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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撒网

    窗外瞬间安静下来,稍过片刻,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二嫂,是我,玉窗。”

    月笼吃惊的低呼一声,“三爷?”

    江意澜亦是震惊无比,大半夜的骆玉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武骆侯府的禁令取笑了吗?

    骆玉窗贴近窗棂子,低声道,“二嫂开门,我有要紧事与您说。”

    江意澜不及思虑其他,忙穿戴整齐端坐在炕上,命月笼开了门。

    怕引起旁人怀疑,她们并不敢点头,月笼摸着黑开了门,骆玉窗闪身而入,只站在外间,并不入内。

    黑暗里看不到骆玉窗的神情,江意澜急着问道,“侯府里没人守着了吗?有什么要紧事?”

    “没有,我是偷着出来的,我不相信二伯与父亲会投敌叛国,我要到边关瞧个清楚去。”

    想到自己费了好大的劲才混出了武骆侯府,骆玉窗的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江意澜却心下一沉,他这一冲动不要紧,万一被捅到皇上跟前去,就又是另一番说辞,遂道,“三弟怎的如此糊涂?一切都还未成定论,你这样急匆匆的逃出来,倒是做贼心虚了。”

    骆玉窗并不耐烦听她说这些,冷冰冰的打断她的话,“二嫂,不担心江意亭吗?”

    江意澜怔了怔,厉声道,“你知道意亭在哪里?”

    她直觉把骆玉窗往坏处想了,谁让他做过那么多不着调的事了呢?

    骆玉窗听出她话里的语气,不禁气闷,冷冷的道。“我本不想告诉你,又怕你犯下大错,所以来跟你说一声,江意亭现在已经安全了,你不用担心他了。”

    说来也巧。他从武骆侯府里逃出来后,偶然听说了蓝翎王府的世子爷在闲云庵受伤的事,恰又听到此事与江意澜有关,便想上山来看一看,等去了边关见了二哥也好有个交待。

    却不料刚好看到江意澜远远的望着一辆马车,他站着的位置又刚好看到坐在马车里身不由己的江意亭。遂觉得有些蹊跷,便一路跟下去,这才发现原来江意亭被人挟持了。

    他亦不是等闲之辈,只是这许多年来被府里的长辈及哥哥们的光环遮住了,略施小计便把江意亭顺手给救了出来。

    江意亭亦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听挟持他的人隐约提到江意澜的名字,骆玉窗由此猜测那些人定是抓了江意亭来要挟江意澜,至于到底要江意澜做什么,他们却不得而知了。

    江意澜激动的一下子站起来,摸着黑三两步走到外间,吩咐月笼,“点上蜡烛吧。”

    月笼摸索着点亮了一根手指头粗细的红蜡烛,屋内瞬时亮了起来。

    江意澜面带惊喜。想也不想的便朝骆玉窗深深的鞠了一躬,亦为刚刚的无理而羞愧不已,“三弟。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我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相较于方才把他往坏人堆里想,这会子又是鞠躬又是道谢的,骆玉窗不屑一顾,鼻翼煽动着转了身就走。“话已带到,我走了。”

    江意澜急忙叫道。“三弟请留步。”

    骆玉窗脚下顿了顿,回过头看她。声音依旧冰冷,“还有什么事?”

    他实在不喜欢留在此处,像做贼一般,可不就是做贼么?夜深人静之时,翻墙进来再翻墙出去。

    在听到江意亭已被安全救出的时候,江意澜马上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天赐良机,她绝不能轻易放过。

    江意澜定定的看着他,“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们挟持了意亭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么?”

    这话果然吸引了骆玉窗的注意力,他后退两步站定,等着江意澜往下说。

    江意澜遂毫不隐瞒的把骆玉湛的事告诉了他,他登时大吃一惊,原本他便觉得江意澜无端端的要求和离实在说不过去,却没想到竟藏着如此大的秘密,而蓝翎王的野心更让他吃惊,甚至让他稍稍心慌。

    江意澜等他心情平复了才轻声道,“三弟,你现在可出不得门,万一被人抓住了话柄,只怕等不到你二哥解开真相,咱们武骆侯府就晚了,所以你还必须回去。”

    这其中利害他原本是知道的,但终究被那谣言折磨的心神不定,这才偷着跑了出来。

    江意澜见他面上略带懊恼,知道他已经听了劝,遂笑了笑,“不过三弟,你偷跑出来的太及时了,今日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呢,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骆玉窗稍感惭愧的心顿时又高大起来,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但当着江意澜的面却并未露出得意来。

    他沉声道,“那我安置好意亭就回去。”

    江意澜略一点头,看他一眼,稍顿片刻才道,“你回去之前再去办件事,这件事非你不可。”

    骆玉窗听她这么说,强烈的责任感油然而生,面上也带了些郑重,“什么事?”

    江意澜朝前两步靠近了些,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最后又道,“你只把这话传出去就行了,其他的就不用管了,安心呆在侯府里,仔细的保护着祖母及府里的人便是了。”

    骆玉窗猜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却知她一向谨慎,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遂不再多问,郑重的点了点头,“二嫂放心吧,任何人都休想动咱们侯府的人一根手指头,只是你也要多加小心。”

    这一刻,江意澜前所未有的信任他说的每一句话,对他能在危急时刻发挥巨大的作用深以为然。

    两人又坐下商量了一些别的事,骆玉窗才起身告辞。

    大红的蜡烛已快燃尽了,鲜红的烛泪流到桌子上,闪着亮光。

    江意澜终于能安然入睡了,月笼也大大的舒了口气,伺候姑娘睡下后也很快进了梦乡。

    江意澜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微眯着惺忪的双眼,脑袋左右晃几下,大有黄粱一梦不知身在何处的意味。

    月笼端着红梅绕枝八角吊稍盆子走进来,放在一旁稍显破旧的炕几上,微微笑着,“姑娘醒了,奴婢见您睡的安稳,没敢叫您,只是端回来的饭菜有些凉了,奴婢盖在食盒里放在温水里温着了,还不算太凉。”

    江意澜嗯了一声坐起身子来,这闲云庵的日子虽说清闲自有,可也有许多的不便,就像现在若不把饭菜老早的留下来,灶房里是不会给你开小灶留饭的,就连用灶上的锅热一热都是不可能的。

    他们留着锅灶讨好那些上香夜宿在闲云庵的贵夫人们,佛门之内亦是世态炎凉。

    江意澜嘴角微扬,扯出一丝嘲弄来,若换了自己,或许也会那么做,何必抱怨别人?

    饭菜端上来时,果然还没凉透,江意澜就着萝卜咸菜条和辣白菜吃了一小块窝头,又喝了一小碗粥,抹了抹嘴,面上已挂了丝丝笑意,“也亏得你如此细心。”

    月笼面上却有些过意不去,幽幽的道,“日日的给姑娘吃这些东西,姑娘怎么受得了?都怪奴婢无能。”

    江意澜捏着帕子掩在嘴角上,舌头舔了舔唇瓣,“这怎么怪你?吃这些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咱们还都活得好好的。”

    月笼猛点头,这些日子跟着姑娘,无形中她也被姑娘的乐观与安于现状感染,日子虽清苦,但心里却并不觉得苦。

    江意澜扭了扭腰,动动身子,“天不早了,咱们也该出门了。原本跟人说的要闭门静修,这可倒好了,今儿个不是我出门明儿个便是有人自动自的进来了,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笑话我呢。”

    月笼伸手扶了她,笑道,“姑娘实是想静修,可谁又能奈何得了这许多的事?也就姑娘您心里能撑得住,换了别人早就呆不下去了。”

    主仆二人一路说着话便到了前院,进了大殿,江意澜便看到昨日那人正跪在靠近门口的蒲团上,她自是不理,迈步走到大殿最里头,让月笼点了香,手捧着高香跪在蒲团上,虔诚的念起佛经来。

    那人见她根本不理会自己,心里直犯嘀咕,她到底知不知道江意亭已被人救走的消息呢?按说她应该不知道,可万一她知道了呢?岂不前功尽弃了?

    不管怎样,他必须按捺住性子试一试。

    如此,他便站起身瞅准了空子跪倒江意澜身后的蒲团上,小声提醒道,“姑娘昨日答应过的,今日该兑现了。”

    江意澜却不搭理他,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又把手里的香插到香炉里,重新跪倒蒲团上,这才冷冰冰的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也要说话算话,一定要把我弟弟安全送回家去。”

    那人本已不抱希望了,听到这句话,只喜的差点叫出声,哪里还有半分恼怒,只点头称道,“姑娘请放心,我一定亲自送三爷回去。”

    “好。”江意澜故意压低了声音,“他在吴家医铺养伤。”

    那人一咕噜站起来,二话不说转身就朝大殿外冲去,惹得大殿内好几人望过去。

    江意澜却只做没事人一般,安安稳稳的跪在蒲团上,又装模作样的念了段佛经才起身离开大殿。

    她心情甚好,脚下的步子也轻松的很,她已经把渔网撒下去了,只等那不长眼的钻进去,成为有心人钩子上的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