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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公主心事

    若笙只觉得还没睡多久,众人就开始拔营起寨了,她也不得不起身,迷糊得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郑司药,您昨儿晚上回来,怎么没叫芳苗啊!芳苗好服侍您洗浴啊!”芳苗在一旁询问着,满心担忧。她这一不小心睡了过去,司药回来了都不知道。

    “没事儿,我自己可以。”芳苗也是惇王爷的医女,算起来和自己是同事,怎么能让她伺候呢!

    “啊?郑司药,您是不是怪罪芳苗偷懒啊?”芳苗急得一双大眼快溢出泪水来了。

    若笙见芳苗真的着急了,转向她认真的说:“芳苗,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是惇王府的医女,而我也是,咱们本来就是同事关系,你不用服侍我,只管好好的跟着我学医就好了。”

    “真的吗?可是以前跟着陈司药,可不是这样的。陈司药都是要我伺候的。”芳苗心中满是疑惑,不明白这郑司药为何会这样说?

    “不管以前如何,现如今你跟着我了,就要听我的,明白了?”若笙见和她讲什么人人平等的大道理,她不会明白,就直接强行下令了。

    “是,郑司药。”芳苗顺从的应着。

    这时有侍从进入帐中,将行囊搬上了车,二人也随着坐上了昨日的马车等候启程。

    若笙坐在车厢里,随手拿起一本医书一页一页翻着,这一路有的是时间,她正好可以仔细阅读师父留给她的医书,顺便查找有关郑老太爷脉像的记载。

    只是刚刚读了十来页,若笙就感觉困意袭来,眼皮子打起了架,根本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了,直接趴在矮桌上就进入了梦乡。

    芳苗见若笙睡着了,为她披上薄毯子,自己则坐在旁边,轻轻地翻起医书来。

    待将士们将营帐都搬上了马车,队伍启程了,若笙的车辆也晃晃悠悠的驶动起来,可她实在是困极了,眼都没睁一下,继续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搬来脚蹬,打开车门,请二位下车休息。

    马儿要饮水、喂草,人也要吃喝、方便,队伍刚一停下来,众人就散开,各忙各的去了。有烧水的,有做饭的,有挖茅厕的,有饮马的,有喂料的,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若笙抬起头来,只见太阳已然升至头顶了,她这一觉足足地睡了一个上午。若笙轻轻地扭了扭脖着,还好,没落枕儿。

    有人拿来了干粮和热水,若笙就着热水,吃了点干粮,睡了这一路,她也不怎么饿,只吃了几口,就搁在了一边儿。

    “若笙,吃好了吗?”王逸之行色匆匆的赶来,眉眼间满是焦虑之色。

    “嗯,吃好了,表哥,有事儿吗?”若笙看出了王逸之的不同,关切的询问起来。

    “若笙,安平公主她......从昨日起,就不吃不喝的,现在病得起不了身了。”王逸之一扫平日里的温和俊朗、泰然自若,显露出焦急担忧和不知所措。

    “走,去看看。”若笙让芳苗去取药箱,跟着王逸之来到了公主的朱舆前。

    来到安平公主的朱舆旁,若笙发现庄亲王及一干重要的官员,统统的候在车外,看来事态很严重。

    太医将若笙请入车中,自己便退了出去。

    若笙见矮榻上平躺着一锦衣女子,面容清瘦惨淡,虽置身于这富丽堂皇、喜气洋洋的朱舆之中,周身却萦绕着死寂的绝望,沉闷、压抑、悲凉。

    若笙感觉到气氛凝重压抑,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坐在蒲团上,和声道:“公主,让若笙为您把个脉吧!”

    公主微微的抬了一下眼睛,飘渺的瞟向若笙,不置可否,只是将右手放在了床边。

    若笙将脉枕垫于安平公主的腕下,指尖轻点寸关尺,感觉着公主的脉搏。

    公主的脉搏壮如洪水,来盛去衰,滔滔满指,呈现“洪脉”像。

    若笙低头思索着,从脉象看,公主的确是受了暑热,太医的诊治没有任何问题,为何公主的病就是不见好转呢?

    “公主,若笙斗胆问公主一句,您可有什么心事儿未解?”如果诊治没有问题,那就是公主自己不想好起来。

    听到了若笙的问话,公主慢慢的转过头来,深深地望了若笙片刻,并未搭话,遂又闭合了双眼。

    若笙见公主的反应,觉得此话题有门路,于是继续自顾自的说起来。

    “公主受托于皇上,奉旨和亲,此乃舍弃小我,成全江山社稷之义举,昨日表哥还和若笙提起,甚是钦佩。”

    “谁要他钦佩,假仁假义的,早干什么去了?”

    听到若笙这番话,安平公主突然痛哭起来,哭得是肝肠寸断、撕心裂肺,若笙也被悲伤的氛围感染着,眉眼间蒙上了一层淡淡地雾气。

    这安平公主和表哥之间......?为何公主会这么说?难道这二人还有情?

    想起表哥刚才焦急的眼神,再看看公主掩面而泣、哀哀怨怨的姿态,若笙心中有所了然。

    若笙坐在蒲团上,静静的关注着面前梨花带雨的公主,不做任何劝解,只默默地陪伴、等待。

    公主足足哭了两刻钟,渐渐的转而低声抽泣。

    “公主可愿意和若笙说说表哥的事儿?也许若笙解决不了什么,但至少公主不用闷在心里。”

    若笙试探性的引导话题,这公主肯定是将心中的情绪压抑了太长时间,无人倾诉,才会如此强烈的迸发出来。

    安平公主抽泣了半刻,才哽咽的开了口:“王逸之,我恨他,我等了他三年,都不见他来提亲,结果却等来了皇上和亲的圣旨,而如今他又来感慨这些有什么用?”

    “公主和表哥早就认识?”看来表哥和这公主真有情,还不一般。

    “三年前西山秋弥,我不小心陷入了捕猎的陷阱,是王逸之救了我。”安平公主淡淡地述说着西山初见时的情景,平静得像是谈论着别人一般,而若笙的心却像被什么撕扯着,一阵阵的揪痛。

    若笙深信,她现在所感觉到的撕扯揪痛,才是安平公主真实的感受,只是被她隐藏起来。

    “他当时只是翰林院的一个小小翰林,而我已是惇亲王府的郡主,他说让我等他,等到他官居高位时,定会迎娶我过门,像他父亲一样,终生不纳妾,一生一世只一双人,而我...而我没有等到他来求娶,却等来了...和亲的圣旨......,我这一生都被毁了,呜呜,都被毁了......”

    说到此时,安平公主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的确是一对儿被皇权拆散的苦命鸳鸯,若笙暗中为表哥的爱情默默地点燃了一排蜡烛。

    待公主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些,若笙才缓缓地开口:“而如今,事已至此,不知道公主想让表哥做些什么呢?”如果公主一直纠结在对表哥的怨恨中,不去面对现实,是一点转机都不会有的。

    “如今还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认命了,我连求死的权利都没有,就是死也会连累家人。”公主语气里透着无助和绝望,就像几天前的若笙一样。

    “人活在世上,总会有些阴差阳错的原因,使原本预设好的事情,发生变化。别说是我表哥了,就算是当今圣上,也不能事事都在意料之中吧,公主您说对吗?”

    “是的,没错。”公主轻轻地点头,她也不得不承认。

    “那些没有按照我们的预设去发展的事情,我们称之为意外。这些意外总是被我们定义为不好的,不该发生的,未知的,恐惧的,糟糕的。”

    “嗯,是的,有时会失望,甚至绝望。”公主点头应和着,这些都是事实。

    “公主,请仔细想想,那些没有按照我们预设去发展的事情就真的是糟糕透顶、不能接受、没有转机吗?”

    “嗯?”安平公主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今天早上本打算读一本医书,结果读着读着我就睡着了,直到中午才醒来。醒来后一直在万分的责怪自己,没有按计划执行,不但荒废了光阴,还要打乱明日的计划,想起这些,我更加的心烦意乱。”若笙以自己为例,开解着公主。

    “然而直到此时,我能精神饱满的坐在这里和公主聊天,能思维活跃的考虑问题,我才真正的庆幸,刚才补了一觉。而我这个意外也不像我想像的那样一无事处,还给我带来了小小的收获呢!”

    见安平公主默默地聆听,并没有反驳之意,若笙继续说着。

    “人们总是喜欢将未来的美好设定好,认为只有按照计划进行,就可以获得那些想像中的美好、幸福。却不知人生本就是变换莫测的,不变是短暂的,而变幻才是永恒。这些话也许让人难以接受,但却是事实。”

    公主已经完全的平静下来,静静的听着若笙的言论,并时时的陷入思索之中。

    “人们对未来的不确定都会产生恐惧。因为不确定,所以不知道未来是好是坏,怕遇到坏的未来,从而产生焦虑。但殊不知未来有坏的可能性,同样也存在着好的可能性,如果现在就下断言,岂不是连好的可能性也放弃了?”

    安平公主沉默不语,时而点头,时而思索,一扫刚才绝望的神情,脸上也有了微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