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谁可以为谁死
这话倒是实在的不能再实在，叶青璃点了点头，颇为认同，随手捡了个树枝在地上胡乱的划着：“如今我最想的，就是能过上那种日子了，悠闲自在，没人管我，也不用顾忌什么，这些日子天天火里来水里去的，真的太累了。” 不止是身体上的累，还有心里的。连自己的生命和走向都不能掌控，除了累，还有种极为让人不安的失控感。 邵华舒展着长腿坐在活便，火光中印着他稍显白皙的脸，侧了头斜睨她，淡淡道：“快了。” “快了？”叶青璃在这话中嗅到了什么异样的味道，起了身几步跑到邵华身边，有些急切道：“邵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虽然邵华是受制于人，不得不听命二皇子。可是这个言听计从的男人，却怎么都让人觉得另有天地，城府极深。像是心中对一切都了若指掌，不过是看着却什么都不说。 邵华还是没有回答，他将身子放平，闭了眼，道：“睡吧，再过两天，或许再过三天，你就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了。别问太多，知道的多了，并不好。” 叶青璃听了这话，心中微微的动了动看，看着已经闭上眼眸的邵华，没有说话，也找了个温暖却又不会离火太近的地方，闭上了眼。 这一觉睡的极是安心，因为知道有邵华在身边，而这个男人，就算是有伤在身，也是极为警觉的，不管有什么猛兽蛇虫，都不必担心。 叶青璃醒来的时候，眼睛还没睁开，便闻到了阵阵的香味。 嗅了嗅，坐起身来，不意外的，看见一袭熟悉的身影背对着自己坐在火堆边，火上，正翻烤着几条鱼。 叶青璃竟然心中有些安定，起了身，道：“你起的真早啊。” 邵华没有回头，却道：“过来坐。” 叶青璃恩了一声，刚迈了两步，却突然听见一阵鸟雀扑腾翅膀的声音，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一团黑影从头顶上扑了下来。 叶青璃惊了一下，下意识的挡住了头脸，然后觉得身前人影一闪，明白是邵华已经将自己拉到了一旁。 肩上被一压，叶青璃便不由自主的坐了下去，连忙将手拿开，却寻找刚才那团黑影，却意外的看见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上，站着一只漆黑的大鸟。 叶青璃心中好奇心顿起，咦了一声，道：“这鸟可真大啊。” 那鸟，说不出什么品种，不过站直了身子，比一般的麻雀鸽子什么的，大的不是三五倍。全黑的羽毛都是黑的，也不怕人，两颗小眼睛滴溜溜直转的看着他们两人。 邵华起身将火上烤着的鱼拿了出来，用棍子拨出一条来，向那鸟扔了过去。 那鸟一点也不认生，烤鱼扔到了脚边，往前走了一小步，伸出长长的嘴来啄了啄。 叶青璃正要再惊奇，邵华塞了跟插着烤鱼的棍子在她手里，然后道：“它叫乌翅，是二皇子养的信号鸟。通常他的命令，都是用这只鸟传达给我。” 烤鱼香气扑鼻，叶青璃一口咬下，被烫的直往外吹起，瞪大了眼睛看看邵华，又看看拽拽的不急不慢吃着鱼的鸟，嘟嘟囔囔道：“你说它……它是人养的？” 邵华不以为奇道：“若不是人养的，如何能那么不怕人？” 叶青璃明白的点了点头，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极不好的感觉，咽了口中的鱼rou，有些忐忑的道：“那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按邵华的意思，它就是个在二皇子和邵华之间传信的信使，传命令的差官。而此时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扯上那个人，必然没有好事。 果然，邵华颜色一暗，这次也不说话，直接在身边一抓，一张又是薄薄的纸到了叶青璃手中。 叶青璃先做了个十分悲惨的心理准备，然后看了一眼，只听邵华的声音在耳边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罗烜是昨晚走的，它是今早到的，看来事情，又进一步了。” 叶青璃捧着那纸，欲哭无泪，只觉得到了嘴边的鱼rou也难以下咽了，连刚刚吃下去的，似乎都变成了苦味。 那纸上的字，些的极为简单，简单的连大字不识几个的叶青璃也看得懂。 纸上，极为简单的写着，让邵华取叶青璃一只耳朵为记，交黑翅带走，以示楚向。 叶青璃扭头看了看吃的香甜的鸟儿，感觉它一啄一啄的似乎都已经痛在自己身上，脸色一白，两手下意识的捂着耳朵，鼓着勇气道：“邵华……你不是认真的吧？” 邵华还是那副千万年不变的表情，不知何时拿在手中的匕首，闪着光潇洒的转了几圈，回过头来，挑了挑眉：“你说该怎么办？” “我说该怎么办？”叶青璃脑中飞快的一转，讨好的笑道：“要么你回一封信给这鸟带回去，就说这个办法实在不妥，楚向要是不喜欢我，把我分了也没用。要是真的那么在意，真的把我伤了，我要是一个想不开，逼的狗急跳墙，楚向发了狠，岂不是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得不偿失？” 邵华的目光，闪过一瞬间的深邃，略有低哑的声音道：“我若是能够与他讨价还价，又何至要为他做事。” “那……那……”叶青璃支吾了两声，突然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轻松。 邵华虽然手中拿了刀，可这语气，这神态，却怎么也不似是要做这事的样子。 “随便你好了，反正又不是我说了算。”叶青璃突然间，竟然觉得邵华并不让自己觉得危险，不由得伸手抓了抓头发：“反正头发也能挡着，少只耳朵也不算毁容吧。” 有些诧异叶青璃突然间变得大义凛然的态度，邵华微微惊异的望了她。 却见前一刻还脸色都白了的叶青璃将耳边碎发往一旁顺利顺，很是坦然道：“来吧，长痛不如短痛。” 说着，还闭上了眼。 邵华的眼中，闪过一抹藏得很深恨浅的笑意，手中匕首光芒一闪，人便倾了过去。 叶青璃本以为邵华是说什么也不会出手了，心里正笃定着，却猛地觉得眼皮间一道光亮，不由惊吓的猛地睁开眼，然后只觉得冰凉的触感贴在自己脸颊，不过是电光火石间，程亮的匕首已经插在了自己的发隙，一半都插进了土中。 叶青璃这一下吓的不轻，之所以及时的恢复了过来，是因为她没有感觉到痛。 虽然能感觉到脸色的寒意，可是那匕首却并没有给她带来伤害。 喘了一口气抚了抚自己这几日频受惊吓的心脏，叶青璃有些疑惑的看着出现在上方的邵华。 “怎么不怕我？”邵华的身子悬在上方，虽然并没有触碰到，可是却带来一种不可逃避的压力。 叶青璃做了个深呼吸平稳了一下情绪，随着笑了笑，道：“我相信你。虽然逼不得已，可你若是想伤害我，我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邵华的神色有些舒缓，或许是叶青璃这话听在他耳中，莫名的起了一阵阵的暖。 叶青璃的目光，十分的坦然，被他拢在身下，竟然觉得十分的安心。邵华肩上的依然带着血迹，十分的刺眼，可是毫不犹豫的为自己试毒的表情，挡在自己身前的眼神，和昨夜闭着的眼睛，在眼前替换。 楚向是不是肯为自己死，叶青璃不敢肯定。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却是真的曾经为自己出生入死过，而且没有怨言，甚至没有一句过多的表示。 邵华冷淡的表情，终于在这样的沉默对视中缓和下来，伸手缓缓地握上匕首的手柄，然后往外一拔。 锋利的刀锋带出阵风，吹起叶青璃的散落的长发，其中一缕，正落在削铁如泥的刀刃上。 邵华伸手将那抹头发接了在掌心，然后倏地起了身。 然后叶青璃便看着邵华走向那只正在吃的欢的大鸟，从怀中拿出个丝袋还是什么，将那头发放了进去，一手便将那鸟抓拉过来。 那黑翅看上去威风，被邵华按住却动也不敢乱动，任由他将丝带系在爪子上，然后往上一扔。 显然还有些留恋啃了一半的烤鱼，黑翅在空中绕着又飞了两圈，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展翅飞高，没多久便失去了踪影。 叶青璃坐起身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可是那一头密密的黑发，少了一缕都看不出来，心里有些暖意，又有些担心的道：“这样可以吗？” 邵华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你真的觉得耳朵可有可无？” “当然不是。“叶青璃闻言连忙将耳朵捂在手心，就算少了耳朵也不影响听力，可谁想自己身上比别人少点零件。 “可是……”叶青璃犹豫了道：“二皇子那边呢？你是不是有什么朋友在他手上，要是因为我……” 叶青璃皱了皱眉，住了口，就算是因为她而使邵华要保护的人受了伤害或是怎么样，她也还没有那么大方的想牺牲自己。 邵华却没事一样的踱回来，又在树边靠着坐了下来，淡淡道：“若是在意你，便是一缕头发，楚向也会日夜兼程的赶来。若是不在意，便是你死在当场，又与他有什么干系？” “楚向要来？”叶青璃声音突然有些大。 见听见楚向的名字，叶青璃的反应如此之大，邵华微微的有些不悦：“楚向若是不来，我带你走。” 叶青璃意外的又啊了一声，有些不明白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邵华直觉自己有些失态，起身将火弄熄，淡淡道：“二皇子想拉拢楚向，楚向却并不愿意。可在这个时候，草木皆兵，二皇子不愿意和楚向撕破脸皮，所以他想知道，你在楚向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叶青璃还是听得不甚明白：“我在楚向心里有多重要，这和他要拉拢楚向有什么关系？”这时突然觉得邵华将她带到这荒凉无人烟的地方，多少有些奇怪，不禁道：“就算是要用我来威胁楚向，又何必将我带来这里？” 邵华竟然笑了笑，转脸来看她：“楚向的态度，十分的坚定，说他不想涉足任何权利纷争，朝廷斗争，哪怕是二皇子用你做威胁，他也决不妥协。” 叶青璃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却也并不意外，萍水相逢的关系，楚向为了她，已经做了够多的了。 邵华敏锐的捕捉到叶青璃眼中那一丝落寞，嘴角泛起一点淡淡的苦笑，接着道：“楚向说，他绝不愿意妥协的原因，还是因为你。” 叶青璃此时才是真的有些吃惊了，睁大了眼睛望着邵华，等他说下去。 邵华缓缓道：“楚向说，你不是个喜欢斗争的女子，你所想要的，只是安稳平静的生活，哪怕平淡一些，平凡一些。可他若是跟随了二皇子，不管这一场是成是败，日后决不会再有平定的生活，而那，必不是你想要的。所以……他宁可放弃楚家一切，只求换他和你一个自由之身。若是不让，宁可玉石俱焚。” 叶青璃完全听的愣了，只觉得听进耳中的声音和自己理解的意思，似乎不是一个意义。 邵华神色淡然，继续道：“楚向虽是商人，可是并不简单，他在江湖之中，也有一定的势力，二皇子也不愿意逼的他狗急跳墙，所以他想知道。你对楚向，到底有多重要，只是说说而已，还是真正到了生死关头，也可以舍命相救。” 叶青璃一时消化不了这个消息，半响，方才愣愣道：“邵华，这话若不是你说出来的，我半个字也不信。” 邵华虽然冷淡，可是叶青璃直觉的知道，这个男人，从没有骗过自己。 邵华的眼神暗的有些阴云密布：“信与不信，或许明天就知道了。” 叶青璃心中一抖，一把抓了邵华的衣袖：“你们要怎么对他？” 邵华笑了笑，可这笑容说不出的冷酷，薄唇轻启，吐出口的话，也冻结成了冰：“若他真的可以为你死，他就绝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