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三日归宁
其实这会儿庄铮和华灼都已经醒了,庄铮平素读书,素来是闻鸡而起,而华灼也不是惫赖的人,鸡叫三遍便也起了,虽说昨夜都吃醉了酒,且又洞房花烛,说不尽闺房滋味,便是醒得迟了些,也不会比平日晚多少。 只是二人谁也不想这么快就起床,耳鬓厮磨只愿多温存片刻,月香来叫门的时候,小夫妻俩个正窝在一起儿低声私语,各自说着这两年的事儿。 听到月香叫了门,华灼才脸红着推了推庄铮,道:“丫头们都来催了,都是你赖着不肯起来,一会儿教她们笑话。” 庄铮晓得她面薄,便也认了,道:“赖我,都赖我……” 说着,小夫妻俩各自披衣下床,这才唤了丫环进来,华灼坐在妆台前,看着月香手上端着热水盆,盆边搭了干巾,不由得诧异道:“怎地就你一人,她们呢?” 月香一呶嘴,道:“都在外头呢,八秀姐不让别人进来。” 华灼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八秀的小心思,不由得抿唇笑道:“只你一个怎么伺候得过来,叫月明进来伺候少爷更衣吧。” 月明、月琦、月秀三个丫环,按母亲方氏的意思,都是可以做通房的,不过华灼观察了一阵子,发现还是月明这丫头最为听话一些,做事也麻利,最重要的是,她没什么小心思,倒还值得给几分信任,至于另两个,再磨一磨吧,总得服服帖帖的才好。 月香又是嘴一撇,小姐这么一吩咐,便知是偏心月明,但她也学乖了,心中再有不满,却也不会说出来了,只是转身把月明喊了进来。 两个丫环齐齐动身,不大一会儿,小夫妻俩就穿好了衣裳,八秀这才带着剩下的两个丫环进来,替华灼梳妆。 “小姐,该去给老爷、夫人敬茶了。” 华灼缓缓站起身,此时她身上穿的红色罗裳也是她自己绣的,虽不是嫁衣,但庄重华美却是丝毫不逊色,裙底边是象征夫妻合美的合欢花儿,襟边以回字纹勾勒,间或缠着灵芝、祥云,正中却是一枝并蒂莲,蝶、蜓环绕其中。 发髻高高地绾起,以珠花压鬓,因庄铮已经有了功名,所以八秀在她的发髻左右各插了一对金步摇。胸前挂了一串珠子,腕上是金对镯,腰间是比目鱼对佩,绣鞋尖上也缀了珠子,一身的珠光宝气,看得华灼都有些眼花,便有些忐忑地问道:“夫君,如此打扮,不知公爹、婆母可会觉得太过奢华?” 以华灼豪族女的身份来说,她这样的打扮,绝对算不上奢华,步摇、对镯虽是金的,上面却并没有镶嵌宝石,胸前挂的珍珠串子,也是普通大小的南珠,并非稀罕之物,腰间的比目鱼对佩,虽是上等羊脂玉,但这对佩的另一半,却是悬在庄铮的腰间。至于身上的罗裳,就更不用多提了,是华灼自己的绣的,只会显出她的绣活儿好来。 不过对庄家来说,这样的打扮,已经是十分庄重华贵了,所以华灼才会多此一问。 庄铮微微一笑,道:“今天是你入门头一日,要敬茶的,自是该郑重一些。等过了今日,还是做寻常装扮为好。” 庄家没有勤俭持家的家训,但并不是说庄家就喜欢奢华无度,算来庄家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宗族,各方族人虽不比豪族那么多,但细细一数,一个宗族里庄姓之人也不少于十几、二十户,有穷的,也有富的,华灼以后是宗妇,若是平日打扮用度太过奢华,难免要引起族中非议。 华灼听了,自然便心中有数,吩咐八秀道:“回头把那些惹眼的衣裳、首饰,都锁起来。” 敬过茶后,华灼便下了厨,忙活了半天,做了一桌菜,然后伺候公婆用膳。 庄大老爷倒不是个挑剔的,尝了几口,点点头,对庄铮道:“你讨了个好媳妇,以后不可亏待了人家。” 庄铮忙应道:“孩儿遵父亲教诲。” 庄大夫人落了箸,淡淡道:“再有几个月是春闱,你们二人虽是新婚,但也不可太过缠绵闺中,铮儿仍应以读书为重,灼儿也要自重,少年人贪一时欢愉原也没什么,只是一定要晓得何为重,何为轻,有所节制。” 华灼低声道:“儿媳省得。”心中却是又羞又窘,这样的话,私下说便好了,此时说,实在是叫她感到难堪。 好在庄铮替她解了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句“母亲,孩儿去温书了”,就把庄大夫人刚才的话,都软软地顶了回去。 庄大夫人还要说什么,却被庄大老爷一声轻咳给拦住。 “去吧,做学问,还是要松紧适度,太过劳累也不好,儿媳妇不必在这里伺候,去给铮儿泡壶好茶,帮着研磨铺纸。” 庄铮和华灼于是双双告退,出了门,小夫妻俩个才相视一笑。 “老爷,我才教训他们不可贪一时欢愉,你便让你他们朝日相处,岂不是打我的脸。”庄大夫人闷闷不乐道,她虽是承认了这个儿媳妇,但从心底里,却始终喜欢不起来。 庄大老爷又咳了几声,才道:“你虽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但也不必露在脸上。你也是过来人,又岂不知新婚夫妻,正是恨不得早晚厮磨的时候,硬要分开,反而让铮儿牵肠挂肚,读书也用不上心,不如让儿媳在跟前伺候着,不用几日,便也腻了。” “总是老爷说的在理。”庄大夫人不好再说什么,索性便不言语了,心中却仍是怕庄铮会为了媳妇儿而分了心思,已经盘算着身边哪个丫头比较稳重,准备过了归宁后,就送到儿子房中,好替她看着儿子、媳妇。 有着庄大老爷的话,小夫妻俩很是过了两天柔情蜜意的好日子,然后便是归宁,华顼和方氏见了女儿、女婿,自是高兴,只是华顼是一惯古板严肃的,与女儿没说上两句,就一招手,把庄铮领到了书房,自是考校学问去了。 “你爹爹呀,这性子是改不了了……来,咱们屋里说话。” 方氏十分欢喜地把女儿带到了屋中,各自坐定,她才关心问道:“公婆待你如何?” 华灼低着头道:“公爹、婆母待我似亲生女儿一般。” 方氏脸一沉,道:“少胡说,娘可不听你这一套,哪里学来的报喜不报忧。” 华灼忍不住笑了,道:“娘,公婆待女儿确实还好,便是不好,女儿自问也应付得来,娘不必担忧。” 方氏这才略略放了心,道:“你只记着,以你的家世,不必受公婆的气,你有爹娘,也有兄弟,有事咱们一家子给你撑腰,不怕。”说着,语气一顿,又问道,“铮儿待你如何?” 华灼脸一红,声音又低了几分,道:“极好。” “那你屋里几个丫环,他可有曾特别在意哪个?”方氏又问道。 “娘……”华灼这时候哪听得这样的话,拖长的语气已是有几分不高兴。 方氏一指点在她的额头上,道:“这事儿是要时时留意的,万万不可大意,你要心中有数才成。” 华灼揉了揉额头,很是无辜道:“娘,我问过他了,为什么没把碧玺收房,你知他如何答我?” 当初韦氏把碧玺先给华灼,后又送到嵩山书院,是什么意思是个人就能瞧得出来,庄铮又不是傻的,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到嘴的rou不吃,还可以说是要安心读书的缘故,可是他在回京之前,却说通了韦氏,反而把碧玺许给了下人,这里头自然别有缘故,华灼又怎么可能忍住不问。 方氏不由得问道:“他怎么答你?” 华灼抿了唇,忍笑答道:“他说,少年人不可贪一时欢愉,闺中之乐,乐无极也,然也当有所节制。” 庄铮根本就是拿了敬茶那日,庄大夫人教训华灼的话来回她,但话中的含意,却是别有不同。庄铮的意思是,得妻一人,便已乐无极,何需理会旁人,虽没指天发誓说什么绝不纳妾收房,但隐隐也有了几分这样的意思。虽说是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时,但想来这话也是有着七、八分真心的,所以华灼压根就不打算跟庄铮提收通房的事,就算要收,也要过上三年五载她未能庄家开枝散叶再说。 方氏倒是爱听这话,只是嘴上却斥道:“真是花言巧语,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你可要多多管束着,尤其是夜宿在外这等子事,万万要弄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不能由着他去。” “女儿知道。”华灼偷偷地笑。 “还笑,你不管得紧一些,待到他带着不三不四地女人回来,看你怎么哭去。”方氏说着,便叹了一口气,又道,“铮儿的性子,与你爹爹有几分相似,虽是稳重的,但难免也有些才子佳人的风流之心,你爹爹当年还带回一个楚青青,虽是没收进房,但也在绘芳园耗了人家几年青春,我也就是图个眼不见心不烦罢了,便没理会。你可要当心着些,不比我当年,自己便能做主的,你上头还有公婆,别到时里外都不是人……” 方氏这是经验之谈,华灼自是俯首贴耳,聆听母亲的驭夫之术,心中暗暗记下来。说起楚青青,她倒还记得,母亲哪里是没理会,那不还寻了个窈娘去盯着了,防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