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无家可归的人
九点下晚自习，在送周紫秋出校门后，佐贰在回宿舍的路上，接到了小余老师的电话。 “你在哪？” “小余老师，我正准备回宿舍” “我在范家诊所门口等你” 然后电话挂掉了。 高中的宿舍是不查寝的，这和大学宿舍有很大的不同。高中住宿舍是权利，大家都是本市的，回家也很近，有时候住，有时候不住，这是自愿的。但大学那是来自五湖四海，学校不敢让学生大晚上到处乱跑，必须查寝，必须管好，大学住宿舍是义务。 佐贰走出校门，望向范家诊所的方向，隐隐约约看到了小余老师，矮小的身材，萧瑟，干净，又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就这么默默的站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 那一刻佐贰忽然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也曾这样无助的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黑暗里，那个重生之后，无家可归的夜晚，不知道该去哪里，彷徨、无助、无所依托。 那时候自己想了什么？那时候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想。 那时候是周紫秋救助了自己，而这次，轮到自己救助别人了么？ 所以，佐贰走到小余老师面前时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也无家可归了么？” “无家可归”小余老师木然的咀嚼着这四个字，然后，沧然泪下。是的，自己好像真的已经无家可归了。 农村的那个家，自己已经回不去了，而这个小城里的家，自己又如何能回得去？那里还是自己的家么？ 小余老师是骄傲的，坚强的，就算有泪也会忍住，但今天，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眼泪如此的多。 佐贰转眼望向自己曾经站过的那个位置，心中同样无限感慨，他能体会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无助、悲凉的心情。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佐贰用手指向自己曾经站过的位置，黯然说道：“你知道的，我现在住在学校宿舍，我也无家可归啊，父亲打我，让我骗母亲的钱，我就和他干，我拿刀捅了他，然后跑了出来。那天，我就站住那里。” 佐贰慢慢的说着，小余老师也望向了他指的方向，仿佛看到那天有一个少年，也站在光明照不到的黑暗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到学校来，在很多时候，在我的人生里，家并不是一个好地方，不是一个什么温馨的港湾，只有学校是我奋斗的地方，只有学校是我改变自己人生的地方。我只是习惯了，出了家门，就直奔学校，去奋斗，为了自己未来。” 佐贰哀叹一口气“所以那天当我无处可去，我被这种习惯带到了学校。” 小余老师呆住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家庭的不幸，让她更加渴望事业上的成就，让她更加努力的工作，学校就是她的寄托。她没有其他的兴趣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备课、教学，早日转正。 今天当她从床上爬起来，不想呆在那个憋闷的家里，不想如果康有财再回来看见那张可恶的脸，当她不知道要去哪里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也就是习惯使然，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学校门口。 可是，可是学校就是她真正能够寄托的未来么？为了一个转正的机会，她拼命努力、拼命工作，可是当真正要去申请转正了，一年又一年，没有她。自己苦等多年，只能去走范德闲的路子，可是低三下四、陪喝酒，最后还被这只猪强jian。 学校真的可以是自己的未来么？ 这么多年的努力，假如这次自己真的通过这种方式转正，获得了体制内的编制，呵呵，那自己成了什么？ 用自己的身体换一份安定的工作？如果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来换，那自己的努力、自己的奋斗、自己的拼命，又是多么的可笑？范德闲在找自己喝酒的时候，在强jian自己的时候，答应会帮自己转正的时候，考虑过这些么，应该没有，范德闲这只猪考虑的只是眼前的这具美丽酮体，然后荷尔蒙分泌，生理本能。 然后，自己又是多么的可笑。 佐贰的心理年龄三十，他能够理解小余老师，相反有时候他无法理解周紫秋这种小女生的心态。 这个时候其实什么都不用说，默默的陪着就好了。 这个时候，唯有时间。 他可没有周紫秋的家，能够收留小余老师，让她去住，给她一份暂时的安定。 唉，还是自己的力量太小。 佐贰哀叹一声，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陪着小余老师站着，其实这时候能救赎她的只有自己。 好久。 “我心好疼”小余老师苦涩的笑道 “我能理解”佐贰坚定的点了点头。 “你一点也不像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呃，呵呵，我也觉得” “你像个三十岁的大叔” “好吧”佐贰无奈的摊了摊手。 ......好久 佐贰说道“要不然，去喝一杯吧” 小余老师想起了酒吧街陪范德闲去喝酒的那一次，去喝酒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记忆，所以没有回答。 “酒是忘忧品” 小余老师不说话 ...... “生活总有不如意，但你总要尝试着去开始” 小余老师不说话 ...... “人死过才能重生，为了明天的重生，我们今天就应该去醉死一回” 小余老师不说话 ...... “好吧，那我们不喝酒了。你以为现在很痛苦了，其实今后会有更多痛苦的事儿等着你，这么想的话，就能坚持下去。” ...... “要克服生活的焦虑和沮丧，得先学会做自己的主人” ...... “人生啊，有时就像肥皂泡一样，风一吹就呼呼的飞上了天，注意到的时候却啪的一下消失了，就在即将破裂的瞬间，想要自己飞的更高，但回过神来却来不及了” ...... “人生这种事，真正重要的东西，总是没有的人比拥有的人更清楚，所以一定不要错过” ...... “好吧，我想说，与其你在这里憋着想什么最后总结陈词，还不如，美丽的活到最后” ...... 小余老师依然不说话。 ...... “其实你不用太介意和范主任的事，也不用介意你老公的事，每个人在向前奔跑的时候都会沾上一脚的泥巴，只要你奔跑，就一定会，除非你站在原地，只想做个安静的公主，但前提，你得是公主。 有伞的孩子，他们的人生是从容的，我们都是没有伞的孩子，所以只能拼命在雨中奔跑。 所以，坚持下去，总有一天，粘在你裤脚上的泥巴会干燥掉落的” 佐贰这一次无比认真的说道。 ...... “你真的不像是一个十八岁的高三学生” 小余老师也认真的看着佐贰，说道。 “唉，我也觉得不是” “走” 小余老师率先走了出去。 “？去哪” 佐贰问。 “酒其实一点也不好，只能让你忘掉一会会，但是到了明天就算不想也会想起来，而且比昨天更让人痛苦，想逃也逃不掉，特别是那些真的想要忘记的事.”小余老师站定，然后背着手转身，明媚的双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美艳绝伦。 “但是，我今天想喝它，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