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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舔犊(十四)

    镇日无事镇日闲的人,满京里数一数,要首推的是长公主府上的康宁郡主,算是一个富贵闲人,又是一整个儿的无事忙。平时多陪太后,再陪太上皇玩乐一时,余下来的时间多去南平王府逛一圈,有如逛热闹的大街一样。康宁郡主进南平王府好似无人之地,南平王府的家下人等,人人认识康宁郡主,进门都似回家,门房倒要点头哈腰:“小郡主来了不是,里面请。”

    是以被母亲高阳公主交待的康宁郡主不能去南平王府,对她来说,日子有一半的时间是打发不了。此时独坐在自己房间里,手里捧着小腮帮子的康宁郡主对着窗外春景只是叹气。

    过上一会儿要“唉”一声儿,弄得丫头芙蓉不得不问上一句,是笑容满面地问出来:“郡主何事忧愁?”今天是南平王府要来下大定的日子,独小郡主在大喜的日子要忧愁,芙蓉只能表示奇怪。

    还蒙在鼓里的康宁郡主愁颜以对外面的莺飞草长,对芙蓉道:“我几天没有去看闵将军画画儿,也没有看胖倌儿挨打,就是胖妞儿也看不到,”这样一想,康宁郡主站起来道:“我去和母亲说会儿话去,象是近日里母亲比较闲。”

    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康宁郡主还不知道自己要订亲事,别人都知道,独她一个人蒙在鼓里。高阳公主以为应该是武昌侯说,自从公主理政,家是武昌侯在当;武昌侯却觉得这女儿的喜事,理当母亲来说,夫妻两个人各以为对方应该明白,却是人人没有说。就是丫头芙蓉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太后赐婚,也以为郡主是早就知道的,不是三天两头去宫中。

    提起来亲事,姑娘们理当害羞才是。康宁郡主不害羞,因为她不知道。做为丫头的芙蓉是早早看的明白,康宁郡主的亲事不是订闵将军就是订胖倌儿,应该是南平王府兄弟中的一个。以芙蓉的心思来看,也首选闵将军,温雅如玉似瑶枝似琼树,长公主要是眼神儿没有出问题,理当是选闵将军。

    芙蓉往外面看一看,自有人跟着康宁郡主往前面去找长公主,芙蓉就没有跟去,依就是做自己手上的一件针指,是郡主的一双鞋。郡主自己活计不行,玩的事情太多,进宫又太多,近年来学画画儿,是为着同闵将军争一下风,平时就是读书也只看曹子建的,多看洛神赋,是想弄明白曹子建为什么会高八斗,再说那洛神,有那么美吗?

    走到前面院子的康宁,都可以感觉到家里的喜气洋洋,象是有什么喜事?是哥哥要与端慧jiejie成亲?听说是明年。

    迎面走来几位品阶不低的女官,这是太后宫中出来帮着高阳公主招待的人。

    女官们一看到小郡主过来,赶快行下礼来:“恭喜郡主,郡主大喜了。”弄得康宁郡主再次莫明其妙,我喜从何来?

    过这一个年,长公主高阳经武昌侯的提醒:“康宁儿倒比公主还要大呢,”以后太后还政,只怕就有眼前心里不舒服康宁排场的人要寻衅才是,高阳公主自己多多收敛,并理顺以后事,对女儿也是多加规矩的多。

    是以康宁郡主虽然纳闷倒是没有问出来,一会儿去问母亲才是。若是以前是不理这些人,如今的康宁郡主还算是有三分客气:“起来吧,随我厅上去见母亲。”

    上得厅上来,高阳公主和武昌侯都是满面春风,坐在厅上候着南平王府今天来下大定。看着这一行人进来,康宁是给父母亲行过礼,坐到母亲身边去,女官们都有坐儿,散坐在一旁,先是只说奉迎的话来听。

    “宫中御宴,探花郎池边探花,没有人不夸的。”女官们是在宫中看到过本科探花郎亲手采花奉与众人,此时都是喜滋滋地学给长公主听。

    武昌侯听着眼前这一大串的奉迎话,膝下一双儿女都与南平王订了亲事,从此以后武昌侯府和长公主府将与南平王府福祸与共,下一代将是永久的亲戚关系。

    不得不再打量一下笑容满面的长公主,齐伯飞至今是弄不明白高阳公主对南平王是不是尚有旧情?看不出有什么端倪的高阳公主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面容上滋润的平日的一切细小皱纹都不见,只是那凤眼处长眉入鬓旁笑纹多出来几条。

    康宁郡主穿一件孔雀妆花三晕色的宫装,头上一般也是珠光宝气,小脸儿笑眯眯地只是看着母亲,再看看父亲,眼睛里多是疑惑不解,全没有羞涩的样子。

    齐伯飞这才恍然大悟,对着高阳公主使一个眼色;高阳公主也瞬时就明了,康宁还不知道她和闵将军订亲的事情。夫妻两个人都是有笑容,这个小当事人还蒙在鼓里。

    高阳公主疼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太后也说同高阳小时候一样,肤色晶莹如玉一般,一双眼眸明亮又黑幽幽,想想闵将军琼树瑶枝一样,倒也得配我的康宁。再说康宁儿顽劣,作丈夫的年纪大些,才会有忍让规劝。

    这是公主的想法,年纪大的丈夫在现代欺负妻子年纪小的多的是,但是这一门亲事是亲上加亲,闵将军的人品还是南平王府的家世都不会出现那种无耻之人。

    厅上走进来门上的人是喜不自胜地来回话:“回禀长公主,武昌侯,南平王府来下定的人到了门前。”

    “快快有请。”武昌侯夫妻同时说出来,然后高阳公主对着怀中的康宁柔声道:“康宁儿先回房去吧,父亲和母亲有事情呢。”

    不得不走出来的康宁郡主这才象是明白了,下定?哥哥已经有端慧jiejie,这是给谁下定?走下厅来的康宁郡主拐一个小弯,命跟的人不要跟,就跟来也不许说话,从侧门重新过去,站在阁子后面偷听厅上说话。

    听不一会儿,康宁郡主是明白了,是给我的亲事,却是闵将军。闵将军?康宁郡主把洛神赋读的滚瓜烂熟,深为了解闵将军是如何的推祟洛神。背后在笑话朱闵的时候,康宁郡主就是小鼻子“嗤”一声:“书上的人物哪里会有?”

    为什么不是胖倌儿?康宁郡主也这样想一下。成亲是什么?小郡主对于肌肤之亲还不明确,只知道成亲就是象父母亲那样在一起,白天晚上也在一起。

    武昌侯与高阳公主近一时算是和睦的多,好在及时给女儿作了一个好榜样,没有象以前那样分房而睡,不然的话,康宁郡主会觉得成亲就是白天说说话,晚上各自睡。

    母亲特意交待:“康宁这几天要在家里陪母亲,哪里也不能去,”说白了就是不能出门。此时小郡主知道自己的亲事以后,只有一个想法,去问问闵将军,他是要和我订亲吗?再去问问胖倌儿,他是如何想?

    命跟的人都退后的康宁郡主虽然不象是胖倌儿小时候往草丛里一钻就不见人影,可是溜出门也有一手。

    先回房去找芙蓉,姑娘作坏事,丫头大多是帮手。芙蓉听到康宁郡主的话还是微笑不已,只是两天没有去找小王爷们,郡主就要去找了不是。看着康宁郡主固执的面容,想一想她平时不会超过两天不往南平王府里去。

    芙蓉提醒一下:“长公主知道会不高兴。”康宁郡主才不放在心上:“有事情我担着,再说母亲前面有事情,我们去说句话儿就回来。”

    也许是要说一句体已的话儿吧,芙蓉微微一笑,觉得出门倒也罢了,只是要妥当才行,这样一想就有主意:“小侯爷一会儿要去南平王府呢,早上我从外面来,听到小侯爷房里的丫头带出来这么一句,郡主要出门,何不去找小侯爷?”

    说的很是,康宁郡主这就去找哥哥齐文昊,倒是住的不远。走到哥哥院门口,可巧儿是看到哥哥齐文昊刚换过衣服往外面去,却是端慧郡主要一样东西,齐文昊刚弄了来,自己袖在手里准备去给端慧送去。因为这东西是一早家下人换来送到房里去,给丫头们接过转呈,所以小侯爷房里的丫头是知道小侯爷要去南平王府。

    “哥哥,带我一起去,”康宁郡主笑逐颜开走过来,看着齐文昊有些犹豫,康宁郡主先是不依地道:“我要去看端慧jiejie。”

    犹豫的齐文昊是知道meimei没有这么好,应该是闷在家里两天,要去找舅哥舅弟们玩才是。看着meimei站在身边,粉妆玉琢的一个小姑娘,齐文昊想一想康宁马上就是大人,这就订亲,转眼就出嫁也是快的很。

    端慧渐长帮着岳母把家,远不如小时候淘气可爱,是几时meimei也一下子要长大,齐文昊想一想端慧让自己换东西,是给福慧郡主做衣服,她倒知道疼meimei,我倒不知道疼康宁。齐文昊这就含笑道:“好吧,不过我回来,你也要跟着回来才是。”

    康宁郡主当然是答应的很好,兄妹二人这就一起往门外去,在家里闷上两天的康宁郡主如愿以偿地去到南平王府,一下马车就觉得哥哥慢,先催一下:“哥哥快走才是,去晚了端慧jiejie不喜欢。”

    “你慢些走才是,父母亲日日教诲不要又抛到脑袋后面去。”齐文昊整一整衣衫,再交待meimei一句。三舅哥梦里只想洛神,我们康宁儿打扮起来也不差,就是凌波微步全然没有,玩的上性的时候分明一个野丫头,只有太后会夸:“康宁儿率性才是。”

    好在父母亲近一时注意的多,公侯之家长大的齐文昊也时为康宁在宫中飞扬跋扈而担忧,交待meimei稳重些,小侯爷这才携着meimei往府门上来。

    门房上的人如平时一样满面笑容迎出来:“小侯爷来了,小郡主来了。”兄妹二人径直进去,在二门内分了手,康宁郡主要先去看闵将军和胖倌儿,站在没有开花的紫藤花架子下面对哥哥仰起小面孔道:“哥哥先去端慧jiejie,我一会儿再去。”这就撒欢儿走开,背后看着的齐文昊只是微笑,这就是康宁儿的凌波微步,两只手提着裙裾小跑着还是很欢快的。

    朱闵的院子对康宁郡主来说是熟悉之极,不亚于康宁郡主对自己屋子的熟悉程度。身后是跟出门的几个丫头,一直来到闵将军的院外,把丫头们都吓一跳,闵将军留书离家,是王妃让人先瞒着几天,不想郡主在这样的日子还会跑来。

    “咦,闵将军哪里去了?”康宁郡主没有找到朱闵也就罢了,先去找胖倌儿,胖倌儿应该是在。在书房院外找到胖倌儿,今天府里下大定办喜事,孩子们也放一天假,胖倌儿也没有人玩,正在老树根子旁边扎马。

    跑过来的康宁郡主笑嘻嘻:“胖倌儿,胖倌儿,你要和我订亲吗?”订亲?胖倌儿扎马的时候是不为人所动,可是这个雷人的话还是让胖倌儿想上一想,依然是不动问康宁道:“订亲好玩吗?”

    两个半大不大在家里都是娇惯成性的孩子在这春风底下讨论一下订亲是什么。“象是白天有时候不在一起,晚上要在一起,可以说话也可以吃东西,”康宁郡主对订亲目前是这样的理解,所以觉得别人听到订亲要不好意思,康宁是不明白。

    胖倌儿第一次扎马被人结实的打搅一回,举起一只小胖手搔搔头:“晚上也要在一起,”胖倌儿与康宁互相看一看,都觉得不可以。胖倌儿房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会出现,有时候是几只青虫子,让人看着恶心的不行,也不如闵将军房里时时是清雅的香气,或是一炷香,或是当时令的一瓣香草,两个孩子都摇头,算了吧。

    想想康宁虽然是鼻子眼睛生的都好看,捏泥人儿meimei可以比着康宁捏,可是跟大多的小姑娘一样,会尖叫会哭泣,晚上还跟着康宁在一起,胖倌儿也觉得不行,远不胖妞儿,给她一拳扑通一下摔倒,不哭也不闹爬起来就过来追着胖倌儿打,打不赢哼一声,颇为不服气。

    “三哥不陪你玩,我可以陪你画画儿,只是一会儿。”胖倌儿觉得人多的时候要玩伴儿,可以把康宁带上。

    春风绿叶子底下康宁郡主和胖倌儿互相摇头,胖倌儿最后加一句:“要是跟你订亲,我也得出门住去,那多不好,点心一定不如家里的好。”

    “为什么跟我订亲,要出门住?”康宁郡主不明白。胖倌儿把自己偷听来的话告诉康宁郡主:“因为和你订亲,三哥不愿意,就出门了。二哥在外面正找着呢。”

    康宁郡主看看自己的衣服挺好看不是,闵将军都说过,要画衣服只画康宁,康宁的衣服多好看,是宫里太后自己看着挑的,不好看的康宁不穿。想到这里康宁郡主撇一撇嘴儿对胖倌儿道:“找闵将军,要往水边儿找才行,要看洛神当然是在水边儿。”

    这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精神的康宁郡主觉得都不好玩,打算回去问问母亲,跟我订亲不好吗?

    老树底下胖倌儿继续扎自己的马,全然不管康宁郡主哪里去,只是想着明天要上学去,还打不打徐先生,反正打徐先生没有一次不挨打的,不过父亲象是没说过什么,胖倌儿此时要思虑的就是这些。

    一个人来看端慧的齐文昊此时正是大吃一惊的神色,端慧郡主只是摆手道:“你既然知道,倒是别说才是。”

    “这,这也太过份。”虽然是自己的舅哥,齐文昊也有怒容:“我要找岳父去问问,跟康宁订亲有什么不好,他竟然还敢留书离家,”象是有些欺负人。

    “你坐着吧,”端慧郡主也没奈何,手里的针尖从一旁的红漆桌围是雕花的小桌子上的纸包里挑一个珠子,然后缀到福慧的小衣服上,手上这一件粉色鲤鱼的小衣服是福慧过百天的时候要穿的,所以这鱼身上的珠子大小要一致,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端慧郡主就找上齐文昊换了来,就是这一会儿,手边也是赶着活儿在。

    一面赶着活儿一面对着齐文昊有些央求:“偏你耳朵尖,刚进我院子就听到这一句,你回家可不要说,这亲事你是知道的,我父亲和母亲都是情愿的,就是我,也想着亲上加亲。你看在我的面儿上,回去别说才是。”

    一语未了,外面有人回话:“王爷王妃到了,”房外朱宣和妙姐儿一起往这里来,头半天要找儿子要忙着下定,刚喘一口气儿,就听说小侯爷和小郡主来了。南平王夫妻一起赶来,看着齐文昊和端慧迎出房门来,齐文昊对上岳父是有些不忿的表情出来,我meimei怎么个不好,多少公侯家巴着订亲事,三舅哥,太气人!

    朱宣和妙姐儿带着这一双儿女房中重新坐下来,示意服侍人出去,一向倨傲的南平王察颜观色,女婿已经知道,今儿个是对着女婿要说软话:“这亲事我求了多年,幸得太后赐婚,我太高兴,文昊你是个好孩子,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虽然是端慧求恳,齐文昊对着岳父母都没有压抑得住脸色,这一会儿心中实在气不平,看看岳父母都是慈祥地看着自己,齐文昊这才忍气答应一声:“是,小婿当然是不会乱说话,只是请岳父母快些安妥才是,这事情要是传出去,我家颜面受损倒也罢了,太后那里不好回话。”

    南平王夫妻最担心的也就是太后知道会大动肝火,听着齐文昊这样说,妙姐儿叹一口气道:“如果不是今天下定,我自当去长公主府上赔礼去,我。。。。。。”做母亲的实在忧心。看着最斯文的一个孩子居然会留书出走,且不说那信中语言多不中听,多是顶撞父母,眼前最怕的就是太后知道。

    再生气也得识大体,齐文昊只能忍气吞声,看着岳父母道:“请岳父、岳母不用忧心,我这几天没有事情,我也去找一找才是。”齐文昊打算找到三舅哥给他一巴掌才是。

    抬眼看一看岳父,朝中多是人惧怕于他,此时也是对着自己满面笑容,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好看,岳母一向爱惜自己,更是满面忧愁。齐文昊觉得三舅哥真是混蛋一个,好生生的一件喜事,偏生他就弄出来一家人忧愁。

    朱宣略觉得宽心,这个女婿倒是比儿子懂事些,赶快道:“我着人四处去找,想来也走不远,你二哥一早已经去找了。”毅将军是回来成亲的,不想进门就遇到这样事情,早饭也没有吃,就出去找弟弟去了。

    岳父母当面来赔不是,齐文昊也不能再说什么,送岳父母出门后再回来坐下来,半天才气忿忿道:“反正康宁是你们家的人,这眼睛高的探花郎不肯,还有胖倌儿呢。”端慧郡主赶快是笑脸儿附合道:“可不是,康宁和胖倌儿也好着呢。”

    一句话说的齐文昊气消一些,再看端慧,难得的今天格外下气些,齐文昊决定今天不饶人,慢条斯理地重新换一个坐姿,抖一抖蓝底衣襟放好,这才道:“要我回去不说也成,不知郡主有什么谢礼儿给我?”

    风水轮流转,今天齐小侯爷大样一回,抿着嘴儿笑的端慧郡主把手中福慧的小衣服抖一抖给齐文昊看看,再取笑道:“这衣服你能穿上,那就送你。”

    “给你个楱子吃呢,”齐文昊转坐到端慧身边来,看着那小红衣服上鲤鱼分外有神采,再看看自己身上一件衣衫却是家里针线上人做的,遂低声道:“你这小衣服偏是做的好,倒是现在学学这手艺的好。”

    话转说完,人就赶快回到自己座位上去,娇羞满面的端慧郡主举起手上的针来低声道:“再

    过来就给你一下。”低下头来只扎得一针,这就开始不依:“你,这样取笑我,我明儿告诉公主去,我。。。。。。”

    面红得象是滴水一样的端慧郡主只是低着头再不说话,齐文昊一个人笑一会儿,想想端慧以后手上做的是自己孩子的小衣服,该有多好。端慧郡主娇羞满面不知道怎么啐齐文昊才好,小侯爷坐在那里倒嗟叹上来:“二舅哥倒是有福气,今年要成亲。”独我要明年才成亲。

    听到这样的叹息声音,端慧郡主脸更红了。两个人在房里一个低着头羞红面庞,一个人虽然是嗟叹却是溢于言表的温情,明年要成亲不是。房中有一时没有说话,各自在想着心事。

    直到房外有小脚步声传来,是康宁郡主进来,房中两个人才恢复常态,一起笑对着康宁郡主。康宁郡主也过来看一看端慧手中的针线,有些羡慕地道:“康宁也要做。”齐文昊立即拉下脸来:“康宁会的这就不少,”偏不学这个,以后让三舅哥鞋塌拉袜塌拉去。

    “哥哥和端慧jiejie的话要是说完了,咱们这就回去吧,母亲不让我出门呢,我得赶快回去才成。”康宁郡主催着哥哥回去,今儿不好玩,闵将军不在,胖倌儿也不玩,康宁郡主就觉得无趣之极,又怕父母亲知道自己出来,就催一下哥哥回家去。

    端慧郡主送这兄妹两人到房外,在廊下犹是面上飞红未褪,想一想三哥办出来的这事情,在廊下轻唤一下齐文昊:“你,”

    已经迈步往外走的齐文昊听到身后一声轻唤,微笑回过身来,看到廊下绣着双飞燕的锦帘前,身上是一件家常四合云妆花玉色锦衣的端慧郡主轻施一礼,含笑看着自己。齐文昊明白是让自己回家去在父母亲面前为三舅哥遮盖。

    眼前伊人窈窕,是素来的青梅竹马,齐文昊只是含笑用眼睛看一看自己衣服,此时开价正是时候。只看到端慧郡主笑靥如花头上首饰轻响,却是点一点头;齐文昊站住不动,再看看自己脚下的靴子,是一双丝履当然也是好针线,只是不是端慧做的。

    看着这个得寸又进尺的人眼前只是要个没完,一丝儿娇嗔神色浮上端慧郡主的唇边,含羞带嗔地对着齐文昊一个眼色,得寸进尺的小侯爷这才微微一笑,携着meimei的手往外面走。

    朱闵为亲事离家,做妹夫的趁此机会得以和岳父争上一争,再和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姨子福慧郡主也争上一争,这一次算是心满意足的回家去。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在京里为寻找朱闵乱成一团的时候,毅将军此时已经寻找到自己的弟弟。推祟曹植近来是好多了,洛神之罗袜生香却不是没有变的闵将军此时临水对花,手里是一壶醇酒,正坐在水边有香花处对水只是沉思。

    已是薄醉的闵将军摇一摇手中酒壶,喃喃道:“酒没了,拿酒来,”身边却是无人答应,只身一人独自从家里出来的闵将军只为散闷。

    此身此世只愿有一佳人丽影,花开对月花谢时对雨,这样一想,眼中就出现康宁揪花搅乱水中月的场景,康宁她只会做这个,而且会做的高兴之极。

    富贵与权势,只身生于这锦绣丛中,不得见茅屋店月,也没有野树秋风。娇婢绣帐中,是康宁乐颠颠在跑出来:“曹子建才高十八斗,快画胖子来。”

    水边风吹过来,朱闵心想,我要是和康宁成亲,到老的时候曹子建至少要才高两万斗都不止,而且要最后要承认洛神不如康宁美。

    身后一只手掌伸过来,毅将军嘻嘻一张笑脸打断弟弟的绮思:“这里吹风舒服吗?吹够了这就回家去吧。”看眼前一片茫茫大江水往东流,这是一处江边茺地,不知道闵将军是怎生寻来的。

    岸边芦苇没有扬花,却有白色细碎不知名香花水边摇曳,或许在朱闵眼里,洛神之宛转就如这香花一样,随着水波声响不时轻轻摇动,惹人怜惜恰似美人纤腰无力。

    对此江水,毅将军却是忽发豪情,大江东去浪涛待尽,江水拍岸有如战场上厮杀不止。毅将军突然对三弟道:“你可知道,我进京的时候,是从战场上直接下来;你可知道,大哥还在战场上;你可知道。。。。。。”

    朱闵摆摆手:“我就回去,不过再站一时。”毅将军仍是嘻嘻一笑,闵将军离家三天,毅将军是寻找三天,不穷讲究的毅将军看着自己靴子上沾的泥土,这江边有水,泥巴也是湿地,极容易就沾到脚上。

    提起脚来的毅将军象是不经意地在那一丛白色无暇地香花上擦擦靴底,看得朱闵面色抖动一下,只得转身道:“走吧。”不忍看那被哥哥脚底脏泥弄污了的一丛香花。

    不管出来几天终究是要回家,朱闵在马上默默无言,似乎在品自己的薄醉酒意,只有一旁马上的毅将军依然欢喜快活的样子,手里提着马鞭对弟弟指着这江边景色看,一面语带调侃:“你倒是会找这样幽静地方来,我就觉得荒凉。”然后眯起眼睛问朱闵:“夜来可有洛神入梦来?”

    “二哥!”朱闵变了脸色,洛神是甚等样人,怎可这样亵渎。毅将军笑嘻嘻一张面孔道:“我是个俗人,只是不明白,巫山神女尚可云雨,洛神就这么矫情?”

    气得脸都发白的朱闵是说不出话来,二哥朱毅也是诗书读遍的人,觉得弟弟过于痴迷的时候,话就不会客气。听着身边的毅将军在喃喃道:“汉皋尚且解佩,巫山也有云台,这洛神一梦都这么吝惜吗?”

    闷着头赶路的朱闵只是不理会,兄弟再相争下去,又如以前一样不了了之。偏偏二哥毅将军这个人,引经据典也不客气:“既云神仙,当知女子德言功容样样不可或缺,平白露一面给人看,难道神女不守古训,果然是神女。”

    为着不把自己气死,朱闵只能不说话。兄弟两个人赶了一程路,毅将军提醒朱闵道:“你这干净人出来三天,衣服也脏了不是,我马鞍里倒是带的有,怕你又嫌不干净,这里有我相熟的朋友地方,带你去洗个澡换一换如何?”

    “有劳二哥。”朱闵看看自己身上也是要换一换才是,离家出走要有经验带足衣服盘缠才行。闵将军银子是足够的,衣服带上几身现在也没有的换了。象他那样独坐江边喝酒,风吹起来江边尘土,一会儿就脏了,直到此时换无可换,听说要沐浴换衣服,倒是能打动闵将军。

    毅将军头前带路,不到半天的功夫,行到一处集镇上,离京里只得几十里路,这个时候天色也黑了,毅将军在马上伸一个懒腰道:“今天晚上就在这里歇。”

    虽然是天色黑,也可以看到驻马而停的这两扇木门漆得油光滑亮,跟毅将军的朱显跳下马来敲门去,里面是一声娇滴滴声音:“谁呀?”光这声音听的人就是一振。不由人要往门里看,会出来一个什么人。

    “依呀”一声门打开来,今晚月晕,一点儿晕光色下一个青衣小婢带笑走出来,左右探望一下,这才袅袅行礼道:“果然月晕却有佳客来,却是公子到了。恕可人迎接来迟。”

    兄弟两个人下马来往里去,小院中青竹修修随风而舞,毅将军也觉得神思清明,对朱闵道:“怎么样,不错吧?是我故人,你可以随意。”

    厅上不一时摆下酒来,一桌一几极尽洁净,兄弟两个人饱餐一顿,朱闵才含笑道:“主人倒不在?”大大咧咧的毅将军道:“说是回来的晚,我们自便罢了。”

    二哥有这样有趣的朋友,倒让朱闵眼界一开,想一想毅将军平时是什么样的朋友都有,有一次大家开玩笑,说钻狗洞的朋友毅将军也能认识几个,毅将军是听过以后反以为荣,只会笑嘻嘻。

    今天闵将军大开眼界,二哥这样只会亵渎的人也有这样清雅的朋友。香汤沐浴以后的闵将军是与毅将军分房而居,一个人仍是心事重重,看院外月在中天,仍是不甚明亮,院中花草影色重重,独步轩外的闵将军正在寻思此时无琴,不然可以弹奏一曲表我忧曲,就听到一声琴音似乎从天地而发,一瞬时万籁俱静,唯有月晕照独人。

    寻声步去有小小三间房,一个高髻秀佩的侧影映在窗纸上,琴音由房中发出,弹琴的人似乎是一双妙手,嗓音也是曼妙无比:“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只这四句就止住颂吟声,房中人似乎略有惊奇:“院中有人乎?”

    朱闵觉得全身心毛孔里都是舒服的,颂吟的是诗经中的鹤鸣,房中人虽为女子,偏脸儿秀发,声若玉鸣,应该是一雅人才是。

    此时月影儿照在这房内房外的一对人身上,双方都是谈兴欲高,似是欲罢不能。。。。。。

    及至清早,毅将军站在院中看着容光焕发的三弟走出房来,心里想半夜没有睡,同人谈诗论词还这么有精神,三弟中毒太深,还好有做哥哥的在,怎么样也要拉你一把。什么洛神,什么神女,都是虚空,毅将军对朱闵道:“昨天晚上睡的好不好?看看你这精神头儿,象是捡到什么宝?”

    不等闵将军发问,毅将军再道:“今天见见房主人吧,”回身喊一声:“娇容儿,出来送一送。”房中答应一声,朱闵一下子就转过脸来,这就是昨天同自己对答半夜的那个声音,只有毅将军暗暗好笑,不知道三弟要打我几拳才能解气。

    房中出来一位容颜艳丽的女子,虽不年青也不见老,脸上脂粉不浓也不薄,可是朱闵顿时就吃惊了,不仅吃惊简直是愤怒地看一看毅将军,这个出来的女子可以看出来是昨夜窗上的侧影之人,声音也是,这就错不了。

    只是她一身衣衫单薄,这虽然是春季也不用如此暴露,这样暴露的只有一种人,欢场女子。昨夜与自己对答半夜,弹琴作画,让自己回房后还一直在想的。。。。。。朱闵转身就走,脸色铁青地上马去,毅将军对着娇容儿挤挤眼睛,命朱显:“赏她。”也转身跟出来。

    作哥哥的是不想出这种主意恶心你,可是这主意应该能治根,出这种馊主意的毅将军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三弟亲事上太挑剔,以前看过的姑娘家,有容貌的没文才,有文才的容貌不足,总是有一些小毛病。跟在朱闵身后的毅将军还在喃喃自语。

    “昨儿夜里你们聊的有半夜,害我房里没有睡着。。。。。。”毅将军这样的话只能是火上浇油,闵小王爷只觉得象是吃下去苍蝇一样,世家公子再慕清风茅屋老树野竹,可是这一点儿规矩是自小养成的,还算是知道自己稳重。无处泄火的闵将军只能打马飞奔,耳边只有呼呼风声这才觉得舒服一些。

    押着弟弟回家的朱毅在路上没有说完话,跟在弟弟后面到家以后,先拖着他到一边儿去。甩不开哥哥的朱闵只是烦躁,向来的儒雅气质这一会儿只余少许。

    “你得听我把话说完,康宁没有什么不好,这是太后赐婚,朝野上下多少眼睛都盯着呢,眼红的不知道有多少。父亲身子虽然好,也有年纪了,你再让父亲cao心,母亲忧愁,我揍你。”毅将军一改一路上笑嘻嘻,对着朱闵严厉把话说完,毅将军才是真正的恼怒,从知道三弟离家就开始恼怒,不知道这事情有多严重吗?不知道咱们家是什么人吗?真是不懂事!

    “你比胖倌儿还不如,”兄弟两个人在垂花门里面有一个偏厅里说话,说过以后朱毅这才严厉道:“走吧,跟我进去见父母亲。”

    厅外一个白衣的人影冷冷地站开几步看着这一对兄弟,朱毅赶快打哈哈:“文昊,你来了,”齐文昊只是冷冷地看着三舅哥,这是端慧的双胞哥哥,一向是最为亲近的,不想作出这种事情来。

    “探花郎回来了,”齐文昊不咸不淡地道:“探花郎,你要是觉得康宁配不上你探花,你就实说,又不是个孩子,留书离家,这事情有这么让你不高兴,家人你都不要了。”

    朱闵垂下头来不说话,也说不出来什么,妹夫的讽刺,毅将军的训斥,朱闵直到进家后的这一会儿,才明白自己有多错。此时此刻最想见的就是父母亲。

    随着朱毅和齐文昊身后往母亲房中去,院子里的丫头们看到闵将军回来都是喜笑颜开。银文对着毅将军悄悄翘翘拇指,还是毅将军有本事,总算是找到了。王爷和王妃天天都在不高兴。还要去公主家里赔礼,是康宁郡主把这话说出来的。

    丫头们高打门帘,房中只有沈王妃在,妙姐儿看一看几天不见的三儿子,想想自己和表哥去公主家里赔礼,公主和武昌侯气愤恼怒,还要大家商议瞒着太后,妙姐儿对着面有愧色的儿子只一句话:“廊下跪着去。”

    清灵灵的眼光里虽然是不带恼怒,妙姐儿心里却是生气的不行,表哥朝野之中立足,为家为国都是尽心cao持,就遇到这样不省心的儿子。再对毅将军道:“去书房里请你父亲来发落。”

    “是,”毅将军赶快去了,他倒愿意自己去,请父亲来的路上可以再为三弟求求情。齐文昊看一看转去房外廊下跪着的三舅哥,齐文昊一天来看一次,也是高阳公主和武昌侯夫妻交待的,小人儿家一时心里拧不过来没什么,走丢一个孩子谁家不心疼。

    榻上坐着的妙姐儿对女婿是和气亲切:“文昊,端慧在外面花厅上帮我管家呢,你去她那里坐一会儿吧。”

    齐文昊对着三舅哥是要冷言冷语,出来时再看一看他跪在廊下,觉得气消下去不少,这就去花厅上找端慧郡主商议:“岳母让三哥跪在廊下,请岳父来发落他呢。”

    几天里时间,端慧郡主对齐文昊已经是转为埋怨:“你天天来候着呢,不就是看怎么发落三哥你才高兴,”端慧郡主埋怨完,这就匆匆站起来,在院门口正看到父亲板着脸走过来,身后是跟着毅将军陪着笑脸跟着:“父亲息怒,他知道错了,”

    跟着端慧郡主出来的齐文昊又看了端慧郡主一个白眼儿,端慧郡主也迎上去对父亲陪笑脸:“回来就好,父亲日日辛苦,别再不高兴才是。”

    一左一右是两个人在朱宣身边劝着,与端慧郡主两小无猜长大的齐文昊这就转身走开,其实心里是大松一口气,父母亲在家里虽然是恼怒,也是关心关切这位探花郎走到哪里去了。齐文昊这就回家报信去,妹夫回来了,这样一想,往外走的武昌侯小侯爷突然想起来,以后三舅哥是我三哥呢,还是我妹夫?

    朱宣进到房里来,刚在榻上坐下来,膝下就跪下来两个人,兄弟姐妹再次开始包庇,毅将军笑嘻嘻:“父亲不必跟三弟动气,太后刚刚赐婚,只怕宫里时时要见,父亲打的三弟动不得,这宫里怎么回话?”

    “公主府上也要去赔罪才是,”端慧郡主也想主意:“父亲要打,倒是当着公主面教训才是,打一顿长辈们一起消气。”

    朱宣不能不说话,先对着女儿端慧:“要教训当着公主面教训,你想着公主一定是要劝的。”端慧郡主被说破心事,自己先笑两声,笑靥如花对着父亲撒娇:“昨儿父亲说月亮好,我刚吩咐人备的好酒菜,请父母亲晚上赏月亮。”再转身对朱毅道:“二哥也来,独不请三哥。他相不中的可是我小姑子。”

    毅将军跟在里面凑趣:“对,咱们吃让他看着。”朱宣再板着脸对二儿子:“你这个混帐倒也些本事把那个混帐找回来,找他作什么,让他在外面呆着去。”

    然后朱宣越想越恼怒,儿大不由爷,前天太后宫中传见,还好是公主一起帮着遮盖过去,说是有急事出京。南平王在房中只是数落:“不成人的东西,回来作什么,既然离家就滚得远远的。。。。。。”

    跪在廊下的闵小王爷从小到大第一次是这样的待遇,一个人跪在廊下已经是含愧不自在,听着父亲房里发脾气,母亲房中不说话,可是刚才也看到是恼怒的面色,家里人看到自己都不高兴,正在含愧中,院门外又走来高阳公主和武昌侯。

    听说女婿找到了,公主和武昌侯也要赶快过来,担心南平王责罚过重两位长辈要心疼,又生了这几天的气,也要来出出气才是。听到齐文昊回家里一说,也是来的快。廊下先看到跪着的闵将军,公主和武昌侯一起沉下脸来。闵将军又难过一下,从来见到自己是喜笑颜开的这两位长辈也是恼怒中。

    朱宣和妙姐儿一起站起来迎上公主和武昌侯,这件事情是自己理亏,朱宣命端慧和毅将军送茶,这才道:“这个逆子是回来了,请公主和武昌侯只管发落,做出这样不孝顺的事情来,由着你们打死,权当我没有这个儿子。”高阳公主粉面含霜:“请闵将军进来,”朱闵走进来,看过一堆儿的恼怒眼光,进来自己先就跪下来垂首,高阳公主和武昌侯看着这位探花郎,又要生气又要心疼,高阳公主道:“探花郎,你眼界儿是高到天上去了,你看不中我女儿也行,你说出来康宁哪一些儿不好,这婚事我去太后面前辞了去。这抗旨的罪名我顶着。”

    武昌侯也发落:“亲戚之中,就数你是个尖儿,知道是高攀了,平常来提亲的人怕辱没了你,公主这才请太后赐婚,难道这也辱没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