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热血沸腾
这天，风车哪里还有心思放牛，一心就巴望着太阳早点下山。这个愿望实在不好实现，他就折了一段两指粗的树枝，想象这是一柄能发光发热的大宝剑，东劈一下，西戳一下，口中发出嘿哈之声。再想象自己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翩翩白衣剑客，挥舞着一柄举世无双的大宝剑，和世间最邪恶的地主陈小财战斗，一剑把他刺穿个大窟窿…… 想到激动处，这出手未免就有些离谱，一棍戳到了牛屁股上。那是一头小公牛，这骤然受惊之下，小公牛仰天长啸一声，掉转头来，低垂下去，照着风车的小肚腩一头撞去。还沉浸在侠客幻想中的风车直接被小公牛一头撞上了天，然后哇哇大叫着掉下地来，顿时摔得七晕八素两眼发黑，老半天爬不起来。 幸好小公牛也只是到此为止，没有继续冲过来，不然的话，一代小侠客卫风车不免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葬送在一头小公牛的牛蹄下。有分教：拜师未成身先死，长使少年泪满襟。 好不容易太阳快下山了，风车赶着小公牛回到陈小财家的牛棚里，心急火燎地赶回家，三口两口喝完稀饭，马马虎虎洗了个澡，直接就躺床上睡去了。 今天这一场亲眼目睹的大战，大嘴张肯定会添油加醋地描绘一番，把一众听书人说得如痴如醉，既宣扬了天华派的威名，又多卖了几碗茶，还让听众神魂俱醉了一把，三赢，多好。不过，风车知道自己还有事，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风车他爸倒是照例要去，反正也没啥娱乐活动。他叫了风车几声，风车装睡不应。风车他爸便将门板关上落了锁，这才放心地和孩子他妈去听书了。 风车耳听得爸妈都走远了，立即一骨碌跳下床来，套上鞋子。他才不傻，说子时就真的子时才去啊？不直接被老爸堵在屋里憋死？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就先溜走，找到老神仙再说。等老爸老妈发现时，估计自己也学完了下山回来了。只要功夫学到手了，老爸难道还能强迫自己忘记不成？ 至于大门上锁这事，压根也不是啥事。家里养有条大黄狗，大门侧下边开有一个专供大黄狗出入的方孔。以他一个十二岁小孩的身躯，人又瘦小，直接钻过去就得了。 风车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离开了家门，心情愉快地朝西面那座最高的山走去。那座山虽然是此地最高的山，其实也没多高，就是坡度比较长，走上去还是要费点时间的。虽然山上有许多坟墓，不过嘛，在这样一个热血沸腾的夜里，月光明亮，山上还有一个老神仙，还用得着怕鬼？ 他好不容易爬到山顶，白天见到的那老道果然在那，盘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向东方，也就是村里的方向，闭目养神。清亮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但见他浑身几乎都包裹在一团白色云雾里，也不知在修炼什么神奇武功。 风车也不懂这种时候是不该打断人家的，冒冒失失地喊了一声：“老神仙！” 那老道睁开眼来，看了看他，微微一笑：“聪明的小娃娃。你走运了，避过了一场大祸。” 风车一时不明所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老道伸手指了指村子的方向：“那里，你的村子里，很快会有一场灾祸。白天那群小混混今天挨了打，还吐出了钱财，他们不会甘心的，肯定会再回头。” 风车惊道：“那怎么办？” 老道微微一笑：“你以为老道今晚为什么要留下来？只是为了你吗？不是，是为了他们这群小混混。救人就要救彻底，要不就别救。救到一半就撒手走人的话，最后只会变成坏事，反而连累了别人。” 风车迷惑地问道：“老神仙，那你白天怎么不直接打他们？” 老道叹了口气道：“这世上很多人，不吃棍子是不知疼的。拿这群小混混来说吧，他们只是被我吓跑，没吃到真正的苦头，他们不会真的服气。又拿你老爸来说，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是不明白这世上很多东西是需要用实力来保护的。不过跟他说不通，他的眼里和心里，容不下那么大的世界和道理。小娃娃，我跟你说，一个人的心眼和境界，固然跟胸襟有关，但阅历更为重要。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这才有可能产生非凡的见识。一个整天就知道放牛的人，能有什么世界？” 风车听得似懂非懂，也不知怎么应答才好，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老道。 老道又是呵呵一笑：“你还小，见识也可说是极少，现在理解不了是正常的。过得三年五载，如果老道还有命在，就过来瞧瞧你，你若是能比现在聪明得多，我就破例收你为徒好了。” 风车不懂他这言下之意是说自己太蠢，但也明白他的意思是不打算收自己为徒。他此时拜师学艺的心情极其热切，立即跪伏在地，连连磕头：“老神仙，你就收了我……” 老道袍袖一拂，风车便感到有一股柔和的力道将自己向上托起，无论如何也抗拒不来。他不由自主地随着这道力道站起，怔怔地看着老道，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道叹气道：“你老爸生怕我是江湖骗子，怕我把你拐跑。老道再怎么样也不能强行收徒啊！嗯，坐下来，别说话，那群小混混来了。” 风车依言坐在他身边的大石头上，向村子那边看去，果然见到暗夜里，除了皎洁的月光和昏黄的烛光，还有十几道白光。他们飞得很低，已经快要接近村子了。 老道呵呵笑道：“他们是打算洗劫一下你们村，既报复白天的挨打之仇，又想捞一笔钱财。哼，这么浅的气量和眼界，一辈子都不过是小混混。” 风车看着小混混的白光都快到村子里了，忍不住小声道：“老神仙，你在等什么呢？” 老道又叹了口气：“我若是此时就出手，他们只会直接被吓跑，而你们村里的人也不会明白，仍然会以为老道是江湖骗子。只有人赃俱获，他们才会相信。小娃娃，你记住，有些事，即使明明是对的，但是你没有证据的话，人家只会说你是在血口喷人，反而把你看作是无耻小人。这种亏，你最好不要吃。正义和公理是一回事，人心则是另一回事。”他说完，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看天空仍然很圆的月亮，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中透出无限惆怅。 风车睁大了眼睛听着，还是似懂非懂。老神仙今晚说的好像太难懂了啊！ 说话间，那十几个小混混已经到达村子里，村子里很快就传来了一些鸡鸣狗吠和吆喝之声，只是离得远了，听不真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小混混已经下手了，村子里也有人看见了。 老道对风车说道：“你就坐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去就回。”说着站起身来。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没见他手动，背上的剑自动飞出来，悬停在他面前，不过这次不发光。老道轻轻巧巧地纵身上去，喝声“疾”，飞剑便载着他疾向村子里飞去。 夜空中很快传来了他的大笑声：“小兔崽子们，你们道爷一直在等着你们！你们是自己乖乖束手就擒呢还是要道爷动手？” 此时那群小混混已经破门入室，正在威逼村民们是要乖乖地自己双手献上财物还是要他们动手，一听外面了来了更狠的，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驾起飞剑就要逃逸。但这回老道可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了。他踏在飞剑之上，右手望空一招，那柄巨大的白色光剑再次出现在他手中，从三尺长短迅速扩张成一丈长短。月光照在他身上，一个人，一柄剑，临空独立，顿时平添了几分仙风道骨，白日里的那几分猥琐之相荡然无存。 他右手举起白色巨剑朝天，左手捏诀放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大喝一声：“吸！” 霎时间，正在四散逃逸的十几柄飞剑顿时倒飞回来，连同上面的那十几个小混混一起，不由自主地飞向那柄巨剑。老道左手一指，喝了一声：“断！” 巨剑的白光突然暴涨，将十几个混混都笼罩在里面。跟着叮的一声大响，那十几柄飞剑一齐从中折断，光芒一齐消散，从空中坠落。那十几个混混自然也翻滚着摔下地来，一个个摔得鼻青脸肿，面如土色。 老道呵呵笑道：“你们冒充我天华派招摇撞骗在先，寻仇报复在后，找的还是一些对你们来说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你们真有志气啊！告诉你们，是道爷毁了你们的仙剑，要寻仇，就到天华山来找老道，记好了，道爷道号逍遥子，随时恭候大驾！把你们师父师祖都请出来也无妨！现在，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