了他。 扎在心上……叶惊玄不由得苦笑,说到扎,顾至臻才是那根扎在她心头的刺,拔不出,溶不化:“子夜,我如果是刺,那么扎在你心上,就是我最喜欢你的方式。” 可惜,她的爱不是刺,他顾至臻才是这根以爱为名,轻易扎透人心的刺。 顾至臻忽然起身越过桌子,把叶惊玄深深地抱在怀里,手越收越紧,几乎要勒得叶了去叶惊玄透不过气来,却仍旧不放开手:“惊玄,有时候我想,就这么抱着你一辈子也很好,只要能这样,或许也足够了。” 叶惊玄仰面一笑,看着顾至臻笑容里带着几分魅惑:“欢迎你就这么抱上一辈子,只要你不松手,我倒是十分愿意地。” 只是,对于顾至臻而言,确实只不过是“有时候”这么想过而已吧,顾至臻啊,天下江山始终是要更重要些吧,她却开始乌油油丰这样的温暖来,竟然觉得哪怕多一天是一天,天长地久啊……原来真的不过是种奢望。 顾至臻看着怀里明眸若星,娇粉如霞的女子,心中生出一股冲动来,这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抛下一切,就这样和这小小的女子相守一生。只是这个念头刚一从脑海里涌出来,就已经被其他的念头给淹没了。 “惊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开你……” 这话听在叶惊玄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只是这时她宁愿装傻,宁愿把这些话都当成是天长地久的诺言,哪怕只有一刻也好啊。 女人的心,真的太小了,只是顾至臻的心太大了,大到把她放在哪里,都终会被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