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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一章,云涌(二十一)

    福慧郡主领着两个侄子,一个人手里抱着一个垫子,朱宣虽老,耳目还是聪敏,一听到孩童的笑声这就走出来。

    看着女儿回身指挥着:“慢慢走,摔倒小姑姑不喜欢你。”嘴里说着别人,自己身子一歪,差一点儿就摔一跤。看得朱宣笑着皱眉,从廊上走下来去接孩子们:“福慧,你自己小心才是。”

    脚下三个小萝卜头,跟在祖父后面进到房里去。朱宣命人收拾榻上:“把桌子搬走,收拾一块地儿出来好坐。”

    福慧郡主再一次不肯:“坐那里。”手指着书案拉着父亲的衣角:“过来过来。”两个孙子跟着小姑姑后面奶声奶气:“过来过来。”也伸出手来拉着祖父往书案上去。

    三个小孩排排坐,福慧郡主坐中间,光看着就让人喜欢。朱宣忍不住的笑着,看着女儿告诉两个孙子:“笔山不能摘,砚台也不能推,要吃糖,我荷包里还有呢。”

    朱睿走过来看一看父亲,再走回去对搅活的胖倌儿道:“坐在这里也没有用,别对我说这个,仔细我捶你。”

    “大哥捶完了我,就同意吧。”胖倌儿做出来一副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父亲在里面,朱睿压着声音斥责胖倌儿:“不行,回去收拾东西吧,后天我们要进京。”

    对着还要赖在这里的胖倌儿,朱睿拎起来带到外面去,在房门外松开手,在弟弟头上拍拍:“去吧。”胖倌儿在这里磨叽着站一下,看着父亲在房里哈哈大笑。胖倌儿想想,此时去惹父亲生气,也不是办法。

    回房去收拾东西的胖倌儿打算再同大哥好好说一说,把这件事情进行到底。胖妞儿不是瘦的多了。

    朱宣到福慧领着两个孙子回去,朱睿进来,才问出来:“胖倌儿又是什么事情?我都看到他垂着脑袋想主意。”

    “为亲事,”朱睿告诉父亲:“胖倌儿要和胖妞儿成亲。”朱宣听过皱眉纠正:“是郭姑娘,”失踪几个月,胖妞儿一直和南平王父子在一起。

    朱睿这就改口:“胖倌儿求我,给郭姑娘父亲升个官职,这就门当户对了。”胖儿子想出这样主意来,要是换了别人家里,或许会觉得是胖妞儿或是胖妞儿家里出的主意。

    皱眉的朱宣想想那胖妞儿没有跟过来才是,她是提前乞假回京去看父亲,看起来这事情倒象是在等着一样。

    “这主意未必就是郭家的,”朱宣这样说,朱睿也赞成:“这是四弟的主意,他想出什么主意来,我都不奇怪。”为了做好吃的,什么话都能说出来磨哥哥们。毅将军一遇到胖倌儿要吃的,就甘拜下风,只有一句话:“我给你弄去。”

    朱恒将军继续在军中当他的优特分子,因为打仗倒是不含糊,跟在哥哥后面,也有人背地里开始夸,不过这夸也是冲着背景好。

    “这老儿子是不是都这样?”朱宣告诉朱睿:“昨天我见阮老大人,他说他们家小孙子也这样,十几岁了还不懂事,胖倌儿不懂事,你们兄弟就要多费心。”

    朱睿对着父亲笑一笑:“就多费心也没什么,就是胖倌儿的亲事怎么办,这次进京要给他订下来。康宁与胖倌儿差不多年纪都要成亲,胖倌儿再等一等?”

    “等我到京里再说吧。”朱宣也没有主意,就这一个老儿子不订世勋家,也订公侯家,订的一位五品将军家,真是帐下成把子的这样品级。

    给郭将军升官职,这主意是怎么想出来的。朱宣站起来对朱睿道:“我再和你母亲商议商议。”朱睿抢先一步打起帘子来,让父亲先出去,也往外面出来。

    北风穿林而过,朱闵亲事订在新年以前。朱睿让弟弟回房,再把父亲送回房中去,自己也回房里来。

    房中榻上摆着几个锦盒,都是打开来,里面不是古玩就是珍宝,这是雪慧自己的东西。朱睿看一看:“你这是做什么,上京里就打算不回来了?”

    雪慧装作没有听到这句话,把手中的一个珍玩给朱睿看:“我在挑东西给三弟,你看看这里哪一个好。”

    夫妻有些嫌隙,随口一句玩笑话,听的人多心,说的人也能感觉出来。雪慧不说话,我是公婆三媒六聘娶进门,为什么我上京要不回来。

    对着桌上几样东西看一看,朱睿看看刚才一句玩笑说的雪慧多心,再来一句玩笑话:“还挑什么,都给他好了。”

    “玲巧儿,”雪慧当真这就喊丫头过来,玲巧儿走过来:“王妃喊我什么事情?”朱睿坐在榻上含笑看着雪慧吩咐她:“把这些都包起来,送我后天起身的时候一起送到船上去。”

    玲巧儿还没有答应,朱睿先摆摆手:“你下去。”把丫头支开,朱睿往后面靠在迎枕上,一双眼睛似眯非眯地看着雪慧:“我只是说一句,你就当真了。是你的东西,你收着吧。”

    “你的是你的,我给的是我的。”雪慧说出来这句话,自己也觉得不对,哪里不对就是没有想出来。

    朱睿没理会这话:“你收着吧,除了公中的,我给三弟的,也算你一份。”雪慧笑盈盈也对着朱睿开一句玩笑:“这算不算无功受禄,有劳王爷想着我。”

    朱睿战场上所得,以至私下里所得,都握在他自己手中,雪慧有心买好一下他,也不过是为着夫妻无间。眯在榻上的朱睿看着雪慧让人重新收拾好东西放回去,想一想几时我会要女人的东西,父亲给母亲的良多,不象有些男人养不了妻子,还要想着办法问妻子要东西。

    小夫妻两个人在说朱闵的亲事,朱宣和妙姐儿在房里也在说这件事情。两个人此时住在妙姐儿吩咐盖的那外面是茅草,里面依然是雕梁的房子里。

    房外水井上一声“扑通”响,却是空水桶被风掉入水中。朱宣正在取笑妙姐儿:“你的私房还有多少,你悠着些儿给才是。”

    “我到京里就打算分光,”妙姐儿对着房外一地菊花看一回,坐正身子也取笑朱宣:“我没了钱,不是还有表哥。”

    朱宣手中庞大的jian细网,他只打算留给朱睿,不打算让妙姐儿介入。此时听着这话就是一笑:“这给睿儿,你跟我这一辈子,这一件你还是不碰的好。”

    第三个儿子也要成亲,朱宣只余下胖倌儿和福慧郡主,因对妙姐儿道:“我对睿儿说过了,我的东西多给胖倌儿一些,这孩子到现在还是娇惯,隔个十天半个月,就要做一回好吃的。跟着我草原上呆了几个月,没吃没喝的,他也一样能过来。一回来就不一样。”可见不是不能吃苦,是环境造就人。

    “福慧也给她留好,免得她将来没钱用。”朱宣把这话说完,妙姐儿盈盈走过来,坐到他身边去,拉着朱宣的衣袖凝视着他,慢慢说一句:“表哥,你不老。”

    满园西风不住呜呜,朱宣把妻子抱入怀中,如年青的时候一样,也慢慢说一句:“老还是老了,不过你听说过老狐狸,老jian巨滑没有?”

    妙姐儿捋着朱宣的长须,听着这话笑逐颜开:“那我呢,也随着老狐狸了吧?”朱宣慢慢晃着妙姐儿,对着她笑容取笑她:“你还是只小狐狸,跟表哥比起来,什么时候你也老不了。”

    然后又装状重提旧事:“我又忘了,你瞒了许多年纪。”

    这位太太太长辈抱着怀中妻子,只是打趣她,就瞒了许多年纪,也是小着呢。。。。。。

    胖妞儿郭水灵回到京中,父亲和杨姨娘都是喜出望外,特别是郭将军,他亲自往军中去看了一次女儿,就是在失踪的那几个月。

    朱睿不忍心报上父亲和弟弟的消息,打仗有时候跑失一段时间再回来的也有,所以等朱睿拖了又拖往京里报上郭水灵的死讯后,郭将军是大恸带着杨姨娘一起赶往军中来,看看是不是能收一下骸骨。

    来到军中,看到胖妞儿已经回来。郭家是惊悲又惊喜一场。

    看到女儿年前回京,郭将军当值回来就到女儿房中说说话,杨姨娘也是天天要过来看一看,姑娘瘦了许多,确切来说是结实许多,那一张圆脸庞今生今世估计是改不了,雪白的有似糯米团子。

    长高了的胖妞儿让郭将军和杨姨娘一看到她就乐呵呵,刚回来的郭将军此时就乐呵呵地正在房中和女儿在说话:“今年有假?不要乱乞假才是。”

    胖妞儿低头正在摆弄自己兵器上的吞口,对父亲道:“有假是有假只是不足够,我乞了假过了年才回去呢。”

    一旁的架子上挂着胖妞儿的校尉战袍,郭将军眼睛只要扫到就更要哈哈笑,女儿离父亲这个品阶也就不远。听女儿这样说,虽然是想着女儿在家里多过些日子,郭将军还是道:“乞假不好,大家伙儿你也乞我也乞,谁来打仗。明年不要乞假了,我和姨娘说好去看你。”

    对着女儿长高结实的身子看一看,郭将军笑哈哈:“你瘦的多了,回家里来想吃什么就放开了吃,”再问胖妞儿:“晚上想吃什么?”跟在一旁的杨姨娘整天就是笑的合不拢嘴:“蹄髈正炖着呢,姑娘爱吃的rou焰儿炊饼也买回来了,刚问过她,说等老爷回来一起吃。”

    杨姨娘对着郭将军使一个眼色,示意他来问,郭水灵回到京里来几天,杨姨娘心痒难熬再也等不下去,这就耸着郭将军来问。

    “水灵呐,哈哈,”郭将军未开口先再哈哈一下,一个大粗嗓子捏成柔声细语,怪腔调先把胖妞儿吓了一大跳,听着父亲在问:“军中都认识了什么人,一定是不少人吧?”

    胖妞儿立即反问一句:“父亲的意思,我不明白。”郭将军再提示一下:“就是有没有遇到爱找你说话,送东西给你的当兵的?”

    “胖倌儿。”胖妞儿这句回答让郭将军摆一下手:“小王爷不算。”杨姨娘等不及,也笑容满面开了口:“家里穷点的人也没有什么,姑娘只管说出来,老爷不会看不上他。个子有多高,姑娘就长高了许多,要比姑娘高才行,不过真是矮些,也没有什么,老爷不会看不上他,”杨姨娘罗嗦一大堆,再想起来自己多话,赶快低头对坐着的郭将军:“老爷您说是不是?”郭将军这就配合得当,咧开大嘴:“哈哈,那是当然,我们家里就是人少,他是哪里人氏,要是京里人氐就更好,到我们家里来住吧,没有房子都不计较。”

    面前两个笑容满面的人,胖妞儿瞪着眼睛看一回,这才对杨姨娘道:“姨娘去看看厨房里的菜,多放冰糖才好。”把杨姨娘支走,胖妞儿是跟在杨姨娘后面站起来,把房门关上。

    郭将军也可以感觉出来女儿有话要说,他心里怦怦直跳,就是面见皇上也没有这么激动,水灵关上房门,一定是要说亲事的事情。看一看自己的女儿,有些大人的模样,面孔雪白圆乎乎,挺可爱,看着让人想用手揉一把。

    人长高了,只还是一个结实。不过不结实怎么打仗呢?郭将军对着自己的女儿上下看看,没有一点儿不好的地方,不带回来一个女婿才叫奇怪。

    带回来的这个女婿让郭将军狠狠地奇怪了一把,他被吓到了。胖妞儿重新坐回来,对着父亲开了口:“胖倌儿要来提亲。”

    一直哈哈笑的郭将军张大嘴巴就此定在那里,直到女儿不高兴地问出来:“父亲不喜欢吗?”郭将军才明白过来,先把嘴合上,足足的停了一盏茶时分,脑子里乱哄哄乱蓬蓬,然后一下子就清明,小王爷三天两头要来家里,还以为是一个玩伴。

    玩在一起互相有情意的人也很多,郭将军想明白,在开始哈哈以前,还是先谨慎一下,小心翼翼地再问一句:“水灵,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可不要哄骗父亲。”郭将军刚才还想着女儿一定找的是个穷当兵的,没有钱的人,想着岳父权势的人才会看上自己女儿,这也是胖妞儿自小被人奚落,家里人心中的伤痕。

    胖妞儿对上父亲的怀疑,是不耐烦了:“有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吗?父亲要是不愿意,您自己对胖倌儿说去。不过胖倌儿说了,家里不愿意,我们也要成亲。”这话是胖倌儿指着自己家人说的,说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胖妞儿用在这里。

    “哈哈,我可不是不愿意,”郭将军重新开始哈哈,心里还是半信半疑,女儿带着着恼的样子,郭将军觉得这话还是问明白比较好。

    “王爷和老王爷,他们会同意?”郭将军一想到这两个人,不认为他们会同意:“王府里的闵将军,过些日子要娶长公主家的郡主,就是以前总来找你玩的康宁郡主。”

    胖妞儿也拿不准王爷和老王爷同不同意,她只见胖倌儿见的多:“胖倌儿说过,家里不愿意,我们也成亲,不是刚对您说过。”

    郭将军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句话是小王爷说自己家人的。以高就低,一般来说都是好说的,以低就高,就有难度。小王爷能说出来这句话,郭将军想想这两个孩子背地里是商议过,他们是怎么喜欢上的,这个还是要问清楚。

    “你要想好了,这是一门贵亲,父亲攀不起的亲戚,以后你受了委屈,父亲没有能力为你找回来。”郭将军决定和女儿好好谈谈。

    胖妞儿点点头:“我成了亲,有什么事情我自己担着。胖倌儿说,他先和王爷说,把王爷说通了,再对着老王妃说,把老王妃说通了,最后再对老王爷说。”

    听起来小王爷也明白这不是家里一听到就会说好的亲事,郭将军心里犹豫:“这事要是不成,让人知道了,只会笑话我们家高攀不成,你可要想清楚。找一个穷人家的,父亲也肯。”

    一听这话,胖妞儿立即不耐烦起来:“我乞了假,是胖倌儿让我回来的,闵将军成亲,我要吃喜酒去。别的事情,胖倌儿说是他作主,将来事情不成,也是他们家就低不成,谈不上高攀不成。”

    就低不成?郭将军笑起来,世上还有这种说法吗?就是有这种说法,在世人眼里,也会变成高攀不成。胖妞儿对父亲道:“等胖倌儿进了京,您自己问他吧。”

    郭将军还真的是要会一会小王爷才成,这事情非同小可。男人可以停妻再娶,女人不能停夫再嫁。将来不好了也是泪水往自己肚子里咽,就如郭将军说的,攀了这门亲事,有什么委屈,父亲不能为你找回来。

    父女把话说完,胖妞儿就站起来去开门,把门一拉开,房门外两个掩口笑着在听的人,杨姨娘和小梅,也是对着关着房门说话疑惑重重。正说到要紧地方,姑娘军中认识了什么人,这就把门关上,杨姨娘和小梅就来听壁脚。

    冷不丁的门拉开来,小梅是格格忍笑跑开来,杨姨娘只惊吓一下,就恢复笑逐颜开,反而对着胖妞儿行个礼:“姑娘大喜,我听着也开心呢。”杨姨娘说到这一句上,泪水“哗啦哗啦”地就流下来。

    胖妞儿看着生母,她是生活在这样的社会制度中。不是家家嫡庶规矩都一丝不苟地按着制度来,可是再不按嫡庶规矩的人心里也明白有嫡庶。

    对着杨姨娘的泪眼,胖妞儿只是说一句:“我好了,当然也照顾姨娘。”就这么一句话,杨姨娘更是泪如雨下:“只要你好就行,我不值什么。”

    房中传出来郭将军一句:“都进来说话吧。”胖妞儿和杨姨娘一起走进来。郭将军对着欢喜到流泪的杨姨娘和低着头不说话的女儿,极是认真的交待道:“王府里没有人来提亲,这话就不能说出去,要是不成,”郭将军对着女儿看一看:“不是父亲不相信你,而是先给自己留一个地步好站脚。”

    胖妞儿听着父亲再次说不相信,只能对着他道:“等胖倌儿进京,您自己问他吧。”身边是轻轻抽泣声,杨姨娘忍着再忍着,还是要哭出声音来。觉得自己总是哭妨碍这父女两个人说话,杨姨娘站起来就往自己房里去。

    在房里哭了一会儿,边哭边把自己的私房拿出来,几年前数一数有百余两银子。这一会儿再数一遍,一百五十两多几钱,杨姨娘再哭着把私房收起来。王府里有多少好东西,当然是看不上星星点点的钱,不过这是自己自从有了姑娘以后,就开始存的一点儿心意。杨姨娘还是郑重地把这私房收起来,女人自己手里没有一点儿钱可怎么行。

    将信将疑的郭将军特意去打听了一下南平王的行程,朱宣携家人进京那一天,郭将军头天就问女儿:“你要不要去接?”

    胖妞儿摇头:“胖倌儿刚到京里忙着呢,让我不要去接。”看一看父亲:“到后天父亲投个名贴去问候一下,我到军中也是求的王府,应该去问候一下。”

    女儿有些懂事,郭将军当然是欣慰。他心里没有底气,算是走一步看一步。好在第二天下午,胖倌儿派了一个小厮到郭家来看胖妞儿:“小王爷到家了,说明天来看姑娘。”郭将军和杨姨娘一个是小松一口气,明儿问个清楚明白;一个人是长长地出一口气,转身洗手给菩萨上香去。

    胖倌儿第二天来的时候,一进门先把门房上的人吓一跳:“这是小王爷?您可大变样了。”原先胖看不出来英俊,胖脸上rou嘟嘟,只有自己家里人能看出来胖倌儿象朱宣,象长兄朱睿。现在长高不少,脸上结实,人也结实,还是胖倌儿,不过英俊魁梧。

    胖倌儿回身让人给他赏钱,这就大步走进去,进去就喊:“胖妞儿,我来了。”还是跟以前一样。胖妞儿出来,郭将军也出来,杨姨娘在房门那里远远地对着胖倌儿深深的施一礼,心里甚至是有感激涕零的心思。

    郭将军不是姨娘,他肯定不会感激涕零,他是疑虑重重,特意调了休息,在家里候着小王爷到,对他好好谈一谈。

    胖妞儿对着胖倌儿行的是见将军的礼,胖倌儿嘻嘻一笑,在军中养成的习惯。看到郭将军出来,郭将军是冲着小王爷行礼:“小王爷安好。”胖倌儿对着郭将军行了子侄礼,郭子民将军心花怒放,连声往房里请:“小王爷房里说话。”往这里看的杨姨娘让人安排茶水点心,虽然有心去听一听郭将军和小王爷说什么,可是眼泪又下来了,她又回到房里继续哭去。

    郭将军把胖妞儿打发到房里去:“我和小王爷说会儿话。”这一对未来翁婿坐在房里开始谈话,胖倌儿口称的是:“郭叔父,”喊的郭将军再次心花怒放,不过没有忘乎所以。

    占了长辈的郭将军理当是先开口,先是长辈的身份问候几句:“小王爷战场上如何,身体如何,家里人都如何?”一一地问出来,时间过去一盏茶时分。

    胖倌儿再问候回来:“郭将军身体如何,杨姨娘如何。。。。。。”一问一答又过去半盏茶时分。对着胖倌儿的问候,郭将军越来越放心,眼前这一位英俊公子哥儿,真的是自己家里女婿,逢年过节地来走动,真是羡煞一片人也。

    “哈哈,我好着呢,只有水灵是我的心事。”放下心来的郭将军难免会沉不住气,女儿嫁到王府去,这是他从来不敢想的事情。如今看起来这事情极有可能是真的,到此时的郭将军还觉得是极有可能是真的,他先把这事带出来。

    胖倌儿站起来躬身一礼:“请郭叔父稍等几日,就有提亲上门的人。”郭将军觉得一颗什么东西从嗓子眼里滑到肚子里,应该是颗定心丸。大定心的郭将军这就方便问胖倌儿:“王爷派人来提亲,不敢不从。只是有一句话,你可知道成亲是什么?”

    “象我父亲母亲,哥哥嫂嫂一样,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胖倌儿是这么回答的,没有回答我会对她好,一生一世爱惜她。

    这种回答郭将军听着觉得不错,比嘴上说的好,成过亲后有点儿事情就变样,甚至没有事情成过亲后就变样的人,他们天花乱坠的回答要中听的多。

    再小心翼翼地问一句:“听说太后遗旨,南平王府的小王爷不准纳妾?”郑太后已去世一年,不过去世前这句话是同朱宣理论清楚。

    胖倌儿露出笑容:“是的。”院外一阵迷人眼的北风,刮的树上枯枝掉落一个下来,看在郭将军眼里,都是春光明媚。此时亲事没有最后定下来,郭将军也对着胖倌儿先有话:“水灵要是不生,小王爷可以自便,我也不会袖手看着。哈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吉利的郭将军哈哈过把话转回来,是长辈的一片祝福口吻:“那我就等着了,有你这等佳婿,是我怎生修来。”

    准岳父到最后还是讨好一下女婿和女婿的门楣。小梅在房外露出笑脸:“姑娘问老爷和小王爷话有没有说好?”

    “好了,这就说完了,”郭将军站起来,亲自陪着胖倌儿往外面走,把胖倌儿送到女儿房中,郭将军哈哈笑着:“水灵,那个,胖倌儿呐,你们坐着,我让人给你们弄好吃的去。”

    回到自己房中,郭将军赶快来看胖倌儿送来的东西,这孩子不少来家里,只给水灵带吃的,还是第一次给岳父送东西。打开来看当然满意。把礼物郑重收好,郭将军在房里踱步,开始自言自语,嘴里念念叨叨:“胖倌儿啊,胖倌儿呐,”郭将军喊这三个字不习惯,在这房里自己先练一会儿。

    当事人自己礼节恭敬,亲口说出来不日就有提亲的人上门。小梅是在杨姨娘房里,两个女人,一个是没有成过亲的,一个是成过亲的,背地里来探讨这亲事是怎么出来的?

    “当然是喜欢,不喜欢不会总来看姑娘,给姑娘送吃的来,在一起玩。”这是小梅的话;杨姨娘是卖入郭家的,什么是喜欢她不知道,女人嫁了人就以服侍公婆丈夫,生孩子为已任,这是杨姨娘的思绪:“喜欢不作数,成了亲才作数。”杨姨娘比较实在。

    两个人聊到最后就跑题:“姑娘生几个孩子,我小梅要给姑娘抱孩子。”杨姨娘取笑小梅:“你先成亲,再给姑娘抱孩子。”

    胖倌儿走以后,郭将军穿好衣服走出来,对杨姨娘道:“我往哥哥家里去一趟,你让人备好酒菜,这几天里可以常备上,家里会有客人来。”

    杨姨娘欢天喜地的备下来,先来的客人是郭将军的哥哥和嫂嫂们,郭将军向哥嫂求援:“提亲的人上门,我一个人怕招待不好。”

    至此,郭将军哥嫂天天吃过早饭就到郭将军家里来候着提亲的人,吃过晚饭再回去。中间见过胖倌儿两次,都是行的子侄礼,郭将军哥嫂比郭将军还要深信不疑,就冲着小王爷,也相信胖侄女儿要同小王爷结亲事。

    朱宣携家人是算着日子进京,没有提前来的太早。每一年朱宣都会单独进京住上一个月,到长公主府上看看女儿和外孙,看过出来就同武昌侯把酒,说一说为朱闵亲事备办的东西。是以虽然没有提前太久进京,亲家也没有说什么。

    南平王府大摆酒宴,长公主府上大摆酒宴。到了钟点儿,朱睿和毅将军看着花轿出门,这才看到胖倌儿不在眼前。

    毅将军对哥哥道:“他或许接胖妞儿去了。”两个兄长笑起来,这事情父亲说他处置,朱睿和毅将军都暂时不管四弟。

    成亲前几天新封的安乐侯朱闵披红挂彩领着花轿往长公主府上来,进门散了喜钱,齐文昊迎着在厅上说话。

    听傧相们喊一声:“吉时已到,请出新人来。”花轿没有出来,后面走过来的是长公主的服侍人,上来行一个礼:“请小侯爷去看一看,”再对新姑爷看一看,有些犹豫地道:“侯爷说,请新姑爷也去。”

    朱闵和齐文昊一起站起来,康宁又在闹的是什么别扭。到了康宁郡主的院子里,乐手们都停下鼓乐,不知道吹也不吹。

    紧闭的房门又走出来一个丫头,对着小侯爷和新姑爷含笑道:“郡主要看看,姑爷有没有来?”这话真可笑,朱闵是明白了。他不管不顾地往房门走去,齐文昊只能跟上,看着妹夫不会要往房中去吧?

    安乐侯在房门口停下来,并没有拍门,对着里面说道:“康宁,是时候了。”里面康宁郡主这就放心,对母亲道:“是他,我可以上花轿了。”

    康宁郡主验明正身,这就准备上花轿。乐手们吹打起来,朱闵也不肯就走,候在院门外看着花轿出来,这才大步走在前面往门前去上马。

    花轿出门,长公主泪涟涟,武昌侯也眼睛湿润,想起来南平王要把女儿带离京中的心情,他仿佛是可以理解,虽然是不多。

    一向是料理家务的端慧郡主正在忙个不停,自己的丫头走过来小声道:“胖倌儿在房里请小侯爷夫人。”

    康宁郡主闹一个小插曲,胖倌儿也来上一出子。端慧郡主跟着丫头回房中来,房中有两个人,一个是胖倌儿,一个是胖妞儿。

    “jiejie快些,给她打扮打扮,一会儿好去见祖母。”端慧郡主着急,我外面都是客人;胖倌儿更着急:“我得赶回去看三哥拜堂,我对他说过,走慢些。”天底下成亲的车驾,向来是走不快,胖倌儿怕赶不上,背地里和朱闵商议过,看到我在你再拜堂,还好没有说出来,看到胖倌儿在,花轿再进门。

    这房里大家都急,丫头们忙着打水捧脂粉,端慧郡主妙手理红妆,最后理好,看一看镜中人,就是胖妞儿自己也觉得不是自己。轻红有白的面庞,本来就雪白的容颜在端慧郡主手下装扮过,就成一个小美女。应该归功于胖妞儿先天五官就端正。

    “多谢jiejie,我们走吧。”胖倌儿谢过就急着回去,端慧郡主喊住他们:“把我的衣服再加一件再去,胖妞儿你穿的太少了。”身上只一件薄锦衣在冬天的北风地里,端慧郡主看着都觉得冷。

    胖倌儿不让穿:“穿多了就胖,这样正好。”把胖妞儿手一带:“快走。”那飞奔的姿势,急的端慧郡主在后面跺脚:“仔细摇掉了钗环。”

    角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胖妞儿跑起来“叮叮当当”地,一路过来,上了马车,胖倌儿伸出手来扶一扶胖妞儿头上的钗环,这才松一口气。马车这就往南平王府里而去。

    也是角门外下了车,两个人一路来到前面,鼓乐震天中,胖倌儿总算是赶上了。朱闵看到胖弟弟在,对他笑一笑,慢步引着康宁郡主过来。傧相中的赞礼声中,安乐侯和康宁郡主成就大礼,把康宁郡主送入洞房。

    太夫人越发的年纪大了,眼神儿也不行,就有客人也没有精力出去陪,只在房中和福慧,孙子们在一起。

    妙姐儿前面照看一回,再往太夫房中来看一看,古人活到太夫人这个年纪算是不易,能多活一年家人都觉得不简单。

    银文已出嫁,妙姐儿手边的丫头是晴雨。此时不在前面,北风刮起来,鞭炮硝烟味儿也是扑面而来,扶一扶发角的妙姐儿进到房里,看到多了一个姑娘,还有胖倌儿坐在这里。

    太夫人正拉着胖妞儿的手细看她的rou皮儿,看到妙姐儿进来,招手道:“你来看,这姑娘的rou皮儿倒是白。”只是不细,两只手拿惯了武器,胖妞儿的手上是细不起来。

    面前这一个俏丽的姑娘,妙姐儿大吃一惊,这还是那姑娘吗?可见化妆的魅力是无穷的。再看一看她头上一根玉簪子,却是端慧的东西,是端慧出嫁时陪的嫁妆之一,做母亲的亲手放进匣内,当然是认得的。

    胖倌儿对着母亲嘿嘿笑,胖妞儿有些胆怯地站起来行礼,她见太夫人是不怕,就是怕见王爷和老王爷夫妻。

    妙姐儿和气地让她起来:“还坐到太夫人身边去,陪着说话。”胖倌儿是殷勤地让母亲坐:“母亲坐这里,这里离祖母最近。”

    坐下来的妙姐儿是不会说什么,儿子从小就这样,他喜欢上一样东西,就要到手不可。妙姐儿只担心一样,胖倌儿小时候写字,大了没有丢,这也没法子丢;喜欢画画儿,大了也偶然捡起来,有康宁没事就跟在里面耸着和朱闵画画,胖倌儿也没有忘。眼前这可是个人,妙姐儿失笑,表哥拦,儿子们拦,等到大家都不拦他,胖倌儿不喜欢了,会不会也丢下来?这个人可没法子丢。

    坐了一时,太夫人就催着妙姐儿前面去:“有客人呢,你今天是歇不成,不用来看我,我有福慧和曾孙子们呢。”

    妙姐儿站起来,命胖妞儿重新坐着:“你就在这里陪着吧。”一身衣服太单薄,只为着显得少胖些。看出来的妙姐儿只命胖倌儿出来:“你陪我外面去,”把胖倌儿弄出来,母子行到垂花门外,身边无人,妙姐儿问胖倌儿:“你可想明白了,明白成亲是什么吗?”

    胖倌儿认认真真地回答:“我想明白了,成亲就是在一起,有时候她要让我,有时候我要让她。”北风吹过来,这一对母子只是微笑。

    妙姐儿知道儿子还不明白,太年青明白的人还是不多,不过说的有些道理。妙姐儿抚一抚儿子,此时朱恒长高,比母亲为高,妙姐儿只能抚一抚儿子魁梧的身子,柔声道:“你父亲纵然阻拦,也是为你好,你不要同他顶,认真听一听再多想想。不要为了这事情顶撞你父亲。”

    天底下阻拦儿女亲事的老人,大半还是出自于好意,出自于自己经历风霜数十年,有些事情是看的明白。

    险些与朱宣天人两隔,妙姐儿要关心上了年纪的朱宣,胖倌儿还年青,亲事也是大把大把的可以挑,妙姐儿是交待儿子:“想清楚。”事先想清楚再想清楚的婚姻也有夭折的,至少当事人可以算是一段人生历程,如果不想清楚,那后悔的机率应该是为高。

    胖倌儿咧开嘴:“原想着先同母亲说,母亲最近为三哥亲事没有时间;是父亲先来问我,我就说了,父亲说他同郭将军说一说。”

    “你想明白,觉得好,母亲就觉得好。”妙姐儿不介意儿子没有先告诉自己。胖倌儿是打算步步攻坚,不想父亲突然先发问,打乱了胖倌儿的计划。

    看到母亲不生气,胖倌儿咧开嘴:“早知道母亲不生气,以后给胖妞儿打扮,还要麻烦母亲才是。她不会这个。”以前总让人说胖,胖妞儿无心打扮,再打扮再是一个“胖”字占当头,这就抹杀全部的好。

    母子并肩往前面去,胖倌儿对着母亲说出来,心中又放了一半的心,对着母亲又说出来一句实话:“母亲别生气,先告诉父母亲哪一个都是一样的,父亲要是说不好,母亲只怕也要跟着说;母亲要是同意,父亲也会再想想。所以没有同母亲说好以前,只能求jiejie去。”

    前面已是宴客的地方,妙姐儿听着儿子这样说出来父母亲之间的恩爱,还是佯怒板起脸来:“那是当然,成亲就要找这样的人,明白吗?”

    胖倌儿赶快点头,把母亲送到厅上去待客,自己再出来也陪客人去。。。。。。

    朱宣这个时候在会郭将军,郭将军和哥哥们一起来吃喜酒,会过王爷和老王爷一家人,都是笑容满面,说不出来有含意,也说不出来没有含意。只能说是一个客套罢了。

    郭将军的哥哥们是觉得有意思,把郭将军拉到一边儿对他说:“王爷见人,用不着这么客气。”郭将军看看这满王府的喜气,他们家不是有喜事吗?总不能见人还摆规矩。

    酒宴到半酣时,郭将军出来小解,一个小厮客客气气地迎上来:“将军请跟我来。”郭将军酒先醒了一小半。跟着小厮来到朱宣的书房。

    朱宣算是站起来接了他,郭将军醒的那一部分酒全回来了,人又有些晕,好在还不是至亲,不会放开了喝,酒全回来也晕不到哪里去。

    房中气氛这就有些诡异,两个父亲心里都如明镜一样。老王爷嫌不嫌弃我们家,郭将军心中有数,可是小王爷喜欢,作老子的今天是不是要棒打鸳鸯,郭将军庆幸,我没有大张旗鼓,只有哥嫂知道。而且再三拜求过,事情不成,千万不要说,说出来大家都丢人。我有一个攀高不成的女儿,你们有一门攀高不成的亲戚。

    朱宣在想老儿子,胖倌儿那性子当父亲的很是明白,可是这亲事么,朱宣不得不来同郭将军谈一谈。

    直接就切入正题,朱宣说话的语气向来是旁若无的多,一开口就道:“郭将军在宫中当值有些年头,吏部正在调升官员们,将军也在其内吧?”

    平白的这样一句话,把郭将军打蒙了,不是指责水灵不好,不是指责我家教不严,朱宣真这样说,郭将军也做好听的准备,当然老王爷上来就说这亲事大好,这肯定是不可能。

    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一句话的郭将军,酒重新醒了一大半,随之而来的是扑天盖地的愤怒。对方这人身份不同,郭将军这愤怒只能生不能发,有如内功反噬,来的太凶狠,伤自己就越重。

    外面星明月升,书房里点着烛火,烛火明亮也不如郭将军眼中那聚集成针尖的愤怒来的炙热。如果朱宣就直接说:“你们家世不行,”郭将军或许还不会有扑天盖地的恼怒,听一听这位权贵说话:“也是有你的吧?”

    这算什么?暗示我嫁女儿会升官,还是暗示我努力升了官再来谈女儿嫁进王府的事情?位在其下的郭将军愤怒有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往心中涌来。

    “你不要多想,我是说这一批应该有你,才喊你来,对你说一声。”朱宣对着这愤怒视而不见,慢条斯理的说出来,让郭将军觉得如果人能气炸开来,让我气炸了吧,弄脏他这书房。

    瞪着眼睛的郭将军只想问问朱宣,你对武昌侯说话是这种态度吗?还是对姚大人,顾大人是这样说话,往那里正襟一坐:“啊,我有事情对你们说,才喊你们来,说一声。”这绝对不是对亲家的态度。倒象是顶头上司吩咐直系下属一样。

    忍气的郭将军只能迸出来一个字:“是。”朱宣心里好笑,这人名声不说太圆滑,也不是太耿直。太圆滑不会不升官,太耿直的名声他也没有。这一会子心里恨我象是很深。

    朱宣接着慢条斯理,是他王爷的派头“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写一个述职的条程送来,我先帮你看一看,这个述职的条程呢,你应该这么写。。。。。。”

    郭将军是没有打断朱宣的话,忍着听完,话是迸出来的:“老王爷费心了,卑职自己会写,写的真实也就行了。”

    “光真实也不行,你写过了送到门上去,小厮们会送给我的。”朱宣继续慢慢腾腾地摆他的架子。

    郭将军再一次忍耐听完,觉得自己挺傻,厅上有酒不喝,回家躺着也行,在这里听他罗嗦,趁这个话缝儿站起来道:“请老王爷不必费心,自己的事情自己会上心。王爷没有别的事情,我要出去了。”

    最后再加上一句:“今年升任的人中没有我,也没有白沾光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