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玩不起
刚走了两步，邵华又道：“等等。” 两人忙停了下来，静候着他吩咐。 邵华淡淡道：“转告楚夫人，她昨夜是病人，所以今日我仍当她是病人。今天起了床后，如果身体差不多了，仍按着我那日的吩咐，把院子里的药草晒了，下午来前堂打下手。” 邵华为人一向冷淡，叶青璃还能坦然视之，可在巧云眼中却是多少有些畏惧之心。说实话还挺害怕和他说话相处的，此时见他不冷不热的一通吩咐，又如开始的时候一般麻烦，不由得撇了撇嘴心里意见直冒，可是嘴上却不敢说，只是应了声是，拎着裙摆跑进内堂。 他们小姐虽然是个能吃苦能做事的，可是也不至于被真的当做下人一般使唤吧。就算叶家小姐的身份无足轻重，可如今却怎么也是楚府的二夫人。 进了内院，巧云一边跟在小孙身后走着，一边忍不住抱怨道：“小孙，你们家邵大夫的脾气也未免太严厉了。还是个大夫呢，大夫不是应该都很温柔和气吗？你看对我们小姐凶的。好像小姐真是卖身在这里的苦力一样。” 小孙笑了道：“巧云，你这可真是冤枉邵大夫了，邵大夫虽然平时冷淡了一些，对我们也严厉了一些，可是对病人还是尽心尽力，极有耐心的。邵大夫开医馆也不图钱，就是为了能帮助人做些善事，所以这医馆，每个月不但没有利润，还都要贴出去不少呢。” “真的有这么好？”巧云扬了扬眉：“那邵大夫靠什么维持医馆啊？” 小孙神秘兮兮得道：“这巧云你就有所不知了，邵大夫对普通百姓虽然送医赠药，可是对那些商贾高官却是动辄开出天价，那些人有钱怕死，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所以说这医馆，又怎么会缺钱呢？” 巧云笑道：“这么说，邵大夫倒也算是劫富济贫了？” 小孙见巧云笑了，也笑道：“也算是吧，所以我想，邵大夫既然愿意留下楚夫人，必定是看楚夫人当真对医术热爱，既然如此，就算是严格了些，也不会是有意为难的。” 巧云听了小孙这么说，也只得点了点头，虽然还有些心里不痛快，也就嘟嘟囔囔道：“但愿吧。要不然外面小姐这些苦吃的还真是不值。” 巧云到的时候，叶青璃还在熟睡中，巧云自是不会打扰她，轻手轻脚的推开门看了看，然后便径直去了厨房，先是做了些清粥小菜什么的，随后才开始做邵华他们的中饭。 叶青璃是在阵阵菜香中醒来的，昨夜在李落儿那里除了喝酒还是喝酒，饭菜都没怎么吃，又折腾了那么长时间，当真是饿的很了。 睁了眼，却见巧云笑嘻嘻的坐在桌边看着她，桌上还摆着看了便让人垂涎三尺的饭菜。 打了个哈气坐起身，叶青璃笑着下了床，两手撑在桌上，望着一桌子的菜流口水，然后满脸幸福的道：“巧云，如果我每天一觉睡醒之后，都能看见你，还有那么多吃的。那就太幸福了。” 巧云也笑了一笑，随即道：“小姐，你还是别幸福了。我刚才进来的时候，邵大夫说了，吃完饭，小姐就由一个病人的身份，转变为医馆学徒的身份了。” 叶青璃点了点头：“恩，这我知道，这怎么了？我觉得这不错啊。” 现在的叶青璃，只要不要再提回楚府和这个姨太太斗那被那个姨太太害，其他的事情，都在幸福的范围内。 巧云手托下巴眨了眨眼：“小姐，邵大夫还说了，您要是醒了，上午先把外面那些草药全部晒了，还上次的那些顺序。下午去外头帮忙。” 叶青璃啊了一声，没想到这邵华还真是老大不客气，这么快就开始布置任务了，连忙的去翻巧云给带来的东西，这丫头也细心，果然日常用的全部齐了。 于是一边洗漱整理，一边听巧云唠叨，一时的穿戴齐了，捧了饭狼吞虎咽的吃，巧云在一便看得直叹：“小姐啊，我真是不明白，好好地楚府夫人不做，悠哉的日子不过，为什么非要跑到医馆来吃苦？难道那些年，外面在家里还没有吃够苦吗？” 叶青璃笑了笑，喝下最后一口粥，正色道：“巧云，你喜欢楚府的日子？勾心斗角，明争暗夺，稍不留神便会身败名裂，或者含冤而死？” 巧云想着上吊的莫清妍，想着中毒的柳婉儿，打了个冷颤，随后有些不服道：“可是小姐你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叶青璃站起身，一边挽着头发一边道。 巧云道：“小姐你不知道呢，今天一大早，少爷就让几位姨太太搬出楚府了，连夫人……哦，现在不是夫人了，连李落儿也拿了休书收拾东西被送回了家，老太太几乎要气疯了，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少爷对着老太太，那气势可不得了……” 叶青璃有些侥幸的看了看窗外的天，还好自己坚决留在了医馆。那楚府里变天了，打雷下雨呢，自己要是在，那还不是千夫所指，被人用眼神也足够杀死了。 见叶青璃不答话，巧云又加了句：“小姐，我看楚少爷这次啊，是彻底的爱上小姐了，小姐一点都不动心吗？” 叶青璃已经将头发全部固定在了头顶，挽成了一个虽然简单却利落的髻，此时一边卷了袖子一边往院子里邵华晒着草药的地方走：“巧云，不是我不信楚向，他的爱情实在来得太突然，太炽烈，你明白吗？他可以付出一切，等到回头时，依然风采依旧。可是我不一样，我冒不起这个险，也玩不起这个游戏。” 巧云听的半懂不懂，看着叶青璃进了院子，掀起药材上盖着的布，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曾经那个什么都要靠着她的小姐固然让人无奈，可如今这个什么都不愿意靠的小姐，却依然让人无言。 叶青璃用邵华那诡异的方法晒过一回药草，所以这事情再做起来的时候，已经是驾轻就熟。 药草晒好，吃了中饭，便去前堂帮忙，在叶青璃的劝说下，巧云也乖乖回了府里。 叶青璃虽然自来了这里就没有做过什么事，可是不管在自己的时代还是在这个时代，都是个苦命的主，洗衣做饭样样不差，此时在邵华医馆里做事，虽然在巧云看来是个即累且脏又苦的活儿，可是在她自己做来，却是足可以应付。 下午医馆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因为邵华乐善好施的名声在外，所以来求医的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更多的是家境贫寒的人家。叶青璃就是穷人家的孩子出生，自然不会对谁有轻视之心，始终有耐心的在医患中帮忙，再无不妥。 就像小孙虽说，邵华开始的时候对叶青璃不满，一是因为觉得她有非分之心，再者也轻视一个富家太太如何能吃这个苦受这个累。此时主动开口相留，也就是已经认可了她的行为，所以在诊断用药的时候，都虽然神色淡然，却都会提点几句。 忙了一阵，只见路上远远地一个中年汉子脚步匆匆的奔了过来，看来是长途跋涉而来，满头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 那汉子直冲进医馆里，一下子跑到了邵华站着的木案边上，因为速度太快收不住脚，惊叫了一声冲了过去。 邵华正低头给个一个病人写着药方，也不抬头，右手仍然一笔一划在纸上划着清秀的字迹，左手伸手，一勾一带，便将那个汉子的冲势制住，一下子两手按在了桌边。 那汉子惊了一下，喘息着站稳了，随即急道：“邵大夫救命啊，我爹又犯病了，全身都痛，碰都不能碰……正躺在地上打滚呢……” 邵华依然没有抬头，却马上道：“知道了。” 看他也不问病人也不为地方，想来那日的病不是一日两日。那汉子见邵华应了，便举起袖子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整个人虚脱一般的顺着桌子坐了下去。 叶青璃见状忙凑了上去：“病人现在什么地方？” 汉子还不急回答，邵华已经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任由小孙拿了方子去抓药，一边往外迈一边道：“我出去一趟，你不行就不要逞能。” 看来邵华要出诊，叶青璃还以为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是怕她趁着正主不在看见病人就逞强出头，不但毁了医馆的名声，而且害了病人。 正要答一声是，却听小孙吃口齿清楚的道：“知道了，邵大夫。” 再看邵华已经快步走出了医馆，发现她没跟上，回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还不走？把医箱拿着。” 叶青璃还左右看了一看，这才确信邵华喊的是自己，忙不迭的背了邵华的医箱便跟了上去。 实在有些纳闷，不由得小心道：“邵大夫，你为什么要带着我一起，我现在会的实在不多，这样的重病……我怕应付不来……” 邵华的脚步很快，好在叶青璃也不是迈着碎步往前挪的大家闺秀，虽然有些吃力却还是紧紧的跟着。冷淡的声音从身前飘来：“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懂，那家我去过几次，家中还有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妪，我需要一个人打下手，而你觉得你可以应付医馆的事情？” 叶青璃不吱声了，这话虽然说得她一点面子也没有，不过说得也是事实。小孙在医馆有好几年了，那些普通的病患，他比自己更得心应手。而邵华既然需要的是个打下手的人，那么递个药端个水什么的，自己还是可以的。 邵华熟门熟路，叶青璃紧跟其后，没有走多久就出了城。 城外马上荒凉起来，叶青璃跟在邵华身后虽然不怕，可是那并不多沉重的医箱背在身上，却是一点点的重了起来。虽然没有钟表，可叶青璃大致的估计了一下，这也走了有小半个时辰，而且邵华的步子非常的快，叶青璃咬紧牙跟在他身后，就当自己是参加竞走马拉松呢，虽然气息不稳却连半句抱怨都没有。 走着走着，邵华突然停了下来。 叶青璃往前一看，官道在这里已经到了尽头，远远近近的是一些小小的山丘，再稍远一些，是一座座笼罩在雾气中的山峦。 邵华有些许赞赏的看了叶青璃一样，道：“翻过这个山头，就到那户人家了。” 叶青璃喘了一下这才说话，就算她是有毅力也吃过苦的，这身体可是远不如自己以前的身体壮实。 “邵大夫……”叶青璃道：“其实我一点不介意赶路，救兵如救火，不过我觉得我的体力可能不能再用这种速度翻过一座山，就算是勉强过了，我估计也没力气给你打下手了。” 这倒不是临阵退缩，不是怕吃苦受累，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身体状况，还是心里有数并且要实事求是的。 叶青璃这话出口，做好了被邵华嘲笑的准备，可是邵华却没有消化她，反而一伸手接过了医箱，一边道：“闭上眼。” 叶青璃啊了一声，却见邵华面色严肃，没有再打算解释的样子，只得依言闭上了眼。 眼睛刚一闭上，只觉得腰上一紧，脚上一空，人已腾空离了地面。 叶青璃心中一惊，急忙睁了眼，之间邵华正一手揽在自己腰间，整个人犹如有什么拖着一般，在草丛间飞快的前行，片刻便到了山峦处，山上多怪石巨木，邵华虽然带了一个人在侧，却犹如风筝一般轻盈的一跃而上，脚尖不时的点过树干和裸露的岩石，几个起落间，人已经到了半山腰。 叶青璃还只是被楚向带着在楚府院子里体验过一会飞的感觉，那时不过几个起纵，哪里能和如今在山林间飞掠穿行来的过瘾。只在开始的有些微的恐惧，下一刻便眯着眼睛感慨：“邵大夫，原来你的武功那么高啊，除了医术，这轻功能教我吗？” 邵华不答，面无表情，叶青璃也就识相的不再多问。根据从武侠小说里积累的经验，这武功向来属于比较神秘神奇的东西，有些秘籍能让无数人抢的头破血流，要别人传授武功，这说不过去吧。 不过片刻，邵华便带着叶青璃在另一面的下坡处落了下来，叶青璃刚站稳脚跟，却听邵华道：“楚夫人，恕邵某好奇，这深山老林顾忌无人的，楚夫人对邵某一点警觉心也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