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心动
庄子里的生活是悠闲而惬意的。 每天在鸡鸣声中醒来,然后便可以听到黄牛下地的哞哞声。时值开插秧播种的季节,走到田野边,看着田间忙碌的人们,颇有一种“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意境。而这个时候,也会使得黛瑶忘却自己在的未知世界,而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在乡下爷爷家渡过的那一段无忧无虑的子。 大约住了小半个月,岱珩来了,说是奉李氏夫人的命,来接她们回京。不过这两,附近的落坡有个文会,会有许多当朝名士到场,一起品诗论画。岱珩准备去赶个闹,也为黛瑶姐妹两人求得了李夫人的同意,带她们一起过去见识一下。 黛瑶知道这时代文人之间的文会非常盛行,却一直也仅止于耳闻。倒也不是没机会参加,相反的,若是她去,举办者肯定举双手欢迎。只是她知道,一旦她出现,必会被追着问新诗,她算是怕了那副景了。但现在不同了,这里是京城,根本没几个人认识她,就当她是寻常书香世家的千金小姐,去凑一凑这名士齐聚的诗画盛会吧! 落坡其实是落山山脚下的一片小竹林,其间有一条名为鸿涧的小溪横穿而过。竹林幽幽,溪水潺潺而过,间隔着几声鸟鸣,颇有一种超然世外的诗画意。也难怪将文人客们吸引了过来,以此为会场,在竹枝上挂满了各色书名字画,一时间墨香四起。隔三五步。便设一桌椅,备齐了文房四宝。峨冠博带穿行而过,时而还会响起高谈阔论之声,十分闹。 温岱珩主要是来拜会当朝名士的。黛瑶的兴趣则在于画。出行前,黛瑶与岱珩约好,会上不要向别人提她的名字。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虽然这里或许根本没几个人听过她的名字,但小心为上,她可不想被一群人围着问有无新诗。所以虽然是一路走,但黛瑶常常落后半步看画,岱珩要向人介绍,也只会介绍“舍妹黛琼”。 鸿涧边,几个少年书生就着水边的大青石铺了纸。蹲坐着在商量作画。只见其中一人,信手几笔,一只虾便跃然纸上,十分生动,可见画功非凡。黛瑶生了兴趣。便停在旁边看。正看得入迷,忽然听得旁有人唤了声:“温小姐?” 黛瑶转过头,便看到一锦衣公子正含笑地看着她。黛瑶认出是前几天放风筝时遇到的那人,便回之以微微一笑。那人看出黛瑶已经认出他,只是不知道如何称呼他,便笑着自报家门说道:“在下姓曾,单名一个熙字。” 曾熙,珍惜么?黛瑶忍不住莞尔笑道:“曾公子的名字,真有意思。” “是不是觉得这名字特别的、响亮?”曾熙跟着笑。他似乎很喜欢笑。而且他的笑容又特别明亮和煦,特别平易近人,会一下子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让人觉得他并不是个萍水相逢的人,而是个相识多年的好友。 “是啊,世间万事。唯‘珍惜’二字,真没有比这更响亮的了。”黛瑶暗暗感叹,看他的模样,应该也是出自豪门。豪门的父母,能想到这样的名字,看来也是有心人。 寒暄了几句之后,曾熙说起了画的事,说看黛瑶方才看得入神,可是喜欢画画。黛瑶接了几句,关于画,也关于刚才一路过来的见闻。两人虽是萍水相逢,却相谈甚欢,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接得上,样样都谈得拢。正聊着,忽又听得有人唤了声“温小姐”,这回却是从左边传来的。黛瑶回过,这回看到的却是一个熟人,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三皇子叶溪。 “三……”黛瑶下意识地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回来。叶溪是在国子监读书不假,但她并不知道他的皇子份是不是为众人所周知,所以还是不要叫出来,保险为上。 “太巧了,竟然能在这里遇上。”叶溪快步过来,朝黛瑶后的曾熙点头示礼之后,说道。“记不记得我上回说要为你引荐一位朋友,他在那边作诗呢!走,我带你过去!” 黛瑶如今已经出了宫,其实并不是太在意引荐之事,但是所谓盛难却,而且叶溪所指的地方就在附近,便向曾熙道了别,跟随叶溪过去。岱珩在不远处与一位相熟的友人品诗,黛琼对诗没兴趣,也听不懂,便寻着黛瑶的影过来站定。这会儿见黛瑶启步往那边去了,便意跟上,不想却被人拦了住。 黛琼一惊,抬眸一瞧,却是位星眸朗目的青年公子,不由脸一红,匆匆垂下脸去。黛琼容貌不显,又惯于沉默畏缩,虽衣着稍显华贵,通的气派竟是连秦桑都不如。之前她与秦桑各离黛瑶一段距离站着,曾熙直将她俩当作了黛瑶边的两个大丫头。黛瑶走的时候,秦桑跟得快,黛琼反应略慢,便被拦了住。 “我一时疏忽,竟忘记问小姐芳名,还望相告?” 黛琼养在深闺,一直默默无闻,在天阁府时从不敢找温夫人提外出请求。此番若不是岱珩出头,她也必定仍然闷在家里。在她过去十几年的生命里,何曾有少年公子特地向她搭过讪,问过她“小姐芳名”,一时间面如耳赤,心如鹿撞,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姑娘?”曾熙听不到回话,不解地重复了一声。“我只是想问一下小姐芳名,倘若不方便,不说倒也无妨。” “温……温黛琼……”黛琼细若蚊鸣的说了声,当即羞愧得不行,随便寻了个方向,快步离去。 却听得曾熙在后低低地感叹:“黛琼,黛色无边绿,琼楼玉宇,果真是有一种大气磅礴之美……” 黛琼的脸愈发地烧红了。一个人跑到竹林深处,心在膛里“嗵嗵嗵”跳了半晌,跑得气喘吁吁,才放缓下步子来。而后回想起方才的景。脸上却又一阵一阵地发红,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直到岱珩找过来,方才缓过神来。 岱珩看出看出她的异样,便关切地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黛琼出于害羞,说不出口,脸却红得像个红苹果。岱珩见状愈发地担心,再三地追问一下,黛琼才嗫嗫嚅嚅地说。有个年轻公子找她搭话,还问了她的名字。 岱珩怔了怔,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黛琼这才醒悟过来,人家问了她名字,可她没问人家的名字啊!当即急得不行。怎么办,她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回头想要找他,都不知道怎么找。 岱珩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一见meimei这副样子,便知道她是芳心动了。黛琼今年十六岁,已是出嫁的最好年纪。这回她自己看中了个人,倘若家世还过得去的话,就此结亲的话。说不定还能传为一时佳话。可问题是,她光顾着害羞,没问人家名字! 于是,岱珩便让黛琼将曾熙的形容外貌细细描述一番,但是黛琼文学底子有限,语言表达能力又不佳。说了半天只能说出人家“穿着朱槿色的衣服”、“个子高高的”、“眼睛很清亮”、“笑起来很好看”。岱珩听得直摇头,就凭这几点,往人群中一搁就是一堆,倒叫他到哪里去找。思来想去,一拍脑袋,决定带着黛琼转一圈,说不定还能遇到呢! 这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人潮也散去了很多。转了大半圈,黛琼也没有吭声说有看到,倒是遇上了黛瑶和叶溪。 叶溪的那位同窗,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黛瑶的“脑残粉”,又是个话痨。叶溪为他们引荐之后,他激动非常,拉着黛瑶一直说一直说,从她出生后作的第一首诗说起,一直说到她在秋会上的那一首,他对她的景仰之,当真是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说了几个时辰,都不带喝水的。所幸旁边的那些士子,都不曾听过她的名字,抑若是对她无感,才使得黛瑶免遭围观。但是光是这人一个人,黛瑶就觉得耳朵快听出茧子来了。但鉴于是叶溪引荐的,她又不好说什么。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以目光示意叶溪,让他说些什么打打岔,叶溪却光只在一旁抿嘴闷笑,使得黛瑶郁闷不已。这会儿觑得岱珩他们过来,便如逢救星一般地唤道:“二哥,六jiejie,你们是来寻我的么?” 岱珩虽然不是来寻她的,但既然她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点下头。然后看看站在他后的两人,认出是国子监的同窗,有些意外地问道:“叶兄,赵兄?” “温兄。”叶溪终于不用憋笑了,脸上的笑意有如阳光般灿烂。“哈哈,若不是今遇见,我倒真没想起来,温小姐是你meimei呢!” “黛瑶是我八妹。”岱珩笑着介绍,继而又退开一步,指着后的黛琼介绍道。“这是我六妹,黛琼。” 叶溪略微有些诧异,但也没有说什么,客客气气地见礼。而后在他们的闲聊中,黛瑶知道了,叶溪并不是以皇子份进的国子监,至少并不是公开的,因为不会有学子大胆到与皇子兄弟相称。 于是,回家的路上,黛瑶便悄悄提醒了下岱珩,他所称的那位“叶兄”,其实是三皇子叶溪,也是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以免在不知的况下开罪于人,那岂不冤枉?不想岱珩却是知道的:“入学时父亲告诉过我,叶长流就是叶溪。不过我与他不是同年进学的,进度不同,平里接触并不多。” 黛瑶点点头。对哦,叶溪进国子监,温世铭作为当朝宰辅,必定是知人。他既然知道,就一定会提醒同在国子监进学的儿子,看来果是她多虑了。抛开这段思绪,黛瑶便察觉到黛琼似乎有些神不守舍的,当即关切地问道:“六jiejie怎么了,不舒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