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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一章,番外(三)

    “是吗?”朱闵低头看着康宁面上的红晕,突然心中感动:“那个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康宁郡主更是低着头不说话,朱闵在身边细细地追问,康宁儿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我的吗?

    面对着一院子春花,康宁郡主才慢慢吐出来答案:“那个时候,我想,如果推你一把落到水里,又是怎生一个样子。”

    朱闵也慢慢把脸沉下来:“你试一试就知道了。”格格笑声中,康宁郡主急行两步,先一步回到房中,在竹帘处探出头来做个鬼脸:“你不羞吗?打听小姑娘心事。”

    红漆门栏衬上玉步摇,康宁郡主再摇一下脑袋,头上环佩“叮当”响几声,这才把身子缩进去,一个人回到房中继续自己刚才的回想,那个时候,闵将军临水迎风,看呆好些人。康宁郡主皱一皱鼻子,听脚步声进来。朱闵在她身边坐下来,对着那一脸神思恍惚是探究的心情:“真的不喜欢我?”

    深深的黑眸对上一双杏眼,黑眸杏眼中都是对方的面容,康宁垂下头来弄几下衣带,弄的却是朱闵的衣带,在他腰上打了一个死结,系在椅子扶手上,康宁郡主才娇笑道:“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

    从容地往外面走,是倒退着出去,后面哎哟一声碰到自己的女儿,晴姐儿揉一揉手臂:“妈,你碰到了我。”

    朱闵站起来的时候才看到自己的衣带系在椅子上,听着妻子得意洋洋地笑:“看你下次还乱说我不好。”

    晴姐儿看着父母亲都在笑,等他们笑完,才小心翼翼地问一声:“父亲,妈有没有再扣我的嫁妆,今儿中午吃饭,有一筷子菜我没有让她。”

    解开衣带的朱闵对女儿道:“你舅舅来了,对你舅舅好好告状去,告过状离你母亲远些就行。”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衣带解开,再看着榻上笑软了的康宁。朱闵把齐文昊的话再说一遍:“你要不是嫁给我,你就哭吧。”

    素来怪主意多,夫妻正温存的时候,也能想起来:“说个笑话吧。”朱闵告诉康宁:“我出去吧,你和晴姐儿在房中说话吧,别再扣她嫁妆才是。”

    走出房外,听着房中母女嘀嘀咕咕地说话,是怎么娶了这样一位怪胎,女儿都长大成人,犹是这样性子不改。父亲说什么都对,只有这一条上不对。朱闵想想父亲说的,多生孩子就会长大,现如今,孩子大了,康宁依就。

    端慧郡主和齐文昊的住处是端慧以前的闺房,齐文昊回到房中来,妻子肯定是不在。她伴着meimei和母亲应该是不松手。

    难得回来一次,解一解端慧思念父母之情。小睡一会起来的齐文昊漫步走出房,先问岳父在哪里,站在廊下等着人回话。看院外一株株参天大树,还似旧年光景。

    这里是以前的旧王府,依水然后有山,岳父封王后一直盖到水边,这大树都是以前就在的一片树林子。齐文昊想起自己以前小时候来过多次。父亲常带着自己来看端慧,又和母亲那一时不趁心,一来都要住上三几个月再走,小孩子们倒是开心的紧。

    “老王爷在书房里,也问过姑爷几时起来。”回话的人就是端慧闺房中原来侍候的人,她路熟人熟就是她跑了一趟。

    当年小婢如今妇人,齐文昊往外面走,随口地问一句:“你倒是又进来侍候着。”妇人满面笑容回话:“奴婢以前服侍姑奶奶一场,如今姑奶奶回来,老王妃说还是要以前的旧人,好陪着姑奶奶说说话。这房中尚在的有七、八个人,只有奴婢等四个人在封地上,想来她们在京里的,是常往姑奶奶面前请安去。”

    齐文昊点点头,岳母为让端慧在家里过的趁心,把这些旧人都找来依就服侍几天,就是说句以前的话儿,大家也都明白。

    步出玉石院门,可以看到杏花林畔那玉石小楼。齐文昊更爱看的是端慧院外的参天大树,粗如水桶,高若云天。看到一株雷击了半边,齐文昊也觉得可惜。细细寻找当年和端慧一起玩耍在树下的那株树,发现却是一株新树。

    “这树枯了,老王爷说郡主最喜欢这个地儿,日头照过来,这树下好打秋千,这不又重新栽了一株,奴婢们看着都似旧树一样。不知道姑爷是怎生看出来是新树的。”妇人再回过话,只是疑惑,这两株树长的一般儿粗细,一般儿大小才是。

    齐文昊只是一笑,这树上没有自己和端慧刻上去的字,可以知道是株新树。一路行来,齐文昊重新又走了一回,这园子里也留着不少自己和端慧的足迹。回到京里以后再通信,端慧也会告诉自己又变动哪些,再加一句:“等你来看。”

    行至书房院外,遇到胖倌儿往外面走,对着姐夫就嘻嘻笑:“父亲让我去看看采买回来的东西,晚上在园子里招待姐夫呢。”

    齐文昊喊着胖倌儿停下来,命他近前才问道:“你是怎么弄的,没有孩子是怎么回事情?”胖倌儿一脸笑听着姐夫慢条斯理:“你不会不生。”

    最小的一个妻弟也长成人,不再是小时候误会后挥拳要打自己的时候,齐文昊再想一想胖倌儿事后对着自己赔不是,只要胖脑袋耸拉着,看着就是可怜劲儿。

    “生一个孩子给你五万,”这是大舅兄和端慧通的信中所言,齐文昊也借来用一用。大舅兄对胖倌儿没有孩子,光喊着要过继孩子,人人都是疑惑重重,没有人相信他会不生。吃的比人要多,长的比人要壮,力气比人要大,而且他不生他还不着急,几个哥哥都不知道胖倌儿在弄什么鬼。

    胖倌儿对着姐夫小声地道:“大哥说给十万。”齐文昊假装盘算一下,再对胖倌儿道:“还有五万以后给孩子。”

    两个人擦身走开,齐文昊先来见大舅兄,第一句话就是:“胖倌儿说你给他十万生一个孩子。”朱睿摆摆手:“你听他胡说,生个十个八个,我还对不起了。”

    陪着妹夫往父亲房中来,朱宣和几个哥儿们正在对着墙上的地图说列阵。看到他们进来才停下来。

    朱宣先从书案上拿起一张条程给儿子,朱睿接过来看过几行,就对着父亲赶快道:“多谢父亲。”父亲随时所想,就会手书下来给自己看,有如他在军中的时候,幕僚们都去休息,父亲依然是在伏案。

    再挥手让孙子们出去的朱宣,请女婿坐下来说话,想他从京中来,肯定是有不少话要说。“睿儿,你坐那里。”朱宣自己向书案后坐下来,案上一枝碧玉瓶中,插着几枝子杏花。现在来换花换水的多是福慧。

    “母亲托我带话给岳父,请岳父安居京中才是。皇上去年就致信于北平老王爷,命他京中安居,北平老王爷找了数个理由推托至今,后党何大人上了一封密折,皇上看过后就大怒。是以母亲致意岳父,候福慧成亲后,安居京中的好。”

    齐文昊说过,朱宣先问一句:“你说的这位何大人,是皇后的父亲还是她的弟弟。”齐文昊回道:“是皇后的弟弟何大人,前年的株连案,皇后的父亲何老大人被逼荣养在家,他如今少有出来。”

    朱宣淡淡道:“还是安生的好,老了还出来做什么,倒是不如我,在家里和孙子们一起为乐。”再回齐文昊:“北平老王爷他都是些什么理由?”

    此事朱宣和北平老王爷也是有信来往,多以隐语道寒温。女婿上门,朱宣要再听听北平老王往京里呈的是什么理由?

    “先是思恋战场,不忍久离;再就是染疾难以动身,今年开了春,又上了一个折子说他廉颇虽老,尚能饱餐。。。。。。”齐文昊是看过这些折子,一一对岳父道来,最后道:“只有何大人上的那道密折,我是没有看到。”

    朱睿不愿意父亲离开自己,手里还拿着父亲刚才所书,是对敌之策略和治军之条程,朱睿对着父亲有些求恳的神色:“父亲离儿子近的好。”

    “长公主让文昊带这个话给我,也有她的用意所在。”看书房外碧荫下,妙姐儿、端慧和福慧种的摇曳花草长的如高,朱宣想想京中好大雪,心中还是怀念。南疆称王几十载,到老叶落要归根。

    想一想妙姐儿,朱宣就露出微笑,对齐文昊道:“你岳母却是这里人,带她回京去,不知道她乐不乐意呢。

    高阳公主也想到这一点儿,齐文昊道:“请岳父放心,母亲说岳母如果不去,她就亲自来接。”这话朱宣一听就很有精神:“好,让她来接,我也跟着沾一沾光才是。”想我回京去,长公主不远千里来接,朱宣觉得这挺有面子。对女婿道:“长公主可是说一言为定?”

    “岳父大人,”齐文昊站起来对着岳父行礼道:“小婿此来就一点儿功劳也没有吗?”朱宣呵呵笑起来:“那我答应你,算是你的功劳吧。”

    再对着朱睿的不乐意,朱宣安慰道:“我以前一个人在这里,你祖父母都在京中,这是早就有的,你我父子时时通信也就是了。”

    朱睿对着父亲看一眼,我不同意是皇上疑心太大;朱宣微微一笑,哪一任的皇帝疑心不大。他先对北平王这样,没有先对我,让我做一个榜样,就算是有三分客气。长公主和女婿相邀,朱宣微笑:“人都说我疼女儿,福慧我带在身边,再到京里和端慧常来常往,哥儿们我都带走了。”

    想想自己这一次进京,浩浩荡荡九个孙子,一个孙女,朱宣突发的兴致,对齐文昊道:“我也不要你母亲来接,我们下船的时候,你父母亲来接就行了,让他们眼红我十个孙子,去你家里做客,得单开一桌子席面才行。”

    这就算是答应下来,岳父这样好说话,让齐文昊松了一口气。岳父是京里人,到老了想回去也是有的。更重要的是,岳父回去也有个帮手抵抗后党,而后党一力要两位老王爷回京,其目的是要牵制,或是弄些矛盾出来。

    齐文昊与朱宣翁婿两个人交换一个眼色,大家都是笑容满面,只有朱睿黯然,朱宣一扫眼间看到了,不悦地道:“是不是等你六十岁,还要我跟在身后?”

    朱睿对着父亲嬉皮笑脸一次:“那敢情好。”嘻笑过以后,朱睿继续黯然,朱宣拂袖道:“你出去吧,我不喜欢看,文昊也不会喜欢看。”

    嘴里说过以后,朱宣自己却站起来,对着齐文昊笑容可掬:“让他一个人想去,岳父陪着你走走,晚上回来好多吃东西。”

    笑眯眯的齐文昊随着站起来,也俏皮一句:“岳父陪我去的地方,我都是敢去的。”这话又是一句陈年旧话,朱宣对女婿的打趣不以为然,但是这话提醒了他,转身对着女婿上下看了看:“文昊,我几年不在京里,听说你还算老实。”

    “岳父请,”齐文昊进前一步打起门帘,然后啼笑皆非,我还算老实,我倒是能不老实。跟在岳父身后的齐文昊想起来当年的一段旧事。

    那是一个烟花三月,春风吹的人欲醉。几个学友约着出城去游春,不知道是春风动人心,还是春花乱人心。午后稀里糊涂的都坐到一处青楼中,等着看那楼下艳装歌妓舞春风。

    “啊,”慢条斯理的一声以后,朱宣在几步处和颜悦色地道:“文昊,你倒在这里?”齐文昊回想当时,自己吓的脊梁骨就觉得一声冷嗖嗖就这么下去。赶快站起来对岳父满面通红:“我,我们,游春,游着游。。。。。。”齐文昊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几个人晕晕乎乎,乎乎晕晕就过来了,也想不起来是谁先提议,谁后跟来。朱宣当时并没有动怒,还是和颜悦色:“游春正是好光景,这里也有花草,也是不错。”

    一阵喧闹声起来,楼下艳妓披着纱衣舞出来,齐文昊事后回想再三,想不起来那艳妓是何模样,就连她身上纱衣是什么颜色,也没有看清。

    别的人看艳舞,翁婿两个人站在楼下谈春景,齐文昊就是那一天见识到岳父的健谈,最后在楼上楼下的笑谑艳妓声中,朱宣引着齐文昊到楼边去看外面春花,一一地告诉齐文昊,这是一株什么树,开什么花;那是一块什么石,这石头好在哪里。

    齐文昊再见识到岳父杂学旁项样样来得,一直畅谈到艳舞结束,朱宣陪着女婿一起骑马回来,齐文昊第一次逛青楼就夭折在岳父手里。

    收回思绪的齐文昊看着走在前面两步的岳父,负手兴致高涨地看着小径两边,突然指一下:“这是你和端慧一起种的,看看,这么高了,有时候雨下的大,你岳母打着伞要出来看看淹没淹,你自己看看,还认得吗?”

    这园子里太多自己和端慧小时候种的花草,常陪着端慧给这些花草浇水。齐文昊也有喜色:“居然还在。”

    “当然在,我看着呢,你岳母也看着。”朱宣又有得色,看着这女婿也近三十岁,两个外孙都高大健壮,却是随着自己人。想想刚才问女婿的话,女婿算是一个老实人,要给福慧比着文昊找一个才是。

    朱宣也回想起以前来,朱寿从外面进来,说小侯爷和几个学友在翠玉阁吃饭。朱宣后脚把武昌侯邀了去,父与子,翁与婿,在那里碰了面,大家都是尴尬的不行。

    事后武昌侯特意上门把朱宣一通数落,朱宣故作不知:“想是你儿子当时身边人,是你以前常叫的。”把武昌侯气的不行。

    再想起来此事,朱宣当然是觉得自己做事不差,至少这些事情,从没有告诉过端慧。风从林中穿过,带来一阵树叶清香。齐文昊陪着岳父在园子逛着,看一看自己小时候喜欢的地方,发现都依旧。杏花依然笑妍,绿叶今年新发,就是喜欢的人,也是一个旧人。

    听说回京去,大家心思不一。当晚河灯大放,一个半天就有这许多河灯,是因为这是放河灯的季节,街上方便采买。闵将军临水吹起洞箫一曲,康宁彩衣坐在白衣的朱闵身边,手捧着腮只是痴痴地看着自己丈夫,这个时候,康宁乖巧了。

    “胖妞儿,回京去你喜欢吗?”胖倌儿手里拿着一把子自斟壶,另一只手是一个酒杯,看着三哥和康宁的身影问身边的胖妞儿。

    这一对小夫妻坐在高处,胖倌儿说高处看河灯更好看,两个人就跑到这里来坐着。自晚上说回京去,胖妞儿也是心思恍惚:“回京去看父亲当然好,只是我没有孩子,不是让他着急。”

    “你还没有?怎么还没有,”胖倌儿大惊小怪地说一句,得到胖妞儿的一记白眼:“人都说吃药不好,我吃了这么久,以后我要是不生,你可不许休妻。”

    下面几个侄子手里挑着河灯在欢笑,胖倌儿不慌不忙地让胖妞儿看:“那我要先看好哪一个好,好要来当儿子。”

    成亲这些年,身边这个人依然如故,经常会装着吃惊问一句:“你喜欢我,你真的喜欢我,还以为你是从父亲之命。”

    要么就学着胖妞儿的旧话:“胖倌儿,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你别再到我家里来,在军中也不要找我。”

    下面不时传来欢笑声,看着人人都是开心的。胖妞儿不知道自己是怎生融入到这个家里来,如今回想一想,有如梦中。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父亲从外面进来,就是喜形于色,手里拿着一张贴子给自己看,再郑重地告诉自己:“这张贴子是不容易问你二叔那里求来,你一定要去才行。”

    胖妞儿就这样去了,一地的好菊花看着真喜庆,和以前一样,小姑娘们都嫌自己胖,没有人和自己玩。胖妞儿自己玩,好花好吃的,我自己就玩得很开心,过了今天哼,以后求我都不来。

    来是为着父亲而来,父亲苦口婆心:“你不出门可怎生好。”姨娘哭哭啼啼,她就会哭哭啼啼,胖妞儿对生母就是觉得她是姨娘,当然她疼自己为自己好,胖妞儿没有过别的想法。

    然后小梅历数了一堆出来,别人家的胖姑娘成亲后都过的好。哼,我偏就不成亲,也偏就不过的好,就在乎人家说我胖。胖妞儿从心里抵抗着这些话,没事儿就让小梅给自己吃些好吃的来,再加一顿饭。

    不想遇到朱恒,从菊花丛中抬起头来的胖妞儿抬起眼眸,看着几步处的一个小胖子,鼻子里先是一声哼,小梅在身后喜出望外:“姑娘,这是小王爷,去跟他玩,把你手里的花儿给他看。”

    我偏不给他,把花儿紧紧握在自己手里,是我采的归我所有。胖妞儿对着身边的一切都在犟,用自己的犟来反抗着这些人对自己言论上的不公。不管是不是好心,只要说我胖就是不公。

    然后吃饭时,胖倌儿一个人也能吃得下去一盘子,胖妞儿坐车回来的路上,不时会想起来胖倌儿,他怕不怕别人说他胖,见人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躲避别人。

    小梅只是惋惜:“姑娘错过一个好机会。”胖妞儿问她:“什么好机会?”小梅是自己的一通见识:“你们都胖,谁也不说谁不好,再说胖的人或许喜欢同胖的人在一起呢。”小梅眨眨眼睛如是说,胖妞儿再哼一声,把脸转过去。

    家里没有马车,京里物价也是贵的,什么都是贵的,五品的将军俸禄在京里花费算是得过,可是和军中相比,有战利品,也有兵饷吃,这就差得远。

    回到家中,小梅把雇来的马车打发走,马车夫还笑嘻嘻说一句:“以后再去王府还雇我的车,我这马车今儿也能停在王府的门前。”

    人人提起来王府,都是笑逐颜开。二伯母和堂姐堂妹在家里等着胖妞儿,言下里多有居功,二伯母道:“这一张贴子外面转手要一两金子,”

    “为什么不是十两百两,偏偏是一两?”胖妞儿这样一问,二伯母笑起来:“达官贵人们上门就能得来一张,只有咱们这样的中等人家,有的没有才去求一张来,太贵了哪里出得起。”

    中等人家,哼,胖妞儿在心里又腹诽一句,王府里那是什么人家。然后是堂姐妹们也居功:“三叔求父亲母亲,我们才让给你的,不然不是我去就是meimei去,你去见过什么人,可不要辜负这贴子。”

    胖妞儿很老实地回答:“我去狠吃了一顿。”听得二伯母和堂姐妹们掩口笑。杨姨娘送她们出门,胖妞儿还可以听到二伯母对杨姨娘笑语:“可惜这贴子,白去了。”

    后来发现没有白去,南平王府的小王爷居然往郭将军家里来,闵将军毅将军都来看过,康宁也往这里来找自己。康宁说:“请你吃顿好的,让我捏捏你的脸软,还是胖倌儿的脸软。”胖妞儿骄傲地拒绝:“你要捏胖脸蛋子,就自己吃胖些。”康宁也退缩:“我还是苗条些吧。”

    别人说胖字,胖妞儿觉得不中听,康宁说苗条的好,胖妞儿还能听进去。康宁生的好,康宁很苗条,康宁总是羡慕我和胖倌儿能吃,所以三个人总在一起玩,有时候也带上闵将军,是胖倌儿要让他请客。

    再后来到军中,胖妞儿回想军中,当时觉得苦不堪言,此时回想只觉得有趣。周将军帐下有不少女兵们,有的亲切有的冷淡。自从胖倌儿来过以后,人人表面上都是亲切的。

    胖倌儿第一次来,是带了一只烧鸡来。军中吃的不错,大块的rou大块的鱼,就是粗糙些,不过管饱随便吃。

    这样的饭吃上一个月,第二个月再不会香甜。身边的女兵们不时有人要说一下:“我又瘦了。”胖妞儿泰然自若,瘦不是挺好,至少媒人喜欢,家里父母也喜欢。以父亲郭将军和生母杨姨娘来说,以后的丈夫也喜欢。

    吃过一只烧鸡,胖妞儿开始盼着胖倌儿来,胖倌儿说再来带只烤羊腿来。胖倌儿如约前来,带着半只烤羊腿来,脸上笑嘻嘻:“大哥只给我烤了一只,我吃了一半留一半给你。”

    那次带来的烤羊腿真是香,这一次香以后的几个月里,胖妞儿就一直躲着朱恒。因为她身边的亲切笑脸多转过冷嘲热讽。

    小王爷第一次来,人人以为郭水灵和王爷家是世交;小王爷第二次来,人人看得清楚,象是喜欢胖妞儿。这一下子人人不服气。

    仅有的几个对着胖妞儿有笑脸的人,在朱恒第三次来,胖妞儿也不愿意再理这些人。她们天天追问:“小王爷几时来?”到那一天涂脂抹粉候着,声音娇嗲的让人听不得。胖妞儿想想身边这些一会儿冷脸一会儿笑脸,都是朱恒所赐,决定躲着他。

    躲也没有躲过去,胖倌儿一来就吩咐人:“找去。”全营动员把胖妞儿找出来,送到小王爷面前。小王爷坐在帐篷里,手里摇着马鞭子,一脸的坏笑:“我告诉你今儿来,你怎么不听军令?”

    胖妞儿忿忿但是香甜地吃过胖倌儿带来的东西,一滴子没有给别人。香喷喷的一钵子冬菇火腿鸡汤全进了肚,胖妞儿站起来就出去了。对着帐篷外女兵们全部转为羡慕的眼光,揉一揉肚子啧巴一下嘴儿:“真好吃。”

    朱恒将军走以后,胖妞儿又被上司训了一通:“让你等,你怎么不等着。以后小王爷一来,你就自己去他面前,免得全营的人都找你。”胖妞儿一面听训,一面心里在想,满满的一钵子鸡汤,亏他是怎么带来的,路上没有洒出来一点儿。要是洒到他将军的服色上,胖妞儿有了笑容,想象一下一汪油渍在胖倌儿衣服上似一朵子花,也能给他增点儿光彩吧。

    几个月流落在草原上,胖妞儿跟着朱宣父子一直在一起。到这个时候,胖妞儿不得不承认,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士兵们打来吃的,胖妞儿做吃的手艺是相当的不错,就是这几个月里,胖妞儿总是想着堂姐妹们,打扮停当坐在闺中对花弄针指,象是那日子真安谧。

    也补衣服,补老王爷和胖倌儿的,也帮着他们洗衣服。第一次洗男人的内衣,胖妞儿脸红了半天,出门在外,无从计较起,当时草原上白雪茫茫,一个月行到吐蕃边境上,胖倌儿胆子大,便衣带着胖妞儿去游牧帐篷里换吃食,胖妞儿才发现,胖倌儿吐蕃话说的这么好。原来胖倌儿,有这么多的优点。

    “没有人嫌你胖吗?”胖妞儿心底的一个问题问出来,胖倌儿是诧异:“为什么嫌我胖,我叫胖倌儿不是。我要是吃少了,家里人都会心疼我。还以为厨子做的不好。”

    这就是小子和姑娘的差距吧,胖妞儿对着这样让人无语的答案,只能这样想。从边境迎回慕容夫人的那一天,胖倌儿才告诉自己:“等我们回去,我和你订亲吧。”在马上执着冰冷马缰的胖妞儿,从马上一跟斗摔下来,再起来上马的时候,一头一脸的雪虽然冰凉,也没有让胖妞儿心里热腾腾的思绪降温。

    胖倌儿要和我订亲?胖妞儿一直想到京里去,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只是眼前残酷的事实让她明白这是真的。

    “不许吃,”胖倌儿不让吃多,比父亲要厉害的多,也再没有小梅偷偷送东西来吃,胖妞儿哭过闹过甚至说过:“我不嫁你,也不嫁人,我要吃饭。”

    胖倌儿拿出来从没有过的温柔:“听话,你听话,再熬上两个月,你就可以穿我送的衣服,什么时候能穿进去,就带你大吃一顿。”

    总算是减下来了,扣着饭吃的痛苦远不如父亲日日沉默的痛苦来的更深重,杨姨娘背地里哭,胖倌儿信誓旦旦:“这是因为你不瘦,你瘦了,就什么都好了。”这种鬼话胖妞儿固然是不信,可是没有别的办法。

    咬着牙胖妞儿坚持下来,就为着父亲消瘦的面庞,父亲也是贪口腹之欲的人,他饮食大减,为着亲事迟迟没有落下来而消瘦。

    胖妞儿心里想,我一定要瘦,嫁不了胖倌儿,也要找一个好人家,不吃馒头争这口气。亲戚们又是一种说法,大伯母和二伯母天天要来看一回,哀哀地道:“水灵可不要想不开才是。”姐妹们也是多同情:“这亲事还不来求,看来是不行的。”

    就这么一口气硬撑着,胖妞儿达到胖倌儿的要求,穿上他买的衣服。胖倌儿才把自己折腾的结果告诉胖妞儿:“武昌侯齐伯父愿意为大媒,再请徐先生一位。父亲说等你升了将军,就上门来求亲。”

    人算不如天算,太夫人病重,临终前促成此事,这也是胖倌儿平时多带着胖妞儿去祖母面前请安,太夫人临去以前头脑反而清明,孙子喜欢就让他如愿吧。再说自己就要西去,也要看着孙媳妇送行才好。

    胖妞儿修成正果,总算是修成正果。国丧期间不可以大办,对于郭家来说,皇帝的亲姐夫武昌侯上门,这就足以表示隆重,表示南平王府的郑重其事。

    武昌侯一离去,郭将军第一句话是吩咐人:“快去请大老爷二老爷来,”第二句话吩咐杨姨娘:“办一桌子好酒菜来。”再对着走出来的女儿露出一脸的笑容:“为父能看到你的亲事,从此安心。”

    当晚郭将军兄弟三个人大醉一场,庆祝侄女儿入豪门。胖妞儿对着老父醉中不停地呢喃:“这亲事,还是在我家,老王爷再看不中,也要和我做亲家。。。。。。”

    胖妞儿这才知道父亲被伤的如此之深,再想想未来公公,草原上一起呆过几个月,全然看不出来他有嫌弃自己的意思。成亲以后和父亲再谈起此事,胖妞儿才明白,贫富相交,总有伤痕,有时候怪不得谁。

    跌跌撞撞订了亲,成亲的时候家里人又要为难,确切来说是为难了好几年。国丧三年过后,第一年订亲,第二年就要成亲。家里为难的是胖妞儿的嫁妆。

    那天喜鹊站枝头,郭将军把两位大媒送走,对着一院子的聘礼苦着脸,看着院子里堆的满满的聘礼,再看着自己狭窄的小院,这一会儿家人走路,都是侧着身子走。

    杨姨娘欢天喜地:“老爷,这东西要怎么收才好,可不能就摆在院子里。”郭将军板着脸:“我知道,这聘礼下这么多,你有没有想过,嫁妆可怎么办?”

    等女儿成亲,就些许嫁妆,郭将军又开始头疼,嫁妆,这嫁妆要好看才行,总不能空抬去吧。欢喜过后是忧愁,忧愁过后再对着聘礼欢喜。。。。。。

    坐在高处的胖倌儿打断胖妞儿的思绪,一根手指挑着空了的自斟壶:“再给我拿壶酒来。”小夫妻独坐高处,服侍的人都打发在下面。

    “来个人,”胖妞儿站起来对着下面喝个人过来,再推一把胖倌儿:“你少喝一些。”胖倌儿嘻嘻笑一下:“你管我呢,你少想心事才是,你又想什么。”

    胖妞儿往水边看康宁,箫声不再,白衣彩衣的身影也不在水边,依稀可以依偎在树林子里。三嫂成亲,嫁妆是京里人人称道。前面数十道全部是宫中赏赐,太后去世前给康宁备下来的,太上皇赏,皇上赏,后面才是长公主置办的,据说可比当年jiejie端慧。康宁自己说起来,觉得比jiejie端慧要多的多。

    这还是面子上的,私下里又走了若干。这也是康宁后来自己悄悄说出来的。胖妞儿只知道康宁随着公婆离京的时候,后面大船上,有一只全部是她的东西。

    一想起来康宁成亲,胖妞儿就劝父亲:“父亲陪什么就是什么,咱们就是这样的家,成亲前就应该是知道的。”

    郭将军不肯:“为父就你一个女儿,又攀的高门,一定是大家都瞪着眼睛看,不能让他们以后当笑话说去。”郭家一起发动,两位伯父也倾家中所有,把堂妹办好的嫁妆都送了来。气的堂妹上门来哭一场:“我成亲的时候可怎么办?”

    这亲事来的容易吗?胖妞儿从走上来的丫头走上接过一壶酒递给胖倌儿,看着他懒洋洋歪在山石上,树上高挂的灯笼照在朱恒面上,是说不出来的英俊慵懒,胖妞儿含笑,我这亲事来的可不容易。

    嫁妆这难题还是胖倌儿上门来解决,胖倌儿说:“母亲帮嫁妆,就和母亲当年一样。”郭将军才想起来,当年老王妃成亲,京里谣言不少,蒋家是世代诗儒,到蒋氏兄弟这一代,才算是手中进项多些。蒋大夫是清廉的人,也不少帮助读书人,手里有积蓄不能和王府比。老王妃成亲的时候,一条长街没有走完嫁妆,都说是王爷置办的。

    然后皆大欢喜,小堂妹也喜欢了,郭家的人也松了口气,大伯父对着父亲吐露一句实情:“我的同僚们都问过我,这嫁妆只怕你们郭家兄弟三个人加一起,也拿不出来体面的。如今可以把这句话打回去了。”。。。。。。

    “四嫂,”脆生生的一声喊,福慧郡主从下面走上来,对着四哥皱皱鼻子:“四哥喝了这么多,还说陪我放河灯。”

    胖倌儿丢了酒壶,是一跃而起,脸上笑嘻嘻:“看看四哥这身手,四哥几时喝多了,就没有喝多。”

    “父亲只陪母亲,让我们都不要过去,我备了好些河灯,大哥说放给出征升天的人,可是没有人陪我。”福慧郡主扁扁嘴。

    胖倌儿搔搔头:“大哥二哥哪里去了?”再对着meimei一通好哄:“三哥都陪康宁,我也陪你四嫂是不是,”

    “你分明在喝酒,四嫂一个人在想心事,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来,我找了半天才找到。”福慧郡主被父亲赶过来,要和母亲单独说话,福慧对着胖倌儿发脾气:“只有姐夫和jiejie陪我半天,就是贤哥儿也玩去了。”

    胖倌儿抓住机会,又细声细气地问一句:“福慧呐,你挑好人没有,选的是哪一个,四哥就开始锤炼他。”

    “我不会选,”提起来这件事情,福慧郡主更不乐意:“四哥给我选一个吧。难道你怕担责任?以后不好我不找你。”胖倌儿失笑:“我选怕你相不中,福慧,你向来聪明,怎么就不明白,你喜欢哪一个就是哪一个。”

    福慧郡主还是不明白:“我就是不知道嘛,看着都挺好,他们哪一个是喜欢福慧的呢?”胖倌儿揉搓一下头,觉得自己语重心长:“福慧,你喜欢谁就是谁。”这话怎么就听不明白呢,胖倌儿觉得自己说话还行,对着一钻牛角尖的士兵也能说通,冰雪聪明的meimei就这么难说?

    胖妞儿自以为明白福慧,对胖倌儿道:“你不明白meimei的意思,她是问哪一个喜欢福慧?”眼前这一对姑嫂一起糊涂,胖倌儿觉得自己也要跟着糊涂,叹一口气道:“女人。”愣是不明白。

    福慧郡主不明白她喜欢的那一个就是她以后的丈夫,如果不喜欢她的,又何必要来;如果是不喜欢她为着权势而来的,只要福慧郡主喜欢他,就是她的丈夫。家里男人们都明白,只有女人们还在糊涂。福慧选哪一个才是?

    会说笑话的,还是看到她就嘴笨,这样的人或许是真喜欢上才会嘴笨,端慧郡主再一针见血,不是装的吧?成过亲以后嘴就不笨了,这变化就不一般。

    朱宣和妙姐儿坐在临水的一处亭子上,亭子前面一条木板路,延入水中。方便有此垂钓,或是过去放河灯。

    这水是活水通往外面,朱宣看着明晃晃的河灯顺水而去,举起酒杯来倾入三杯酒,心中缅怀随自己历年出征战死的将士们。再回身来,妙姐儿为他重倒上杯来,关切地问道:“真的是要回京去?端慧来对我说,福慧听着倒是喜欢。”

    “是啊,回京去。”朱宣对着妻子爱怜地道:“只是委屈了你,嫁鸡要随鸡才行呀,妙姐儿。”朱宣对着幽幽河灯,也有两盏是给父母亲的,儿子这就要回京去颐养天年,也得以长伴父母陵墓。

    妙姐儿柔声道:“我当然是随着表哥,表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然后轻轻一笑,朱宣明白这意思:“你的淘气知己亲家们,想来是翘首以待呢。这南疆我住了几十年,自觉得足迹处处踏遍,”对此秀水,朱宣心中突然有了少年时豪情:“真的说要走,还真有几分舍不得。”

    “是儿子舍不得你走,”妙姐儿伴在朱宣身边,笑吟吟告诉他:“睿儿晚饭前来对我说,让我劝劝你,你要是不想回京,也一定是有办法呈往京里。儿子不愿意离你远呢。”

    朱宣听过是高兴的,不过面上装作是不高兴:“贤哥儿都订亲了,他倒象个孩子,这孩子不如我,他才四个儿子,没有女儿。倒是康宁讨我喜欢,膝下还有晴姐儿。”

    南平王府女孩子太少,物以稀为贵,十个孙子里只有一个是女孩子,祖父母都稀罕。身后走来的朱睿笑着接过父亲的话:“儿子当然是不如父亲,所以请父亲多留一时,等儿子生下来女儿再回京不迟。”

    旁边还有毅将军,也是抓耳挠腮状:“儿子易得的很,这女儿盼也盼不来。”朱宣对着弟兄两个人这样做状,只是一乐:“那你们学着有本事,再生儿子也行。”

    朱宣对两个年长的儿子道:“去武昌侯家里做客,要让他单为孙子们开两桌才行,让他好好眼红去。”

    灿烂灯光下,河水悠悠轻动,朱睿和毅将军都看着父亲,希望他不要回京去。朱宣心中明白:“回去吧,我不回去,北平王那个老东西,他也不会回去。他比我大呢,再不回京去,老死在异乡怎么办。”

    朱睿和毅将军动容,父亲多年征战在外,是南疆之主,依然是觉得京里才是家乡。朱宣没有听出来自己话中之病,对着儿子犹在交待:“我和你母亲的寿材,明年记得装上船给我们带回去。今年过了年才只漆了两遍,等秋天干燥再漆一遍才是。”

    再转过身来对妙姐儿和颜悦色:“妙姐儿,”妙姐儿打断朱宣的话:“知道知道,宽大着呢,睡得下两个人。”

    一盏一盏的河灯从家人手中慢慢放下河去,朱宣伫立于水边,风吹起他的袍袖,从后面看,怎么也不象一个老人。

    妙姐儿对着还在犹豫的两兄弟,和蔼可亲地道:“你父亲心里也想着京里呢,只是为着陪你们,一直就没有说过回去。如今他要回去,就是祭拜你祖父母,也方便的多。”

    “老二,明年福慧成过亲,你送我们回京去。”朱宣听过妙姐儿的话再说一句,毅将军先答应下来,再嘻笑道:“福慧的亲事,还不知道在哪里?”

    离此有一些距离的水边,康宁郡主已经弃了朱闵,伴着福慧正出主意:“写了他们的名字来,抓一个就是。”

    福慧郡主嘟起嘴:“这主意不好。”防哥儿从后面走过来:“小姑姑,我给你出个主意吧。把他们的名字写下来,以八卦来推断。。。。。。”

    水边的福慧郡主幽幽,这个主意更不好。水中月对着天上月,月儿也有一对,福慧。。。。。。福慧不要再想。

    身边的防哥儿对着小姑姑又是一个主意:“八卦推的小姑姑不喜欢,那易经,易经怎么样,再不行,就用蓍草算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