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活是麻辣串儿 艺术是糖醋里脊
韩林不再理会母亲,望着院门口发呆。 他在这小城里仍兼着许多头衔,什么主席、理事、客座教授什么的。在母亲那话带给他的浓重的失落里,那都是艰辛地努力,透支了生活而得来的荣誊,都是些空头支票,是几张慰藉精神的白条儿。 韩林终于放下心头的不快,这时看见母亲捡起桌子上的两三粒药丸子,端起杯子冲进肚里,忙问道:“怎么上周感冒还没有好吗?” “好了,早好了。” “好了你吃感冒药干啥?” “噢,你姐回来又得扔了,我把它吃喽,别浪费。” 韩林听了心里又荡动起来:“哎,怎么说你们呀。你上了年纪啦,可我jiejie……我与亚菲自从有了小酌,生活有时磕磕绊绊的,我整天都应付不了,可我jiejie……” “她是对你好。” “那是些什么好啊?我jiejie跑到那能知天地的张半仙,也就是老光棍那里,算了一卦说我与亚菲属相不和、五行相克。这对我说说也罢,却也说给了亚菲,弄得咱们年都没过好。自从我姐前年下了岗,你真把她给培训……” 韩林说到这里不再往下说,他看出母亲不高兴,硬是把那句话咽进了肚里:这世间的一些大事儿都是无知的小嘴给搅和出来的。 这时jiejie进了门,在后面跟着的小酌见了韩林跑上前来,一定要他抱抱。他抱起小酌这神才回了家,心守了舍。 “爸爸,你今天怎么不高兴呢?” “你怎么知道爸爸不高兴呢?” “我说不出来,反正……反正觉得你不高兴。” 韩林听了一笑,在她的小鼻尖上轻轻按了一下。韩林把她放下,她跑到长沙发上抱起玩具熊来耍。 jiejie说话露骨:“是不是又被媳妇欺凌了,你不能老像个棉花糖一样,要学会反击与对抗,忍让不过是培养制作心灵炸弹!” “你与姐夫,你喜欢他顺从还是反抗?” “你呀,看似随和,其实骨头里那根筋比牛筋还硬!” “现在已不是在大学里做教授时那般风光,老实些倒好。有时我都在想,是不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啦……” “鲜花插在牛粪上怎么啦,越长越旺!行了行了,别说了,我买了你喜欢吃的酱猪头rou……我倒想起来了,你现在这样子是不是吃猪头rou吃的?跟你姐夫一样,没长记性!” 韩林听了一笑:“姐夫八面玲珑的,怎么在你眼里也是没长人脑袋的” “他呀,吃喝嫖赌练出来的,正经事儿连个响屁都放不出来!不对,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吃喝嫖赌中没有那个嫖啊,这一点我还是信得过这李玉林的。” 姐夫李玉林做了多年的产科护士,现在是产科医生,听说有些性冷淡。 韩林接了小酌回到家里,收拾好床让小酌睡午觉。 小酌闭眼小憩一会儿,睁开眼睛,乞求着对韩林说:“爸爸,要不你给我买一个跟mama一样大的玩具熊,mama不在的时候我就抱着它睡。” “没有那样大的,爸爸可以买最大的。” 韩林转了多个玩具店,买回来的玩具熊比小酌高出许多,她很喜欢。晚上她跟玩具熊耍够了,把它拉进棉被里,有时韩林提前把玩具熊放进被窝里,再放进热水袋,小酌一会儿就能睡着。 小酌很喜欢爸爸,所以mama在家与否,她没有喜与忧的大起大落。 韩林为了多一些作画的时间,逢周末就把小酌送到jiejie家。现在仍兼着市美协的副主席,这稍稍分散他一点精力,他一直潜心向画,为那些追光寻梦的爱好者授课。 韩林并不后悔离开大学。教师走xue秀已,捞金铺路。学生急功近利,眼高手低,大学已不是宁静温馨的绿地。 令韩林痛心的是那些大学生。一走进大学的课堂,不管你选择哪类画主修,都要从中国画的传统艺术开始。传统的写意是血脉里的东西,这是中国绘画艺术的根源和灵魂。 但韩林痛心地发现,许多学生早在学画初期,就打瞎了底子,走偏了路。学到的知识不伦不类,不土不洋,偏差根深蒂固,又自认为是正统绝版的传承者。他们中的不少人将来做个画匠还行,但永远登不上艺术的顶峰。 而他在美协里给爱好者上课还好一些。这些学生年龄稍大一些,对绘画的理解偏向成熟,艺术上的偏执较小。他的课讲得好,比其它的画家要动情深刻的多,美协里的学生都喜欢他。 以他现在的名气,完全可以在这不大的山城里走走秀,吹吹牛,捞捞金,理理财,把生活搭理得好一些。但他心里想的较远,而不在这急的功近的利上。 他还是憋着一口气深研绘画,积蓄内劲,先把脚底下的路走实,艺术拓展升级是量到质的转变。他喜欢岱山这地方,古迹名胜,美景良辰,经常到琉檐下观察市井人家,想象过去古朴的生活空间。 他知道林亚菲对此是不能理解的,女人偏向于感性的直观的东西。单说韩林去年办个人画展,买了阴阳笔,林亚菲可是他闹翻了天,同他分开睡。 “去抱着你那神圣的画儿睡!空头画家却一掷千金?还画家呢,精神病!” 连续三周没有共枕,韩林内火攻心,看林亚菲那样子要长期坚壁清野抗战到底,他心酸地感叹: 艺术与生活不相兼容,不共戴天!我这画家只是大大们的粉丝儿!那些喜欢我的小伙靓女,不过是我的土豆粉儿! 那次家庭纠纷幸好是美协里翟一民帮忙,那翟一民如天兵临凡,把他从水火中解救出来。 那天韩林上完了课,到办公室里拿授课补助,两个小时三百块钱。恰好碰见翟一民,正握着个酱猪肝喝酒: “韩林哪,怎么这么张脸啊,三百块钱赚少?我跑前跑后的,不就是喝瓶二锅头再加个猪肝?想再弄根大肠多喝点儿都舍不得,我们还要交水电费呀……” 韩林只好把心里话说出,买了阴阳笔两口子闹别扭,已分床睡觉多日啦。翟一民非要他把阴阳笔拿来。拍了两张照片,让他回家等,一边送韩林出美协一边为他打气提神: “韩林哪,我翟一民画画差点儿,但处理这种事儿,根本用不着脑袋,用脊柱考虑一下就行!” 第三天晚上,韩林在家里洗衣服,林亚菲在看电视。一个陌生人,拿着印有阴阳笔照片的彩色宣传面,冲着来开门的林亚菲问道: “请问韩林老师在家吧,啊,是夫人,我是北方高端画笔研发中心的,您看就是这个,鉴于韩林老师的声望,一套仅售三万元协助我厂进一步宣传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