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恶人有恶报（1）

    刘惜君最近很快乐，而江柔最近很苦闷。

    刘惜君的快乐来自于许强的不快乐。卓老爷子其实上次对佐贰许下承诺之前，就已经安排人在收拾许强了，卓老爷子通过卓忠信得到消息，许强在七中到处打听一个叫张伟的人，其实这个人就是佐贰，他为了救刘惜君捅了许强一刀。这一刀让许强耿耿于怀，一直想找机会报复。

    于是卓老爷子找了几个老朋友，都是小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以谈业务的名义把许强和他的老板约了出来。

    其实方法也很简单，找一个足够分量的人，给一个足够分量的项目，去和许强的公司谈，当着老板的面怎么都好，但只要进入和许强谈的环节，那就千不好、万不好，许强肯定会去和老板讲，老板一来就好，一走就坏，反复个几次，老板不怀疑都不行了。

    而卓老爷子出面，找的就是小城最大的房地产商“任氏房产”。任大炮一出手，可比上次许强老板巴结的那个房地产商的儿子牛逼太多了。而且任大炮还帮卓老爷子多做了一手，当许强的老板再一次去找他讲情的时候，他给了一个许强自己吃里扒外想和他私下接单的暗示。

    这下老板简直要气炸了，怪不得每次自己带着许强去都谈的好好的，一让许强自己去具体执行就这个有问题、那个有问题，原来是这小子吃里扒外，想干私活啊！

    许强这两天被任大炮和自家老板搞的晕头转向，简直都快疯掉了。他完全无法理解，著名的大嘴任大炮为什么每次和自家老板谈的时候就好好的，但每次和自己洽谈细节的时候，就不冷不热，完全是另一幅嘴脸。

    其实他自己也很想尽快吃下任大炮这一单，任大炮在小城是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还有深厚的政府背景。吃下他这一单，绝不仅仅是赚一大笔钱这么简单，还很有可能借着这个势，自己和自己的公司向上走一走，也未可知。

    可是，许强郁闷的想到，昨天就是老板兴高采烈的告诉自己，他又和任大炮在一个细节上谈好了，让自己去落实细节执行。但自己跑去了，任大炮满脸笑容的把自己迎了进去，然后借口一个会议，硬是把自己晾了两个小时，一直到中饭，又把自己客客气气的送了出来。

    如此再三，许强真想说一句“你们俩丫的是想玩死我吧。”

    但无论是自家老板，还是鼎鼎大名的任大炮，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许强能够得罪的，结果这事就只能继续郁闷着。

    一直到自家老板忍无可忍，坚定的认为他是在吃里扒外为止！

    江柔的苦闷来自于另一个人的快乐，这个人叫欧阳珍，就是她在江柔刚刚进厂时老找她麻烦。

    江柔是穷苦农村家的孩子，在农村到了岁数就要出嫁，但江柔不想过那种一辈子cao持家务、做饭带孩子的日子。

    有一次江柔和同村的一个大婶一起去镇上赶集，恰好镇上有一个不正规的小电影馆。青春期的冲动不但男生有，女生也有，江柔就进去看了。那边外国电影最后演的是什么，江柔没记住，除了羞人的情节和激情的场景，只有女主的一句台词她记住了：

    “女人不能做移动的zigong，男人也不是战斗的**。”

    虽然整部片子好像就是在演这个，但“移动的zigong和战斗的**”这句超级冲击力的台词还是把她震撼到了，以至于很多年后，十七八岁的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但那两句羞人的台词她竟然还能印象深刻。

    江柔为了不做移动的zigong，决定离开这个小山村，独自到城市里去闯一闯。

    在江柔很小的时候，村子里最伟大的人是她的舅舅，因为她的舅舅竟然进过城，那是不得了的事情，让小江柔崇拜了好久。

    所以当江柔有进城这个想法时，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她的舅舅，她的舅舅告诉了她很多关于他见到的和想象中的城市。小小的江柔内心充满了渴望。

    刚刚来到这个巨大的城市（小城），就被这座城市的繁华、热闹和人山人海震撼到了，还差点迷了路，江柔觉得自己来对了，人生，就应该这样”潇潇洒洒、真真正正”的活一回！

    现在江柔已经快成为这个加工厂的老员工了，从五年前来到这个城市，她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这个工厂，除了厂里的流水线，她不确定自己出去能做什么，所以她哪都没去。

    欧阳珍是这个厂的老前辈、老老员工，至少江柔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了。刚来的时候江柔是新人，欧阳珍就差派她去做这个、做那个，后来江柔发现每个新人来，欧阳珍都会这样差派一遍，一直到有新的新人来。

    欧阳珍不是领导，至少不是大领导，至多只能算是一个副的小组长。之所以是副的，因为他们这组的组长是厂长家的亲戚，同时担任品质质量科和他们这个科的科长。照理说这是既生产又审核，重复了，但小厂领导的规矩就是规矩，大家也没话说。所以在实际上的大多数时间里，欧阳珍这个副组长就是她们这组七八号女工的头。

    流水线上的每一个工作量都不大，每一个具体的工作要是说起来都很轻松。但是再简单的一件事，一天重复上一万遍也是非常枯燥，难以让人忍受的。

    所以这份工作的流动性其实非常大，欧阳珍就算是副组长，多拿一份管理提成，但大部分工资还得靠自己干，这种工作干久了，心理要么容易扭曲，要么就必须发泄出来。而欧阳珍是两者兼而有之，心理扭曲的需要发泄出来。

    而这种工人呢，如果你是领导、无关的人，你的第一印象总是觉得她们特别顺从、好管理、不反抗，那是被每天重复、重复、再重复的机械重复劳动驯化的。

    江柔加班要被冷嘲热讽，说她要自己赚私钱。

    江柔有时候上厕所久了一点，就会说她磨洋工、出工不出力。

    每个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她肯定要去给大家打热水。

    厂里每天的午饭、晚饭，大家吃饭时，她就要去帮大家做很多下手的事。

    这就是欧阳珍惯用的“以大家的名义”来整治你，让你服她管。而其他人，一方面刚来的时候都被她整治过，一方面自己也是受益者，所以都沉默的支持了欧阳珍。

    要么你忍下来，要么你走好了。

    很多事情，失去了，才知道它的珍贵。比如人和人之间的友善，以前在小山村，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是人情社会，每个人做事都是要留三分情面的，毕竟之前的祖祖辈辈和之后的世世代代，大家还是要在一起生活的。但在工厂里，今天你是我的工友，明天也许就不是了。很多事情做的就可以无所顾忌。

    很多事情，失去了，才知道它并非理所当然。比如在你困难的时候，有人帮你说一句话，拉你一把，多管一件没有好处的闲事，这是一件多么不得了的事情。

    江柔的组因为没有人走，四个月没有分配新人了，江柔一直是最新的新人。就在江柔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佐贰的母亲，另一组的组长，通过车间主任的关系，把她要了过去。理由是车间主任要给佐贰的母亲组加活，还不加钱，佐贰的母亲于是提出了加人。

    在欧阳珍气愤和不甘的表情下，江柔唱着歌、跳着舞，从一个车间到了另一个车间。

    那些夜里，江柔和佐贰的母亲一起加班做多出来的活，一起吃饭，一起去给工友打水。虽然很苦，但是江柔觉得很幸福。

    很多事情，只有失去过一次，当再得到的时候才会知道是多么的珍贵。

    后来佐贰的母亲远走南方，继任的新组长也是佐贰母亲的一个好友，所以江柔继续开开心心的在厂里做着。

    享受着佐贰母亲的恩惠和余荫，江柔当然会替佐贰母亲去联络佐贰。

    但是，最近江柔的好运气似乎到头了。新任的组长最近离职，工厂最近几年的效益不好，所以缩小规模，于是决定拆分这个组，然后江柔再次看见了欧阳珍那灿烂到阴险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