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修仙这事
他的个子并不飘扬,他爸却给了他一个挺飘扬的名字:卫风车。据说是在他出生之后,孩子他妈催着孩子他爸赶紧取名字。大字不识几个的孩子他爸哪在行这个,急得到处团团转。正好,门外一小孩举着一个纸风车跑过,孩子他爸当即一拍桌子:“咱娃就叫卫风车吧!” 扁担倒下来都不知道是个一字的农民,孩子他妈能说啥呢?于是他的名字就这么飘扬地决定了。 可是风车的童年并不怎么飘扬。孩子他爸是陈小财家的佃农,孩子他爸的爸是陈大财家的佃农,孩子他爸的爸的爸是陈老财家的佃农……说白了都被陈家一锅端了。这样的家庭环境,还能传宗接代就不错了,还想怎么飘扬呢?所以,卫风车很小的时候,就接过了牛鞭,哦,放牛的鞭,给陈小财家放牛去了。 生活是苦了点,好在也不是全无自由。每天晚上啃完馒头或喝完稀饭,卫风车就和小伙伴跑去村东头玩。村东头有个说书的,人称大嘴张,他的人生就是每天在茶馆说故事挣点小钱,风雨有改。说是茶馆,其实就一个大凉棚,所以风车不用掏钱买茶也能听说书。听的人多了,买茶的人自然也多了。 大嘴张大约五十多岁,脸圆体胖,嘴巴奇大,一望而知是声闻百里的人物。他说起故事来手舞足蹈滔滔不绝,说的激情,听的入迷:“话说外面的世界,有个江湖,江湖中有许许多多的门派,许许多多的大侠,他们御剑飞行云霄之上,豪气游侠尘世之间,一剑伏群魔一剑当百千的传说,令人神动。不过他们也并不是绝情绝义的人,他们也有风光旖旎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今天就给大家讲讲少林方丈玄正出家前和如花的生死恋故事!” “好!” 下面顿时一片叫好声。众人听这种故事是最开心了。没什么娱乐活动的时代,村民们相当喜欢的就是这些街长里短的风流韵事了。 当然他也不是净说这些,某一天,他不喝茶喝了酒,给大家讲了独孤剑圣一柄玄铁重剑迎战十大掌门的故事,听得风车热血沸腾眉飞色舞。所以那天风车听完说书后,豪气满腔地回去对孩子他爸说:“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去学剑,做个天下第一的剑侠!” 孩子他爸当时就惊呆了,等他反应过来之后,毫不犹豫地给风车做了一顿丰盛的宵夜——笋炒rou。 “兔崽子歪理邪说听多了不是?那都是大嘴张编出来哄大家去听让他老婆好卖茶的!再说了,你哪点像剑侠了?你爸我都没那资质,你哪来的?——咦?越看就越觉得你小子不像我的种,我要去找隔壁老王问问先!” 剑侠梦想暂时被孩子他爸压制下了。可是人生真是难以预料,在风车十二岁那年,实现梦想的机会来了。 那一天,风车还记得是九月十六,天气是多么晴朗。小镇上来了一群十几个踩着飞剑从天而降的少年,一个个白衣飘飘气宇轩昂。他们一到小镇就住进了陈小财家,因为陈小财家是全镇最大的宅院,然后他们四处张贴黄榜,还有人一边敲着铜锣一边吆喝:“众位乡亲听清楚了!中原最大的修仙门派天花派招收弟子了,只要年满十岁以上,体格康健,具有慧根,都可以报名!通过的每人二两银子!” 二两?二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孩子他爸拼死拼活一年到头也才挣到五两银子,还要花掉四两,只能存下一两。于是孩子他爸肚里一轮,跟风车说道:“风车啊,要不你去修仙吧!好歹也是个吃闲饭的,还有这么多银子领,怎么也比在家种田强啊!去吧!指不定哪天还能白日飞升!” 风车本来就有此意,于是非常高兴地跟着老爸去陈小财家报名。到了一看,呵,被自家老爸拖着来报名的人还真不少,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对美好前景的憧憬和对二两银子的口水。一个接待的少年剑侠用手一指:“报名的人太多,你们先排队等着吧。” 一阵推推搡搡之后,终于轮到风车他们。里面走出一个少年剑侠领着我们向前走,说是要去通过“大师兄”考验,不过却不是大厅,而是一个偏厅。路上碰见邻家的安大婶正哭哭啼啼地由另一个少年剑侠领着出来,向别处走去。安大婶抬眼望了他们一眼,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被那少年剑侠一把推走了。 风车他爸心里奇怪:“安大婶哭啥?”领路的少年剑侠笑嘻嘻的道:“要是你长时间见不到你儿子你哭不哭?” 进了偏厅,“大师兄”眉花眼笑地迎了上来:“哎呀,乡亲们真是热情高涨,令我实在是感动莫名啊!来来来,把名字报了,再按个手印……什么?你还担心不合格?这位少年一看就是气宇轩昂前途无量,一旦打通任督二脉,那就是要一飞冲天的!这就是陈家镇的骄傲,我们天花派的明日英侠!” 两人哪听过别人这么称赞,高兴得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老爸兴奋地嘿嘿笑着,搓着手说:“大侠,既然咱娃合格了,那,那个,说好的二两银子呢?” “大师兄”用力一拍大腿:“哎呀,你老真是太机智了!我也正是要说这个话,说好的二两银子呢?你老带来了吗?快交上来吧!” 两人都惊呆了,半晌老爸才结结巴巴地说:“大侠,你不是开玩笑吧?银子不是你们发给咱娃吗?” “大师兄”挖了挖耳朵:“什么?你老说什么?怎么可能嘛!我们可是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合格者当场发放纹银二两!是合格者发放纹银二两!不是我们发放!” 老爸慌了:“那啥,那咱不修仙了行不?咱没有那二两纹银!” “大师兄”猛地瞪大了等腰三角形的眼睛:“你说啥?不修仙了?你当这是闹着玩的吗?名字都写了,你这娃就是我们天花派的人了!敢退回去的话,那就是师门叛徒!对于叛徒,我们一向都是就地正法格杀勿论!” 擦的一声,旁边的少年剑侠右手两指一并,长剑从肩头上离鞘飞出,不怀好意地看着风车。 两人哪见过这场面,这比大嘴张说的可怕太多了,双腿都开始打哆嗦了。老爸慌张地拉住“大师兄”的手:“使不得,使不得!大侠,你老看看还有什么办法?我实在是没钱啊!” “大师兄”摸了摸下巴,沉吟一会:“办法也不是没有,谁让我这么善良呢?哎,这样子吧,你回去看看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拿过来顶替一下,凑合凑合马马虎虎差不多就可以了!记住,这是本大侠法外开恩,不准对任何人说!” 风车和他爸总算是明白安大婶哭啥了。这种事,摊上是你,你也哭! 风车他爸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半空中突然传下一阵苍老的大笑:“哈哈哈哈!小兔崽子,竟敢冒充我们天华派!” 风车和他爸听到这阵笑声也只是觉得奇怪,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一齐抬头向上看,当然看见的只是屋顶。但那几个之前还气宇轩昂的白衣剑侠们则不同了,一个个脸色大变,拼命捂着耳朵,蹲下身子,浑身瑟瑟发抖。瞧这情形,不是因为曾经在这人手下吃过大亏,就是这人用了什么手法,没修炼过的人没有什么异常反应,修炼过的人却抵挡不住。 那人哈哈哈地大笑了好一阵,少年剑侠们一个个抵挡不住,倒地翻滚嚎叫起来,洁白胜雪的衣衫上顿时沾满尘土和落叶,狼狈不堪。 估计那“大师兄”功力要深一些,还能抵抗得住,但也是单膝跪地,双手握着长剑撑在地上拼命抗拒,满脸都是黄豆大的汗水。 风车灵机一动,撒腿跑到外面仰首观望,只见半空中悬停着一道洁白耀眼的光芒,但从下往上看,却看不清光芒中是什么人。 那人又笑了一阵,收住了笑声道:“小子还算有点功力,就是不做好事。本来也懒得理你们,但你们居然胆敢冒充老道的师门,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给你们吃点小小的苦头,你们不知道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