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垂帘听诊
复又坐下来的时候,素雪整个人仿似有些恍惚了。 觉得似乎割舍了什么,心里有些堵。 但是很快就强迫自己缓过神儿来,继续同席上的人说笑。 “情人佩总算是凑到一起了。有了情人佩护着,大姐定能和大姐夫恩恩爱爱一辈子。”江永弘也笑着说。 这句话大小姐最是受用,乐得都合不拢嘴了。 郑亭暄则是一脸尴尬,他怎么也没料到素雪竟会不惜舍弃玉佩。 他本来微眯的双眼睁圆了,酒也醒了一大半,早已在心里准备好的那些荒唐话,也全都说不出口了。 见素雪送了玉,其余的小姐也纷纷送上肚兜佩巾之类的玩意。大小姐一一笑着收下。 散席回了屋,素雪还没说什么,妙梦却是激动了。 “小姐,您怎么说送人就送人呀?那可是人家裴公子特意从京里赶来府上送给您的,您怎一点也不心疼?” 素雪烦躁地闭闭眼,她已经够心疼了,妙梦这样一遍一遍重复简直就像是在伤口上撒盐。 可是她能有什么法子?不把它送出去堵住郑亭暄的心思,今天这事儿恐怕会变得没法收拾。 千柔见妙梦讲个不停,轻轻拉了她一下,朝她摇摇头低声道:“小姐这样做没错的,大姑爷有一房姨娘便是在别家官员的宴席上看中的,今日这状况,想必也是那个意思,刚刚你没瞧见吗?二老爷整张脸都拉下来了。” 妙梦这才错愕地捂了捂嘴,细细一想,大姑爷素来是个风流人,席上那言语之中的确带了不少戏谑。 想到这儿又不禁愤恨起来:“老太太和二老爷都在席上,大小姐也在呢,他怎就……” 妙梦想说他怎就不知收敛一些? 但又一想,如今他贵为信宁侯,江家谁敢不看他的眼色?他自然不需要收敛什么。 妙梦恼了一阵,最后愤懑道:“什么劳什子侯爷?分明就是个登徒子!” 千柔见妙梦骂得大声,不禁又皱眉拉了她一下。 大姑爷那德行府里人都是清楚的,千柔心里也十分厌恶纨绔,但这样的骂话却不能乱讲的,被人听去可不得了。 素雪也摆摆手道:“罢了,瞧着他也应当是打消了那念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时别去招惹他。” 妙梦见小姐这样忍辱,觉得憋屈,可千柔却微微一怔。 小姐虽说着别去惹,但话前面却加上了个暂时,难不成…… 素雪闭了闭眼说乏了,千柔和妙梦便忙着服侍她梳洗。 平躺在软床上,素雪仍是皱眉想着。 眼下父亲喜得升迁,二太太掌家的权力又被老太太收了回去,虽然又交了一些给赵姨娘,可赵姨娘毕竟能力资质都摆在那儿,胜任不了什么大事儿,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大房那边又频频出事,大太太、二小姐、江永骏一股脑儿全被老太太赶去了祖宅…… 本以为已经扫清了障碍,从此以后便能清闲下来了,可谁料忽然又冲出一个大小姐。 大小姐这一胎,未免也来得太及时了些…… 只是郑亭暄真的没有胡诌?那玉当真是情人佩? 想着想着,素雪忽地自嘲一笑,裴家少爷不过是想要报恩罢了,怎会是情人佩?郑亭暄酒后那些疯话哪里能信? 送出去的便无法收回,权当她从来都没有收到这块玉。抑或说,这块玉到她手上的意义便是为她消解今日灾祸的。 如此一想,才稍稍释然了。 翌日午后,郑亭暄和大小姐告别了江家人,上马车回京去了。 临走时大小姐再次问及大太太的归期。 老太太只笑着说吩咐去接的人已经到了,拾掇拾掇再回来,也就是三五日的事。 大小姐这才放心离去。 经过上回千柔被二太太责打的事以后,素雪便鲜少让千柔出去跑路了,叫妙梦去张婶那儿领了几匹素色样的锦缎来,让千柔留在屋子里为她做几身简单样式的衣裳。 张祥处事还算得周全稳妥,虽然知道素雪的真实身份,却也没有泄露半分。 这一点让素雪十分赞赏,因为她也不愿让医馆其他人知晓她的身份。去医馆的时候便尽量穿得素雅些,且带上帷帽问诊。 这一点,也是二老爷要求的。 张祥听闻素雪可以时常来医馆坐诊,激动得双眼都发红了。 对他来说,重新撑起这医馆并不容易,加之他又看不惯那些劣性未除的伙计,一气之下统统给结了银子赶走了,如此一来,留在医馆里的人手就远远不够。 连他自己也常常分身乏术,这边要诊脉开方,那边忙不过来的时候,他还得去帮忙抓药熬药。 经过上次铁豆儿的事,他便好生自省了一番,察觉了自己仍有许多不足。 对于医书上有所记载的常见病症,他诊断起来是十分有把握的。可一旦遇到上次那类的急症或是杂症,他就显得有些吃力了。 而素雪似乎在这一方面尤为擅长。 考虑到这一点,张祥便安顿素雪到二楼的大厅间里去问诊,寻常的病症交给他,疑难杂症的病者便请去二楼交给素雪。 且二楼清静,还可以隔一个帘子,这也省得素雪在大堂里来来去去。 素雪上去瞧了瞧,二楼大厅间十分宽敞,采光度刚刚好,中间还隔了一道黑珍珠帘子,她知晓张祥的良苦用心,便也没有推脱,当即应了。 黑漆木的小方桌上简单地摆上了纸笔,桌角还有个灌了米粒缝成的小布袋子,让病者将手垫在上面以便诊脉。 张祥还拉了阿正上来,说是要留他在一旁帮她打下手。 素雪瞧着阿正那一脸别扭加不情愿的模样,便摇摇头,指了指妙梦道:“我带了丫鬟来,阿正还是忙着在下面抓药吧。” 阿正一听顿时双眼放光,站直了身体道:“就是就是,果然还是小姐明理!” 素雪瞧着阿正那马屁精,吃吃一笑道:“以后在医馆不用叫我小姐。” 想了想,忽然双眼一亮,道:“就叫苏大夫吧。” 张祥虽然有些懵,但也只得应下,让阿正下楼去告知伙计们以后都喊她苏大夫。 等张祥阿正下去了,素雪才在木椅上坐下来,隔着那道黑珍珠帘子望过去,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 慈禧太后垂帘听政,她倒好,垂帘听诊。 想及此素雪不禁露出笑意来。 却不料耳边又传来一连串嘀咕:“小姐,您怎么又这样了?什么苏大夫啊,您又不尊祖训了,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 “咦——”素雪长长拖了一声,竖起食指打断妙梦的念叨。 “父亲说不让我抛头露面,我隐瞒真实身份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妙梦这才没话讲了。 再说了,她本来就姓苏,虽然现代世界已经回不去了,听别人一口一个苏大夫地喊,权当过过瘾还不成? 而最过瘾的,当属这儿有数不清的珍藏医书和药籍。 听阿正说,这间大屋子本是给张祥做医案典籍库使用的,为了安置她,才特意腾了出来,虽然大部分都清走了,但后面的柜子里仍旧整整齐齐地摆放了两大排医书和医案册。 随手抽出一本来翻看,摸着发黄的笺纸,她脸上浮出抑制不住的喜色。 里面还有记载了许多在现代看来早已失传的精妙药方,且每个方子旁边都有一小行注解和补充,似乎是张祥后来添上去的心得之类。 素雪正看得津津有味,妙梦忽然喊了一声:“小姐……” 素雪转过头来,瞧见珠帘外站着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背有些驼,似乎是个年过五旬的老妇,旁边的少妇瞧上去刚过双十,怀里还抱着个和铁豆儿年纪相当的孩子。 妙梦抓过案桌上的帷帽朝素雪走来,很紧张似的,匆匆为她戴上。 素雪则一直瞧着帘外的人,帷帽一戴,视线更加模糊了,直到那老妇压着嗓子问道:“请问是苏大夫吗?” 素雪不禁一怔,毕竟前世就算病人喊她,也是喊医生,不会喊她苏大夫。 虽然这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但仍旧是有些不适应“苏大夫”三个字,可听过之后,又不禁有些激动。 “正是。”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丝毫不理会正在为她系带子的妙梦。 “苏大夫,快瞧瞧我孙儿吧,他满身都长了疹子,吃什么药都不见好……”老妇在极力克制着,但声音仍是有些哽咽。 那少妇更是急得不行,一面吃力地抱着小娃,一面解释道:“五天前也来这里看了,是楼下张大夫给开的方子,可喝下去没有多大效果,药一停,反而更加严重了。” 素雪凝神望着那怀中的小娃,小娃似乎很躁动,一直在少妇的怀里来回扭动,以至于少妇抱住他都显得十分费劲。 素雪将垫子移前去,轻声道:“先坐下吧,让他把手放上来。” 少妇连忙应声,可那小娃却似乎很不愿配合,少妇便强行抓住他的手摁上去。 小娃立刻不依地扭了扭身子,张大嘴巴开始哭嚷起来。 素雪瞧着那被强行按在垫子上的小手,上面清晰可见一个个红紫色的疹印。 这和她所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素雪目光郑重起来。r1152 百度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