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一切已成往事
“嫂子，就在前面。” 黎安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目的地，发现秦烈正站在那里，两手撑在重物上，男人看见她有些发白的脸，不由对多吉皱眉：“不是让你去叫王俊，怎么喊她来了？” “王哥没空啊，我想着嫂子是女的，对付女伤员应该要方便些就擅作主张了……” “让我来吧。”黎安安放下医药箱蹲身，正好在秦烈的保护圈下。男人顿了顿，把自己的雨衣撩起来，给她搭了个小小的遮雨棚。 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上午五点一刻整，天边有些混沌，乌云压顶的环境下，四周依旧一片漆黑。黎安安浑身湿了就没机会晾干，最后一片卫生巾也在刚才悄悄换了。不知是不是经历过惊吓和剧烈奔跑运动，加之高强度的医疗工作，大姨妈几乎缩了回去，这对眼下而言是个不错的消息，可终究很伤身体。 她抹了把快迷眼的雨水，这个伤员神智还算清醒，张开龟裂的双唇：“水，我要喝水。” 一边的小战士立刻递过来个军用水壶，里面还有五分之一的温水。有余条件有限，黎安安取出葡萄糖注射管用呀咬碎上面的玻璃柱子，嘎嘣一声，将液体倒入摇匀后递给伤员。 她把碎在口中的玻璃渣子吐出时带了点血，秦烈皱眉，左手带着强硬抬起她的下巴：“伤哪了？” 黎安安伸出小舌头：“喏。” 舌头右侧被划出个小口子，正往外冒血，好在不严重。她大着舌头说：“没肆（事）。” “既然牙口这么好，我看明儿挖掘机也不用进来了。” 黎安安不明所以：“？” “你有牙，直接啃。” 黎安安对他包含嘲讽的关切嗤之以鼻，但见着他能说几句正常话，甚至能打趣自己，顿时有些庆幸秦烈没有一直沉浸在陈强的牺牲的悲伤中。 伤员喝完水引起了她的注意，处于工作状态的她发现自己不用一会擦脸来让眼前更清楚，抬头就看见深绿的军用雨衣撑在自己头顶，是秦烈，他笔直站着，一边撑着重物，一边给她撑起雨衣。 “好了！” 不知谁吼了一声，排除险隐后两侧人开始挖掘石头救人，很快便把人抬了出来。 这位阿姨算是幸运，下半身埋在地下却伤的不重，只是左腿有些骨。黎安安找来两根结实的直木头给她做夹板，固定好伤腿后让人抬走。 北京时间六点十七分，当第一道晨曦刺破天空射入人眼，每个人都有种劫后重生的恍惚感。大雨不知不觉小了下去，空中传来飞机的引擎声，众人顿时爆发出阵阵欢呼。 “救援，来了？” 仿佛支撑的精神支柱轰然垮塌，黎安安身形有些摇晃，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撑着点。” 秦烈一直在她身后，见黎安安站立不稳，一双手有力地托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背靠着稳健的怀抱，有些东西在心底开始破壳，可当她眼神看见一直在对面捂着右臂冷眼看着这边的叶承歌，心又凉了些许。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飞蛾扑火不顾一切地爱过却留下惨痛的回忆，让她面对感情开始瑟缩起来。 黎安安撑着站起，步子却跟灌了水泥一样。她走了两步，发现不是灌水泥，而是自己的左脚鞋子不知去哪了，光脚丫上裹满了泥巴，难怪那么沉。 “别动！” 秦烈不知发现了什么，忽然一把搂着她的腰，一把抬起她没鞋子的左脚，黎安安猛地后仰，屁股坐在他曲起的腿上：“干嘛呢！” “……我说了你别叫。” 黎安安不明所以：“我没事干嘛要叫啊。” “你的脚上，有蚂蝗。” “啊！” 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响彻山谷，带着连绵不绝的回音…… 秦烈揉了揉快要麻木的耳朵，快速把黎安安的脚放水里洗干净。果然，两条已经吸得红鼓鼓的蚂蝗一个在脚背，一个在脚底，白嫩的皮肤上衬着这两个软骨虫类，要多惊心动魄有多惊心动魄！ 黎安安不停甩脚，整个人都要疯了，尖叫声吸引了好多人注意。大家都知道黎安安是谁，忙凑过来：“嫂子，你怎么了！” “蚂、蚂、蚂蝗！” 秦烈感觉到她是真的在怕，浑身颤抖，眼眶急的发红，眼泪已经在里面打转。 蚂蝗这种生物生长在潮湿的泥土里，进入这种深山老林中最容易招惹上。而这种东西除了专门的防虫剂，还怕碱与明火。 此时蚂蝗大半个身子已经钻入黎安安的脚里，吸得她周围一片肌肤都已经麻木。秦烈抽出手里的刀用传统方法放血弄出它，叶承歌从包里掏出烟，因为下雨有些潮湿，点了好几次才点燃。 黑烟顿起，秦烈接过闪烁微弱光芒的烟头，快准狠往两只蚂蝗身上按。吸附在上面的两条不断扭动挣扎，身体一缩一缩，十分恶心地躬身滑落。 旁边站着的多吉抬脚把两只踩得稀巴烂，黎安安看着自己的脚背和脚板心，两个深深的红洞，还往外面冒着血。 紧张、劳累、疲惫的感觉涌上脑海，她啊了一声，脑袋一歪就晕了过去。 “安安！” 有人比他还紧张，忙凑了过来。 秦烈把黎安安横抱而起，冷眼看着一脸担心的叶承歌：“抱歉，我记得，你貌似有个未婚妻。” 无视僵立的叶承歌，秦烈抱着黎安安快速走上等待在身后的直升机。王俊安置好最后一名伤员，看见黎安安忙过来。 把脉，听心跳，翻眼皮，一阵子检查过了之后松了口气。 “没事，她太累了，只是睡着了。” 秦烈：“……” “所以说她这样，只是睡着了？！” “对，没错，让她好好休息吧，累坏了……” 于是，在黎安安昏昏沉沉中，飞机起飞，终于离开了这个让人惊魂的地方。 本次928大型泥石流灾难中遇难人数达到51人，根据家属意愿，落叶归根，他们被统一掩埋在秦岭山脚下。而陈强的遗体被运回M市，部队将在第二天举行为他举行哀悼仪式，对陈强本人追以烈士之名，葬于老家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