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逐客

    静王在花厅接见了那位袁门来客，由于静王大病未愈，温柔她们便都跟过去随侍。温柔端着茶水，跟在墨香身后走进花厅时，客人已经到了。

    一袭朱红色的长袍，衣襟和袖口绞着金线的宽边，华贵而妖艳。乌黑而柔顺的长发随性地披散在身后，只在近末端，用一根金色的发带松松地系住，自然而随性。

    温柔将茶盏放到桌上时，注意到客人的手边放了一把与他衣服同色的小扇子。大约只有一般扇子一半的大小，扇骨则是玉色的，非常精致好看。不经意多看了几眼，忽然想起这会不会有些失礼，微抬眼帘，便瞧见一双清亮如星子般的眼眸，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温柔心中略为一悸，连忙低下头，收了盘子，低头匆匆欲走。不想那人却伸手一拦，在温柔恼他无礼之前，他将朱扇递将了过来，笑盈盈地说道：“姑娘喜欢，便送与姑娘了。”

    她不过是多看了一眼，他怎么便知她喜欢这扇子。只是两人非亲非故，全然没有收他东西的理由。连忙躬身施礼，轻声说道：“先生误会了，奴婢并无此意。”说罢，便绕开他，从厅中出去。

    “哦。”客人也不以为意，坐回到桌前，依然笑盈盈的，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墨绣给静王和客人倒好茶，便与墨眉一道侍立在旁。静王对于他方才的疑似调戏之举并不是很在意，不是有句话说过么，自古名士真风liu，静王也是见惯不怪。“先生姓袁？”

    客人轻抿一口茶，说道：“正是，在下姓袁，名少爱。”

    袁少爱？好奇怪的名字啊！与墨香一起侍立在外间的温柔不由暗自在心底想。不过，以前似乎听父亲提起过，袁门有个在外出仕的门人，好像是叫袁绝情，只是不知道辅佐的是哪一位君侯。绝情少爱，还真是两个登对的名字。当世盛传，袁门有四杰，难不成另外两个是叫袁寡廉和袁鲜耻？

    温柔想着想着，不由有些忍俊不禁。

    “袁先生是鬼道袁门中人？”

    袁少爱展开朱扇轻轻摇了两下，笑盈盈地说道：“似乎还不曾听闻有人敢在外面冒充袁氏门人的。”

    “那……先生此番亲自登门，是有意助我么？”

    袁少爱笑盈盈地说道：“正是。虽然我很闲，但是也没有随意地登门打扰别人的爱好。”

    能得到袁门中人的认可和辅佐，是天下王侯的心愿。静王有些激动，起身作揖：“先生来得真是及时，恳请先生助我脱此困境。”

    袁少爱起身还礼，两人再度坐下后，袁少爱问道：“王爷所说的困境，指的可是眼下的争储之事？”

    静王点头：“自古长幼有序，四皇兄比我年长，而且论才能，论武艺，论智谋，都远胜于我。只是由于母后的原因，便舍他立我，这是不明智的，也是对黎民百姓的极不负责。”

    袁少爱扬了扬眉：“那王爷的意思是？”

    “据我所知，朝中也有不少大臣支持四皇兄。我资质愚钝，见识浅薄，实非帝王之才，我只求先生能助我全身而退。就算是要离开京城，远赴藩地，也无不可。”

    袁少爱沉默片刻，轻摇徐扇：“王爷，这世上有两件好东西，是人人都想要的，那便是江山和美人。而同时，这世上又有两件只能力争，不能谦让的好东西，那也是江山和美人。”

    “我不觉得……”

    袁少爱抬眼看了看为此深深苦恼的静王，说道：“王爷，立储之事，不谦让则已，一谦让，必出祸患。扶持王爷登位，治理天下，甚至统一各国，在下都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但是，帮助王爷从这场立储之争中全身而退，在下的把握，只有三成。”

    “为何只有三成……”静王起了迟疑。“怎么会比统一各国还要困难这么多？”

    袁少爱轻颔首：“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虽然长幼有序，但是嫡庶之别更大。王爷乃是嫡系正统，置嫡立庶，名为不正。就算皇后娘娘愿意放手，不强求王爷争位。新君即位后，王爷的存在，也必成为他的rou中之刺，不除而不快。”

    静王神色微动，否认道：“四皇兄不会那样的。”

    袁少爱好整以暇地说道：“何以见得？”

    静王说道：“我与四皇兄从小一处长大，兄弟中就数我俩感情最好。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我从来就没有争位之心，四皇兄也是知道的。”

    “那他就更加知道，王爷背后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在下今日在此便可以断言，王爷若是争这储君之位，兄弟之情还有留存的一线希望。如若不争，必定是兄弟反目，王爷只有死路一条。”

    “你！”静王霍然长身而起，脸色泛白，一口气喘不过来，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王爷！”墨绣二人连忙迎上去，助他抚背顺气。侍立在外的温柔二人也急急进房，捧上清茶。纵然事出紧急，却也进退有序。袁少爱坐在一旁淡定地看着，依然一副悠闲的样子，仿佛眼前这一切与他毫不相干似的。

    静王终于缓过气来，在墨绣地搀扶下缓缓坐下，轻声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殷其，送客吧。”

    对于静王下的逐客令，袁少爱不急也不恼，还是笑盈盈地站起身，施了一礼，跟在殷其身后慢悠悠地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而又回过身，朝正在整理茶盘的温柔招招手，示意她到他面前去。

    温柔想了想，不管这人说的是否危言耸听，但是气量却是很大的，一直笑盈盈的，不像坏人。而且听闻袁门中人，都天资聪颖，智谋过人。若他真的是当世的“袁门四杰”之一，那必定是天下奇才。听他还要说些什么，必定没有坏处，当即便提步上得前去。

    见温柔过来，袁少爱眼中浮起赞许的神色。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与温柔，轻声说道：“好好收着，你家王爷能否保得一命，便全在此了。”

    温柔惊了惊，瞪大双目看着袁少爱。见他转身离去，不由跟上几句，问道：“若有事，哪里可以寻得先生？”

    袁少爱在手指间甩着玉扇，笑道：“袁门中人，可遇而不可求，这可不是虚言。”说罢，便长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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