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西厢记(一)
我吓得一哆嗦,但很快就听到门外有人用更哆嗦的声音说:“开……开门,是我啊。” 太子殿下?我慌忙打开门。 只穿着一身单薄寝衣的太子一身冰冷地投到我怀里,委屈地说:“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慢?人家都快冻死了。” 这时小翠也起来了,一看是太子,忙去关上门,然后到隔壁房间睡去了。 我迅速把太子带到床上,和他一起躺好,扎紧被子。 他钻到我怀里,身体瑟瑟发抖。 我心疼地数落着:“殿下,您知道现在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十月初六,前几天就已经立冬了。” “嗯”,他只是紧紧地抱着我,脑袋在我的肩窝里挪来挪去,调整着最佳位置。 我急了:“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已经立冬了,现在是冬天耶.你半夜穿着这么一点点衣服,走过那么大的庭院到我这里来,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早就想来的呀,是他们不让,说父皇有令,不准我和你见面。我没办法,只好晚上来了。” 我心里一动,不禁问他:“你为什么一定要来见我呢?” “我就是想见你嘛,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可是他们拦着我,不让我出来找你,我就把碗饭都砸了。” 啊?“那你今天一天都没吃饭?” “午膳吃了。他们骗我,说只要我乖乖吃饭,就让我见你。可是我一直到晚上都没看到你,晚饭的时候我就把碗砸了。” “那你晚上到底有没有吃东西啊?” “没有,人家好饿哦,不信你听,肚子都在咕咕叫呢。” 我急忙爬起来,把张良人送的那盒鹿脯干拿给他,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他吃了一块,眼睛都睁大了,嘴里直说:“好好吃哦”。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我把被子给他围好,自己披上衣服远远地坐到一边去。 他不满意了:“你干嘛坐在那里呀,我还是好冷,我背上好冷,你坐到床上来嘛。” 没办法,我只有按他的要求,也坐进被子里,一只手从背后抱住他,另一只手捂住鼻子。胃里又开始不争气地翻了起来,我努力地捂紧再捂紧。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喊:“不得了了,太子殿下不见了!不得了了,快来人啊,太子殿下……” 那声音又嘎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 立刻有好几个声音从不同的方向问:“什么?太子殿下不见了?” “没有没有,这家伙梦游,在说胡话。太子殿下这会儿正好好地睡在他屋里呢,大伙儿都回去吧,别真的把殿下吵醒了就不好了。” “搞什么嘛,真是的。”抱怨声,脚步声,好半天才恢复平静。 我问太子:“刚刚那个说‘没有’的人是谁?殿下听得出来吗?” 太子嘴里塞着鹿脯干,含糊不清地回答说:“好像是张总管的声音。” 是的,他这么一说我也听出来了,的确是张总管的声音,“张总管来东宫多久了?” “不记得耶,一开始是林总管,林总管走了他才来的。” “你再好好想想,大概有几年了呢?” “一两年吧,反正不是很久。” 不久就好,久了才有嫌疑。 我一定要查出太子的那些笑话到底都是哪些人传出去的,然后一个一个找借口把他们撵走。心术不正的奴才,留着做什么。 太子可能是真的饿了,把一盒鹿脯干吃得底朝天,才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说:“饱了。” 又给他喝了两口水,给他擦了擦嘴巴和手,才和他一起躺进被子里。 他吃饱了,冷也不冷了,抖了也不抖了,人又在我怀里不安分起来。 所谓温饱就思那个什么,古人的话真是至理名言啊。 等到他所有的愿望都彻底满足了,也差不多五更了。 我轻轻拍着他,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努力地保持着清醒。 我不敢再睡。因为既然皇上有令,我们这样就算是抗旨不遵了,若给有心之人利用,又是一场麻烦。 天蒙蒙亮时,我用自己的衣服裹着迷迷糊糊的太子,把他送回了他的寝宫明霞殿。 走回自己屋子的路上,我正庆幸院子里空无一人呢,一个人从暗处走出来,在我面前低头打了一个躬,低声说:“太子妃殿下,以后您只要把太子送出门就行了,奴才会负责送太子殿下回寝宫的。” 是张总管。 我点了点头,对他说:“你到我屋里来一下。” 进屋后,我问他:“昨天晚上帮太子遮掩的人是你吧。” 他说“是”,我向他道谢,正想问他为什么,他已经跪下说:“奴才深受太尉的大恩,自当为太子妃殿下效力。” 我爹?“太尉对你有什么大恩呢?” “奴才的侄儿张华,为jian人所害,已经叛了斩立决了,是太尉刀下留人,把案卷发回,亲自重审。后来不仅还了奴才侄儿的清白,还把他聘为府中的司空掾。每有宴请,必带他出席,有意让他结交权贵,以为将来进身之用。太尉对我张家的恩情,实在是厚地高天。奴才就算粉身碎骨,也无以报答太尉的大恩。” 原来我爹已经为我在东宫里安排好了这么一个帮手,只是,他为什么没有事先告诉我呢? 我都怀疑连张华会被判斩立决,也是我爹事先安排好的。这整个过程都不过是一场戏,要的就是这位东宫总管的忠心。 不管那么多,既然有这么一个可靠的人,我就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于是对他说:“我交给你一件事,这事不急,你慢慢查,查出了一个就告诉我一个。” 他忙问是什么事,我说:“我要查太子当年的那些所谓的笑话都是谁最先传出去的,事情发生时,太子身边又有些什么人。我不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奴才再继续留在太子身边。” 他点头准备离去,我又说:“你还帮我查一下另外一件事。我总觉得那天左良人其实根本没有看到我和太子在玩蛐蛐,那她为什么会知道的呢?她那篇文章真的是她自己写的吗?我明明记得她跟我说过她不怎么会写文章的,难道这只是谦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