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谁是昆脱
吃过早饭，休屠有些抗不住了，连营地都没去，就爬上了床，可还是睡不着，虽然去找过矢菊了，休屠的心里还是不踏实，索性穿好衣服，带了人，直接去了那户人家。 昨晚，休屠刚一打开超感，就被强烈的痛苦淹没了，那是濒死时的异样感受，而且就在不远处。休屠条件反射般地冲出门去，很快就找到了痛苦的源头。 匈奴人没有枕头，他们把兽皮卷成卷儿或是叠一下，放在头下当枕头，婴儿是不用枕头的。这天晚上，一个睡在婴儿身边的妇人，枕头不小心散乱了，一大张带着长毛的柔软兽皮，碰巧盖住了那婴儿的整张脸，如果不是休屠及时赶到的话，孩子一准儿窒息而亡。 落后、愚昧、生存条件差，因劳累对孩子照顾不周，也不太知道该怎么照顾孩子，对这些，休屠已见怪不怪，并尽自己最大努力在改善了。所以休屠虽然有气，也没打算说太多责备的话，毕竟这是两千多年前，她不能以现代的理念来要求他们。 让休屠感到奇怪的，是这对父母的反应，他们只是对休屠巫女的到来诚惶诚恐，对孩子并没太多的担心，在休屠给婴儿做了简单的按摩，又把他放下后，这两个人对正在哭喊的孩子看也不看，依旧老老实实地跪伏在地上，还是休屠的一个侍女，听不下去了，又抱起了小孩儿。 “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他们的这种态度，让休屠怒气大盛，忍不住教训起来，休屠说的是感叹句儿，不是疑问句儿，因为她接下来想说，有困难可以说，能力差也不要紧，对孩子没有最起码的爱心可不行…… 可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是。”这下儿倒是让休屠没词儿了，休屠还想再问，那妇人竟接下去说，“而且他是昆脱。”对休屠满脸讨好之态。 休屠更加迷惑，昆脱怎么了？不就是个婴儿的名字吗？什么叫“而且”他是昆脱？“而且”什么啊？看这意思，难道虐待这个昆脱还是个挺光彩的事儿？嘴里就直直问了出来，“昆脱是谁啊？” 休屠的问题，让跪在地上的夫妻俩松了口气，他们这时才敢抬起头，又在休屠打的手势下，站起身来，妇人说，“原来休屠巫女不知道啊，昆脱，他就是那个被魔鬼附了身的孩子，单于的二殿下。” 休屠惊讶地看着她问，“二殿下！他不是应该在单于庭吗？他不是和矢菊阏氏在一起吗？” 这次回答休屠的，是她的侍女，“上次征战大败后，单于就下了口谕把不祥的二殿下送出单于庭了……” 休屠的嘴张开又合上，终究是没说出什么来，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侍女放下怀里的昆脱，赶紧跟了上去，可刚一离开温暖的怀抱，昆脱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休屠转身怒斥着那个妇人，“你倒是抱抱他啊！” 妇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昆脱抱在怀里，满脸委屈地看着休屠，休屠顾不得妇人的神态，失魂落魄地挪动着身体，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走出没几步，休屠的身后就传来妇人哀哀的哭声，和对男人的抱怨，“要不是你喝醉后摔断了腿，干不了重活儿，家里孩子又多，实在活不下去了，我怎么会把这个祸害留在家里，这下儿好，连休屠巫女都得罪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这其中，夹杂着昆脱细细的哭泣声，如刚针般一下下儿扎在休屠的心头，想是那妇人又将昆脱丢下了。休屠忍无可忍，转身就往回走，侍女一把拉住了她，“休屠巫女，你要干什么去，那对夫妻也很可怜，要不是度日艰难，也不会这样的，您就别再责怪他们了！” 休屠大急，一甩胳膊，“我哪是去责怪他们，我是要把昆脱接回来照顾，他们这样，这孩子还有活路儿吗？” 一听这话，侍女大惊，一下子跪了下来，“休屠巫女，可是不敢啊，可是万万不敢啊！！” “为什么？难道我们还养不起他？！” 惊急之下，侍女也顾不上避讳了，理由爆豆似的一条条蹦了出来，“昆脱已经害您不能请神了，您再把他接到身边，万一您有什么闪失，别说奇朵大巫女会怪罪，就是单于，也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杀个干净。送他出来单于是下过口谕的，就是这样矢菊阏氏还为难好久，才找到这户人家，现在您接他回来，单于和矢菊阏氏会怎么想……” 休屠颓然地低头垂手，尖叫一声，“不要说了！”侍女闭嘴。 休屠木呆呆地任人将她抱上马背，回了寝帐，开始了一夜的天人交战。 反思二十七年来的两世人生历程，休屠还真就没干过损人利己的阴险勾当，说是品格高尚也好，说是没有机会，没有脑力也好，总之，是没做过。 听到关于昆脱的谣言后，休屠也只是想，过段时间就会天下太平，矢菊会重新得宠，昆脱早晚有一天能被头曼疼到如珠如宝，到那时，该让她担心的人，是冒顿。 休屠不是不能请神了，她是不敢。现在她已经知道并亲眼见识过好几次请神了，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她要是请神的话，反穿回去的风险极大，而她坚决不想回去，也绝对不能回去！ 矢菊和昆脱，往大了说是休屠的敌人，往小了说也算是对手，休屠不后悔帮了她们，救了二人的命，一是休屠天生的善良，二是投鼠忌器地想着冒顿和家人的安危。 可休屠万万没想到，她的种种做法和命运的巧合，将说来两岁，实际上只有四个月大的昆脱，推上了如此危险的境地。原本身份高贵的昆脱，成了弃婴不说，而且还是个人人避之犹恐不及的魔鬼。 侍女的话再次响在休屠的耳边，“矢菊阏氏不仅给了很多财物，还抬出了单于的口谕来威胁，最后又不得不亲口许诺：只要养着就好，就算折了，也和抚养的人家没有任何关系。这才好不容易把二殿下送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