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强人所难
张妈察言观色,见柳媒婆面露难色坐立难安,便凑上前去,低声道:“柳大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那个男人不想娶一个名门贵妻平步青云,白公子那样的长相,他能守着白家娘子一人过一辈子?我们小姐是大家闺秀,不是那等拈酸吃醋不容人的,夫人就那么一个女儿,早就备下大笔嫁妆,光是比白家那小铺子大十倍的店铺就好几个,还都是在京城,还有良田庄子更不少,白家娘子名分上虽然委屈了些,不过到时候婢仆成群,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必整天点头哈腰笑脸迎人赚那几分银子强?” 也不是所有人都贪恋虚荣的,柳媒婆直觉白公子夫妇不是那种人,何况这赤峰县谁不知白公子夫妻恩爱,旁人是插不进去的,不然凭白公子的相貌,脑子发热想要倒贴的姑娘肯定不少。 赤峰县民风虽然彪悍了点,但是她柳媒婆做了那么多年媒人,可以拍胸脯说一句,赤峰县的姑娘都是很自爱的,除非真活不下去,不然自甘下贱做妾的是非常少的。 斟酌了半晌,柳媒婆才道:“我跟这白家真不熟,虽说做了半辈子媒人,可这……这事我还是第一次,怎么开口?听说白家娘子的性子可不怎么样,白公子万事都听他娘子的。” 张妈满脸堆笑,理所当然道“看柳大姐你谦虚的,你们做媒婆靠的不就是一张嘴么?有什么难说的,若是白家娘子愿意,我们可以给她在繁华的城镇开一家最大的绸缎庄,有江家撑腰,一定财源滚滚来。” 刚才还说要白家娘子让出正室的位置,转眼又有要让白家娘子自请下堂的意思了,再繁华的城镇开店,那个繁华地白公子肯定不去的,这富贵人家行事真是够龌龊的。 再怎么不情愿,不赞同,柳媒婆到底没有胆子一口拒绝,江家公子是当地父母官,当官的捏死她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就算不是死,轻飘飘一句话还是可以让她在这赤峰县无立足之地。 回到家里,柳媒婆还一直纠结着,心神恍惚,洗碗的时候还打破了一只碗。她男人王兴一向粗心,觉察不到自家婆娘的异常,只在她打破碗的时候心疼得抱怨两声,就没有在意了。 半夜柳媒婆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她旁边的男人鼾声如雷,更惹得她心烦不已。 索性起来,点起一盏油灯,柳媒婆独自一人坐了一会之后,觉得憋得慌,便使劲推醒丈夫。 睡得正酣的王兴被推醒,闷声道:“大半夜的,做什么呢?” 柳媒婆郁郁道:“起来一下,我有事同你商量。” 王兴转了个身,嘟囔道:“有什么事,明早再说不成么?就算现在说了,也得明早才办,还是先睡吧,养足精神明早再说。” 柳媒婆没好气道:“我们家大难临头了,你还有心情睡觉。” 王兴就着朦胧的灯光,看到柳媒婆愁苦的脸,心里一紧,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柳媒婆就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王兴松了一口气,躺了回去,埋怨起来柳媒婆来,“我当出什么大事了,一惊一乍的,不就是做媒么?都做了几十年了照做就是了。” 柳媒婆推了王兴一把,不满道:“起来,你没有听到我说的么?那白公子有娘子,这不是逼人休妻么?” 王兴被柳媒婆推了几把,心烦起来,猛然坐起,斜看了一眼老伴,不满道:“你说人家做媒人你也做媒人,人家做媒人的个个舌灿莲花,一天好几趟生意,财源滚滚,偏偏你做媒人规矩一堆,几天做不了一桩,现在大半夜还为这些婆妈事吵我,烦不烦。” “这是别人一辈子的事,能不慎重么?做媒人一张嘴关系着别人的终身幸福……” 王兴不客气的打断柳媒婆的话题,“好了,这话我听了大半辈子了,其他也不跟你争了,就拿眼前这事来说了,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以为这亲事是你说了算?说难听点你不过就是一个传话跑腿的,谁叫你昧良心说瞎话了,没有吧?明儿你去了多多绸缎庄,就实话实说,别多也别少,开门做生意的,那小夫妻又不是三岁孩童,他们会自己做决定,没准他们求之不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赚个跑腿茶钱而已瞎cao什么心,成不成也不是你说了算。” 柳媒婆又道:“他们要不同意,江夫人怪罪下来呢?” 王兴道:“也将原话带回去给江夫人,该怎么样由不得你,顶多是被训斥几句办事不利,这县太爷的娘再凶还能砍你的脑袋?她要有真那么凶也先砍绸缎庄小娘子去,轮不上你。” 柳媒婆还是觉得不妥。 王兴说上了瘾,道:“觉得这事不地道?你做媒婆那么久,还看不开啊!这姻缘的事很难说的,就拿以前隔壁街的彩霞来说,人家王员外想要纳她做小,你偏偏多了一句嘴,说王员外年近四十,那原配还是只母老虎凶悍得很,屋里小妾通房不少稍微做错事就被打骂,不能嫁。结果人家王员外纳了彩霞隔壁的文娘,文娘刚过门王员外家的原配就得急病死了,接着文娘肚皮争气,三年生了两胖小子,喜得王员外将文娘扶了正,成了穿金戴银婢仆成群的员外夫人,娘家全家都沾光,反而彩霞嫁给一穷酸秀才,穷得叮当响还整天发梦想要考状元,一点活都不做,全靠彩霞给人洗衣赚钱养家,成天累死累活好容易怀个孩子却累得保不住,身体垮了如今就靠娘家接济过日子,彩霞娘现在一看到你就骂。” 柳媒婆被丈夫揭了疮疤,脑袋一下耷拉下来。 王兴最后又说了一句:“你呀!差不多就得了,凡事别太较真,那个多多绸缎庄的小白脸,成日里穿得比娘们还花枝招展,引得大姑娘小媳妇成天往他店里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小绸缎庄生意再红火,挣得银子也有限,哪比得上娶豪门贵女,说不定人家求之不得呢。” 王兴说完倒头很快又打起了呼噜,只剩下柳媒婆还在辗转反侧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