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章 何为兄弟（6）
当探马再次来报，已看清来的队伍打的是休屠巫女的军旗时，冒顿命人收了自己的将旗，闪身躲进队伍中，也没去迎，只让人带着休屠的骑兵从身边通过，顺着沃尔汉的方向，引去昆脱那里。 看到又有一哨人马从自己身后杀来时，昆脱已麻木了，他大瞪着双眼不知看向何处，这种濒死的感觉，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身上。 可上一次，他是为了休屠，把自己当成祭品，心内是安宁的，而这次，他就要面临和休屠的生离死别，心中自是大痛，急雨般的箭矢破空而来时，昆脱绝望地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忘了我，小休，求你别让我一个人！” 此时已是晨曦微露，远远看着那个白色身影，从马上一头栽下，休屠凄厉地大喊，“昆脱——”，疯子般地冲了过去！ 见昆脱倒下，沃尔汉撇嘴一笑，“难不成还真会被吓死了？这可就怪不得我了，莫说是单于的儿子，就是普通族人家的孩子，也不该这么胆小的。” 休屠赶到近前时，发现昆脱周围的外部落人都已被射杀干净，有人抱了晕倒的昆脱正往马上安置，又见沃尔汉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休屠气不打一处来，问道，“昆脱怎么了？” “吓着了。”沃尔汉的语气不善。 休屠心疼看看马上双目紧闭的昆脱，心中老大不忍，不知这一夜的冷风鲜血，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心里堵得不行，直直地叫起来，“你怎么不照顾好他？！他还是个孩子，你吓他做什么？！” 沃尔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连出言争执都忘了，身后响起冒顿淡然的声音，“传口信儿回去，二殿下昆脱，亲历险境带古朵力副将一夜剿灭两个部落，危难之际，休屠巫女带人及时解困，救二殿下平安脱险，请单于按功行赏。” 休屠默默看着冒顿从自己身边，擦马而过却毫无停顿，看着沃尔汉的面容从怒气冲冲的涨红变为冷漠的青白色，最终掉头随冒顿离去，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将她硬生生地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这事儿本不该怪沃尔汉更不该怪冒顿，边征战边护人最是难办，想必冒顿这一夜也不好过，自己也确实是口不择言，可他为何既不气恼也不难过呢？这样的冷漠真真让她难以忍受。 冒顿起先还压着马步慢行，最终没等到休屠唤他，也没见休屠追上来，就狠夹马腹一路狂奔了起来。 见冒顿和沃尔汉猛冲过来，古朵力憨憨地说，“那么急干什么，你们还信不过我？我能有什么闪失？！” 两人只是黑着脸，无一人答话，把古朵力弄得傻傻的。 昆脱随休屠回到部落后，一直病着，不仅身体孱弱还郁郁寡欢，就连单于庭传来的封赏，都没让昆脱笑过。 看着对他细心照顾，却思虑沉沉的休屠，昆脱哪还高兴得起来，他意识到出了问题，但又弄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更别提解决办法了。 等到单于庭传来矢菊的口信儿，让昆脱回去时，休屠彻底爆发了，“现在想起来让你回去了？早干什么来着？！”休屠恶狠狠地摆好姿势，想真真正正地发通脾气，看了传话的人好几眼，还是没舍得用鞭子抽他，只好抄起一只碗来泄愤，可怜的木碗被摔出去好远，还发出了闷闷的轻响，不过，没碎。 休屠郁闷地看着那只还在蹦跳的碗，心里鄙视着自己摔碗技巧太差，口里就讷讷地说了出来，“以后帐中还是该备着几只陶碗的。” 身后立刻传来一阵夹杂着咳嗽的大笑，“哈哈哈，咳咳，小休……，咳咳。” 休屠转过身，见又咳又笑的昆脱满脸涨红，额头冒汗，就坐到他身后在他背上轻拍，“原来我生气你就会笑啊，这种爱好还真是比较奇特。” 这话让昆脱的笑声和咳嗽声都渐渐止住，他不过是喜欢休屠展现真性情的样子，而此时他也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无论他如何努力，无论休屠怎么迁就他，他实际上是敌不过冒顿的。 最起码现在他不能让休屠泰然地呆在自己身边，而休屠一直以来在他面前的那种小心翼翼，都让他烦闷无比，休屠越贴心，昆脱就越觉得自己没用。 “我想明天回单于庭去。”昆脱说。 听了这话，休屠长长地松了口气，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的轻松，表现得多么明显，“不行，你身体还没全好，天气又这么冷，就算回去也要过阵子才行。” 昆脱没想到休屠在眉头舒展后，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有些混乱了，“你不希望我回去吗？” “当然不希望啊，”休屠看向虚空之处，仿佛穿过所有阻隔她正面对的是冒顿一样，“我希望的是，你们兄弟两个，能象正常的兄弟那般，好好相处，而不是有一个必须得躲着另外一个。” 这个说法，让已然认输，却无法放弃的昆脱生出了新的希望。 冒顿再回到休屠部落时，已是初冬，虽还没落雪，寒风却一日胜似一日。下人告诉冒顿，休屠巫女送二殿下回单于庭了，冒顿沉默地点头。 当夜休屠部落就举行了一次庆功酒宴，这次一举荡平了好几个小部落，别说是地处南岸的部落联盟的其他部落，就是建在北岸的富足的休屠部落，也能安适地过完这个冬天，不用怕再被sao扰了。 呼衍珠在冒顿这次出征后不久，就从单于庭赶了过来，休屠遗憾地说，“没想到冒顿这回这么急，本想在他出征前，让你们见上一面的。” 呼衍珠温和中略带羞涩地笑着，“这就够让休屠巫女费心的了，当初你们从单于庭出兵时，冒顿是没请单于口谕，要带我一起来的。” “你这次来，也不是遵令出征。”休屠冲呼衍珠挤挤眼，“是被休屠巫女邀请来的客人，只要做好妻子该做的事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