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懦弱父兄?
华道安再次犹豫了许久,嘴唇张了又合,反复几次,才嚅嚅地问道:“刘嬷嬷,问一句,虽说是一家人,但八小姐身为嫡支,身份尊贵,寻常人自入不得她的眼,而且她又与小女只见过一面,连话都未曾说几句,论亲近,只怕还不如贵府上一个小小的粗使丫环,何以八小姐对宜人如些热心肠,倒教我们父子也要汗颜了” 刘嬷嬷心中又一阵恼怒,道:“说来说去,你们还是信不过我家小姐。既然如此,我也不妨把话与你们说明白,省得有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一些。 “我家小姐说,宜人小姐千里迢迢,自汝南入京,归还凤佩,是为恩义,荣安堂虽不似往日风光,但却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怨报怨,绝不负人恩义,此为其一,再者,荣安堂素来禀承祖训,正直为人,公正行事,宜人小姐的事,小姐若不知道便也罢了,既知道了,便不能装聋作哑,视若无睹,哪怕明知力有未逮,亦要一尽心力。道安老爷,闾少爷,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眼下我家小姐已说动了十五姑太太,去请三老太爷向老祖宗说情要人,又得了苦月大师的名贴,如今只差个人把名贴送到荣昌堂去,你们若愿意,便自来寻我家小姐拿名贴,若不愿意,便也罢了,我家小姐自然另想法子。老婆子言尽于此,告辞了。” 言毕,刘嬷嬷转身就走,实是怕再留下来,真忍不住要口出恶语,宜人小姐那样的人儿,怎么有这样的父兄,真是又是可气又是失望。 待到刘嬷嬷走远了,华道安父子两个对视一眼,忽地一收那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挺直了腰身,同声大笑起来。 “父亲,看来小妹赌对了,荣安堂这位大小姐虽是女儿身,但行事却颇有当年曾伯祖的风范,重义有情,通明本心,只是手段上还是幼稚了些。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四叔父是个刚正守持的人,品性虽高,却缺了变通,行事更是直来直往,教出来的女儿自然没什么手段。”华闾边笑边道。 华道安却敛去了笑容,叹息一声,道:“可惜是个女儿身,依我看,十五姑太太和你meimei还是莽撞了,再过两年,她必要嫁出去,到那时,荣安堂只有你四叔父和一个无知小儿,你四叔父禀性刚直,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荣安堂在他手上不会有多大起色,而华焰年纪太小,品性如何,还未可知,万一又是个扶不上墙的,今日的举动,便是咱们家取祸的根源呀。” “父亲,若是往日,你这样想,原也没错,否则咱们家也不会在汝南一待就是这么多年,但眼下咱们离了汝南,已是没了退路,再也回不去了,凤佩又让小妹送回了荣安堂,荣昌堂咱们靠不上,不靠着荣安堂又能靠着谁去。再者,外头风传庄家大房要与荣安堂联姻,我虽未见过那位庄二少爷,但只看今日他特地陪了八小姐过来,便可见颇为有心,只恐荣瑞堂欺负了八小姐,赶着来撑腰的呢。还有,庄家大老爷虽年事已高,但颇得圣眷,若无意外,吏部侍郎这个位子,再坐个五年、八年的不成问题,有这一层关系,咱们父子俩下场科举,未必不能高中,即使以后荣安堂真的靠不住了,咱们有了功名在身,也不愁没后路。依我看,这个风险还是值得冒的。” 华闾分析得些道理,华道安心中虽认可了这话,但仍是瞪了儿子一眼,道:“若不是你在汝南多管闲事,又连累了你meimei,咱们家何至于要托庇于十五姑太太,又被扯到京里来淌这浑水。” 华闾摸摸鼻子,讪笑道:“父亲,世道不公,jian佞横行,我辈中人,本就该振臂一呼……咳,儿子什么也没说,这总成了吧,眼下这事儿,八小姐既然寻了来,如何处置,就请父亲示下。” “还能怎么处置?明儿你就借口出门访友,往太液池走一遭。八小姐这样热心,我们总不好教她寒了心。”华道安最后终只是叹了一口气。 不提这父子俩在这里商议,却说刘嬷嬷离开了外院,本想回到华灼身边,但一转念,又特地跑了一趟外书房,庄铮正在跟华燃谈论一篇策论,忽见刘嬷嬷的身影在外头晃了一下,便寻了借口走了出来,刘嬷嬷忙将他领到墙角处,低声把华道安父子俩的事情说了,然后道:“姑爷,我看小姐要白费一片心了,那两位……真是不中用的……若他们不敢出面,谁又能把苦月大师的名贴送出去?老祖宗是个固执的,若无外力相逼,只怕三老太爷的情面也不是那么有用的。” 庄铮思索了片刻,才道:“你跟你家小姐说一声,若是他们实在靠不住,那这张名贴……我去送。” “这……” 刘嬷嬷犹豫起来,庄铮去送,自然更加名不正言不顺,但他到底是庄家人,庄大老爷又与荣昌堂关系很好,由庄铮去送名贴,这里头就又加上了庄家的分量,老祖宗不高兴是肯定的,但救出宜人小姐的希望却又大了几分。 只是,这样一来,庄家大房和荣昌堂的关系,恐怕就要破裂了,如此,对庄家却是不利。庄铮肯出面,她打心底替小姐高兴,可是想想后果,又怕庄铮承担不起,若庄大老爷这个未来的公爹因此恶了小姐,岂不是得不偿失? 庄铮不知刘嬷嬷已想了这么多,眉头微皱,道:“此事我已掺和进来,自然一力承担到底,你去吧,教你家小姐放心。” 刘嬷嬷喏喏,还想说什么,但庄铮已转身走了,她也只能一叹,转身进了内院,略一打听,知道小姐这会儿在华三夫人房里,连忙就赶了过去。 这时候华三夫人并不在房里,刘嬷嬷进来的时候,华灼正跟华烁、华熳坐在一块儿讨论刺绣针法,说说笑笑,其乐融融,七巧侍立在一旁,见刘嬷嬷来了,便不动声色轻轻捅了华灼一下。 华灼微微一怔,便对华烁、华熳笑道:“光说不练,你们也学不到什么,你们回去取了针线,我亲手绣给你们看,你们便能晓得这针法的精妙之处了。” 两个女孩儿不疑有他,便去了。 刘嬷嬷这才来到华灼身边,压低声音把去见华道安父子的经过说了,又把庄铮的意思也转达明白。 华灼听了,不由得略略皱起眉,若是华宜人的父兄不出面,她想救华宜人,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这样的话,苦月大师的名贴也不大好送出去,凭白浪费了一招好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在来之前,万万想不到华宜人的父兄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庄铮的承担确实教她心里微微感动,但刘嬷嬷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万一老祖宗记恨,庄家大房和荣昌堂之间的关系恐怕就要一落千丈,自己还没有嫁过去,就先恶了未来的公爹,这很不妥当。思量来思量去,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眼下只能看三老太爷那里了。 正在她沉思的时候,华烁、华熳又双双走了回来,笑道:“八jiejie,你把我们诓去给你寻针线,自然在这里与刘嬷嬷说什么悄悄话呢。” 华灼一笑,暂且放下心思,打趣道:“刘嬷嬷肚子饿了,正问我什么时候有饭吃。” 华熳噗哧一声,道:“我瞧不是刘嬷嬷饿了,是八jiejie自己饿了吧。着什么急,娘说八jiejie头回上门,定不能怠慢了,这番进京,得用的厨娘没带着来,现用的几个,都是新请的,怕她们不懂规矩,娘亲自去厨房盯着了,不用多会儿就能开饭。” “你这丫头,说得好似我是专来讨吃的一般……不与你瞎扯,把针线拿来,我把方才说的针法绣给你们看……” 华烁眼前一亮,她也喜欢刺绣,先前听华灼跟她说了几种针法,都是以前没学过的,这会儿见华灼要示范,赶紧把针线盒子递了过去,又裁了一尺素布,用绣棚架好了。 华灼熟练地捏起针线,不大一会儿,就以她方才说的针法简单地绣了一叶莲瓣,这时便有丫头打了帘子进来,禀道:“酒席已经备好,夫人请几位小姐前往花厅。” 华烁依依不舍地放下绣棚,道:“既然酒席已经备好了,八jiejie,咱们这便去,别让母亲久等了。” 华灼笑道:“针法你已经瞧会了,就别不舍,这针法说来复杂,其实绣起来并不难,你回头多练习几次,便熟了。” 说着,她左手拉起华烁,右手拉住华熳,便往花厅走去。待到花厅时,先前替刘嬷嬷引路的李mama便亲热地迎上来,道:“刘嬷嬷,八小姐有夫人招待,你与我们吃酒去。” 刘嬷嬷看了华灼一眼,有些犹豫。 “嬷嬷,你去吧,我这儿有七巧伺候呢。” 刘嬷嬷这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