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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最后的开始

    “娘,您也别太忧虑了,元元那孩子还小呢,什么事情都不懂。慢慢的教她,自然就好了。”高二太爷和三太爷耐着心,劝着满脸忧愁的太婆。本来这段时日老人家的身子骨就不好,生怕一连串的打击后,老人家承受不住一病不起了。

    太婆盘着腿坐在罗汉床上,敲着酸胀的小腿,“你们两个当我老糊涂了?这双眼睛还没瞎!元元是这么多孩子最聪明伶俐的,她比谁都清楚厉害关系!可劲得糟蹋自己名声,这孩子,是怎么了?疯魇了?别人家的闺女哪个不把自己的闺誉看得比性命还重?”

    越说越心烦,越说越伤心,末了看到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太婆摆摆手,“得了,跟你们两个东西说也白搭。我这把老骨头也不中用了,还是让侄孙媳妇去探探元元的口风。孩子心理想什么,你们懂个屁啊!”

    “小孩子能想什么?给她吃给她穿不就够了?多难的时候咱也没亏过孩子。娘,您也太cao心了。”

    太婆横了一眼,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立刻不说话了,恭恭敬敬垂着手,诞着脸说好话,“娘,一码归一码。您先吃饭成吗?吃饱了才有力气cao心元元那熊孩子想什么。”

    侍候太婆吃过了饭,两老总算放下心来——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最怕大喜大怒,今儿蒋氏闹腾的一场动静不小。万一把太婆气出个好歹,那可怎么办!

    高二太爷和高三太爷对视一眼,婳儿已经没了,太婆的伤心还不知花多少时间过去,这会子千万别让元元弄出什么事情来。

    “你的孙女,你看着办!要是娘有个什么,别怪我不顾兄弟情分!”

    “你这话什么意思?那可是我亲娘!”

    “哼!”

    跟平时一样,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兄弟瞪了对方一眼,朝着不同方向分散走开。

    不久,高二太爷押着小孙女去见太婆,路上教导元元要柔和要孝顺,“平时你要怎样发脾气都随你,这会儿可不能放肆!太婆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刚刚教你的话都记住了吗?乖,按照那些话说了,去了太婆的烦心,回头爷爷一定好好犒赏你。”

    “哦!”元元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做到。

    应该没什么事情了吧?高二太爷暗想,可心理毛毛的,总觉得不放心,跟在小孙女后头去了。面见太婆的过程还算顺利,元元一五一十把他刚刚教导的话都说了一遍,语气还挺诚恳,应该能打消太婆的担忧了吧?

    没想到小事糊涂大事精明的太婆,一眼就看穿了,“元元,你说害怕瘟疫肆虐,怕高家人都得瘟疫病死,所以宁可一个人背负所有的罪孽,哪怕被所有人都叫‘妖孽’也心甘情愿,是自己想的,还是别人教你说的?”

    “是……爷爷教导我的。”

    一句话,把高二太爷给卖了。太婆怒瞪了儿子一眼,招招手,把元元搂在怀里,语气悲悯,“那元元告诉太婆,你为什么不怕被人叫做‘妖孽’呢?你知道被叫‘妖孽’的人有多可怕?人人都讨厌她们,不和她们说话,这辈子孤零零,一无所有。元元,你想变成那样吗?”

    高静媛“鼓起勇气”,“太婆,元元害怕!”

    “乖孩子,太婆在这里!你害怕,为什么还那么做?”

    高静媛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那饱含心酸无奈的表情,可以去拿小金人了。“因为元元害怕被卖掉!”

    “什么!”太婆震惊了。

    高二太爷则是愤怒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说要卖你了?”

    “呜呜,村里不都是这样吗?马大辫子的meimei长得好看,被卖给镇上有钱人家做小妾了;村头老槐树下的女儿身上还有残疾呢,都被卖给外乡人了。听村里的婶子们说,女孩儿没生下来就溺死,就是为了将来养大了卖个好价钱。呜呜,元元好怕!不想被卖掉!”

    “你个傻丫头,你是说过亲的,这几年一直送你到你雪姑姑那里住,你这么聪明还不懂得怎么回事?”

    “可是刘家人已经走了啊!她们都不在云阳了,能不能回来还不知道。再说,今年光景不好,瘟疫死了那么多人,地理的农田都耽误了。虽然这会儿还没饥荒,到夏末秋初,肯定要断粮的。到那时候……大人都没得吃了。”

    “……”

    太婆是经历过多少风云变幻的人,都没想得那么长远。眼前一个八九岁大的小不点,已经想到几个月后断粮了?

    “所以……你害怕被你爷爷、被你叔父卖掉换了粮食,就故意败坏自己的名声,让人觉得你真是‘妖孽转世’,大家都怕你,讨厌你,就不会有人买你了?”

    怯懦的垂下头,高静媛故意做出扭衣角的窘迫模样,心里想,这个借口算不算完美呢?身为现代人的通病就是,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话说搬运尸体的时候她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找出治病救人的良方。

    可惜这个时代,美名是一个女人安身立命的本钱。坏了名声,人人都瞧不起,她也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要是被妖孽之名坐实了,等到京城摇身一变成大家千金的日子……估计不那么好过!

    太婆深深吸了一口气,拿出年轻时候的泼辣作风——一个出身卑贱的女人,能带着两个小孩子,逃出洪水,还带着双腿残废的高勿饶千里迢迢到平洲来安家落户,她的干练岂容怀疑?

    一连串的大骂,把两老骂得抬不起头。

    这还是二十多年来太婆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不用拐杖了,直接用拳头敲两个儿子的头。

    高二太爷也还罢了,他刚刚唆使小孙女做伪证来着,心理有预兆;可怜高三太爷没头没脑也挨了一顿训,而他是最不可能卖掉高静媛的人!

    太婆才不听儿子的辩解呢,就是觉得上梁不正下梁歪,肯定是两个儿子平时说话做事不对,才让孩子心理不安,不然高家从来没卖过孩子的,为什么孩子会有这种担忧?

    骂了足足两个时辰,到了晚饭时分,高祈瑞和翁氏过来请三位长辈用饭,才打断了“太婆训子”。

    “以后不管怎么着,咱们高家绝不能出卖儿卖女的事情!勿为,勿争,你们两个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娘当年乞讨都带着你们过来了,那时有人家要收养你们,娘说过,一家人死都要死在一块儿。不做那骨rou分离的事!”

    高二太爷和高三太爷都点头应了。高祈瑞想到他父亲那时双腿残疾,全靠着太婆一个女人坚持,不然父亲没有生路,便是他自己也没机会到这世间走一遭了。心中的感念更甚。

    患难时的感情,有时候比浅显的亲情来得更珍贵——至少云阳封闭已经快半年了,顾家至今没派什么人过来问候一声吧?

    高祈瑞从此对太婆更是尊重孝顺,事事顺着她的心意来。太婆说胡不留是危险人物,恐怕会把高家拖累,没办法,只好请胡大夫打包走人。

    但是救命之恩不可不报,他让人收拾了一处空房子,派了几个人照顾。胡大夫气的吹胡子,闷闷的住下了。

    太婆又说,瘟疫的药方早一天研究出来,就是天下百姓的大福气,高祈瑞便亲自送了很多药材,为研制药方提供方便。

    太婆说,女孩家总是娇养不好,一味关在闺房里写字弹琴,如同温室里的娇花经不起风吹雨打,一遇到事情除了哭什么也不会。高祈瑞认为有道理,就让高静瑛、静媛两个,跟他的亲生女儿娴儿作伴。经过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倒让姐妹三个多了几份真正的亲密——虽然她们三人性格爱好乃至生活习惯完全不同,可在瘟疫的大环境下,感受的是一样的悲伤和难过,除了彼此能取暖,还能依靠谁呢?

    四月间,燕子纷纷忙着筑巢的时候,朝廷派遣的第二波使者终于到了云阳境内。当然,很有可能是胡不留研究的药方对付疫病有六成以上的把握,深入瘟疫腹地死亡率,不再是九死一生的缘故。

    来人是太医院的副院判,向大人。另有一个年轻后生,名叫向清莲的,估计是院判的晚辈。她们带了二十多车的药材,可算解了燃眉之急。

    胡大夫没有藏私,公开了治疗疫病的药方,鼓励大家能找到药材的,尽量先救人,不然都等他诊病之后在开药方,得耽误多少性命?

    这个举动无疑是聪明的,云阳还活着的百姓,多么感激他?而其他县城的人听到有这个药方,是某大夫不愿意谋求私利公布的,谁不双掌合十为他祈祷两声?

    所以向院判见到他,询问他师承来历的的时候,胡不留压根不用隐瞒,将自己胡家祖辈曾为太医,后来被凌迟处死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连疫病爆发之际,他束手无策,无可奈何之下解刨病人的事情也一一坦白。

    跟着来的年轻后生向清莲,太年轻了,听到开膛破肚,恶心不已,差点连隔夜饭也吐了,对胡大夫的印象跌落谷底。而向院判经历得更多,赞叹的看着胡不留,

    “你先祖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原本你立下大功,本官应当向朝廷奏报奖赏于你。可你私自解刨尸体,触犯国法,本官也不知道朝廷是奖是罚了。”

    胡不留心说,老太太见多识广,说得太对了!他要是借药方敛财,当然瘟疫过后会成为赫赫有名的大富翁,可惜他的来历身份是个大问题,早晚会被人拆穿。不如舍了药方。活人无数,这么大的功德朝廷要是惩罚他,那老百姓也不会同意!

    肆虐长达八个月的瘟疫到了尾声,只有少数几个病患。陆陆续续喝了胡大夫开的药方后,病情都遏制住了,有好转的迹象。

    向院判和他的侄儿四处走了一遍,整理了一些资料,就准备上书朝廷的奏折了。

    走到高家坡的时候,还有几个村民知道高静媛和胡大夫“狼狈为jian”,偷盗尸体解剖的事情,献宝一样的告诉了向院判。向院判没有全信,打听到高静媛刚满十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如果是假的,陷害一个小女孩有什么意义?

    可如果是真的,那高静媛可不是一般人啊!

    到长房做客,向院判先是对高祈瑞一家平安度过瘟疫表示恭喜,并保证一旦确定高家坡感染的的瘟疫可以控制,就可以上报衙门解开云阳的封闭命令了。随后,他才好奇的问起了高静媛,仿佛无意般提及了几个村民对他说的话。

    高祈瑞大惊,他已经打点好了,没想到还是有人多舌!气归气,可对向院判不能有丝毫慢待,只说那些都是胡诌的。他的小侄女天真玉雪可爱,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

    向院判微笑不语。

    无风不起浪,再还不清楚高家坡什么情况的时候,他最好还是做旁观者了。悄悄的派了几个人守候在告密人家附近,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就看到有高家长房的人出没,还带着几个厚厚的包袱,大概是想用银两贿赂吧?

    没想到啊,穷乡僻野出刁民,此一处的风景大佳,也没见什么刁民,却出了一个“奇女子”!不知他的奏报上该怎么书写比较好呢?

    更没想到的事情是,高静媛不是个接受威胁的人。尤其是在她主场的情况下!

    她浩浩荡荡带着长房几个下人,都是膀大腰圆的,领着高小宝出门见识。告密者?行啊,都很有本事么。她见过死人的肠子,就是没见过活人的。直接让人到那几户多嘴多舌的人家,当着主人的面,把东西都给砸了!

    砸了又怎样?再去告密啊?

    不,这回不用告密了,因为大家伙都看见了。

    一只脚踩着一个胖女人的身上,高静媛高声道,“好啊,你们都好啊!疾病交加时,我们高家连欠条也不打,就给银子给药材,救了你们一条狗命!狗还知道报恩汪汪叫两声呢,你们连狗都不如!”

    骂了一顿,又让人把那几个厚脸皮收两次银子的人打一顿。那位年轻气盛的向清莲那里见过这等彪悍不讲理的,出面阻止,“光天化日,你们还有王法没有!”

    “王法?哈哈,王法保护的安居乐业的良民,不是造谣生事、恩将仇报的刁民!”

    暴打人一顿后,这才把银子痛快的还给他们。背着向清莲,她低着声音,“谁敢在背后阴我,弄不死他我就不姓高!”

    毕竟向大人是路过,迟早要回京城的。而高家扎根本地多少年了,得罪了高家能有什么后果,不妨试一试看!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

    看到这一幕的向清莲气的直发抖!没见过这么狂妄的女子!

    他打算如实回报给他的叔父时,刚好,向院判正在接待傅家某位小公子。

    跟见高祈瑞的态度完全不同,向院判的态度很亲切,“来时便听说了,傅公子不愧是傅家子孙。冒险深入瘟疫腹地,幸甚苍天庇佑,傅公子身体无碍。”

    傅胤之笑得十分大气,“傅某是奉太后之命前来云阳……说起来愧对太后,因瘟疫爆发,傅某也不幸感染的疫病,太后嘱咐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办成。”

    “什么?傅公子也感染过疫病?”向院判受惊不浅,“怎么没听说过?”

    “因为傅某并不想家人cao心,就提前写了几封信,每隔十天半个月发回去,好让家人以为我无碍。其实得了疫病后……命悬一线,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

    “啊!”

    向院判不由得想到,要是傅胤之死在云阳的话,那该怎么办?八大世家的嫡出一脉,还没有过外出染病身亡的先例。可随后,他看到傅胤之现在身强体健的模样,大致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幸亏得胡大夫不畏辛苦,好容易研制出药方来,傅某这条性命才得以保全。”

    “呵呵。”干笑了两声,向院判知道该怎么上奏朝廷的奏折了。

    等向清莲回来,描述了一番高静媛欺压村民的事情,傅胤之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向院判十分懊恼不解。

    “难道傅公子认得这位高氏女?”

    “呃,横竖我这么久也没回京复命,怕是太后娘娘派来的人也要到了。这高家……只是看在向大人声明一向不错,傅某曾经听家中长辈提起过,好心提醒一句。我之所以冒着疫病的风险来到云阳,全为了高家。”

    意味深长的说完了,傅胤之才不慌不忙的从容离去。

    经过以为必死的疫病,他的气度与从前又有不同。

    从前的他看似英明果敢,却好似抽紧了陀螺,一刻不松懈,计划这个,计划那个,恨不能回忆起所有对自己有利的人或物或事,为自己前途铺路。可现下,他好像抛却了什么竖幅心结,变得无比坦然淡定,轮廓分明的面容都带着一丝明快的意味,眼神更清澈闪亮,令人一见就心生好感。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