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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我去嫁人了

    鹿寨是个人口逾千的小城,虽不甚繁华,却是通往通州的必经之路。常年人来人往,又无天灾人祸,近些年来越发欣欣向荣了。

    司东自离开青阳宗,在外打拼也有两年了,在这座小城买下第一份产业——一间带着前院、后院的小小四合院。位置距离热闹的集市不远,在一条小巷的深处,独门独院,院中还种植着一颗高大的刺槐,翠绿的如撑开的大伞。

    为了欢迎meimei的到来,司东特地装潢了一番,把西厢房里的漆重刷一遍,被褥之类,全部是崭新的。

    司南跳下马车的第一眼,就爱上这个闹中取静的小院子——这正是她梦想的田园种田生活啊!看什么都是新奇的,只觉心头快活不得了。

    “哥,这是真的吗?这是你的?”

    司东连连点头,摸着下巴道,“喜欢不?”

    “喜欢,太喜欢了!哥,你太好了!我爱死你了!”

    蹦蹦跳跳的司南简直不知怎么表示自己的心情,在小院中展开手臂,来回的奔跑。

    这是大哥的家,就等于是她的家。

    她的“家”啊,多么亲切感动的字眼。

    在外漂泊的这么久,终于有自己的家了!

    司东呵呵直笑,看了一眼严肃皱眉的田陌,怔了怔,无声的摇头示意,转头热情的召唤meimei,品尝他从第一酒楼——春风楼外卖的酒菜,并且还亲自斟了酒。

    三人热热闹闹的围坐在刺槐下,任由阳光穿透密密的槐树翠绿嫩叶,洒下点点的光斑照耀身上。

    说来也有趣,司东外貌和司南极不像。

    虽是兄妹,可一个手长脚长、骨架粗大,铜铃眼、卧蚕眉,肌肤黝黑,在男人中都那么高大威猛、虎虎有生气。另一个却是娇小玲珑,柳叶眉、樱桃小口,肤若凝脂,腰肢纤细似弱柳扶风,令人萌生保护欲望。

    这两个人站在一处,却奇怪的异常和谐,丝毫不觉对比强烈。

    司南的原身,名叫司雨。司南从那场闹剧似的婚姻逃出来后,改名司南,千里迢迢去了天玄山——因为她察觉到自己有灵根,可以去仙门发展。

    谁知司东也在呢?

    她事先一点也不知情。

    司东原名司鼎,从小进了仙门,少与家中姊妹往来。遇到司南后,两人还是把自身来历讲述一遍,提到相同的父亲名讳时,方知道竟是兄妹!

    一个化名司东、一个化名司南,这一东一南,似乎也在冥冥中注定了兄妹缘分。

    ……

    满满当当的酒菜,几乎把刺槐树下的石桌都摆放满了。司南看着,直觉眼眶泛热。

    果然是嫡嫡亲的亲哥哥,不比那些嘴上甜蜜,背地里捅刀的“姐妹们”。两年多没见,只有书信往来,司南原以为亲情必然淡了,谁知,竟比酒还浓呢?

    那份宠溺的眼神,和关怀疼爱之意,和两年前比,没有一丝减少,反而随着性格的成熟,变得更深更沉了……

    有这样的哥哥,是她莫大的幸福!

    酒过三巡,司东的脸黑中泛红,大着舌头说,

    “小妹,既、既然出来了,就把往事统统忘了吧!放心,有哥在一日,哥会保护你……”

    司南的眼眶也红了,吸吸鼻子,

    “嗯,有哥在,我什么也不怕。”不能筑基,也无所谓了。

    “对了,我……”

    事情瞒不了多久,随即半吞半吐的把“仙牒”被拒绝的事情说了。

    想到在仙门呆了四年,连个文凭也没拿到,司南不由愧疚的低下头去,耳朵都红了。

    出乎意料,司东没怪她。

    灵根差,是天生的,本不是她的错啊!

    “算了,不给就不给。现在的宗门……乱了,自从李修真走了,都乱了!不然我也不会离开!连仙门的试炼都不去参加。哎,不说了!五儿,以后你就跟着大哥吧,有哥一口吃的,绝不会饿到你。”

    “嗯!”司南感动的点点头!

    她排行第五,所以司东唤她五儿。

    心头大石轻轻松松的移开,司南的心情开怀多了。

    她缓缓把自己为何离开仙门,以及那次草草的生日宴会说了一遍。

    田陌和司东一边喝酒一边听,听到最后筷子停在空中,面面相觑。都感觉迷惑,几个小女子聚会,弹琴说笑赏花而已,没觉得刀光剑影、隐含杀招啊?

    怎么司南立刻收拾包袱,好像火烧眉毛了?

    “这是第一波的试探呢!”

    司南叹息:“彼时还保存着颜面,jiejiemeimei的不好一时翻脸。若是我不能心领神会,看吧,日后的日子有得受!我想,与其到熬到忍无可忍,不如早早的走了,大家干净。”

    “这……”

    司东和田陌,同时无语了。

    也许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就是不同。男人间有了罅隙,可以割袍断义、誓死再不往来,却不会这样,几句话暗藏机锋,隐含刺骨的冷意。

    田陌的脸,越喝越是苍白,眼瞳却更加黝黑透亮。

    “你不是去了青云门?怎不向青云索要仙牒呢?”

    这是一个问题,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司南想到自己和青云门的恩怨,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司东却恼了,一摆手,

    “不要她们家的!当初我就觉得,好端端救了你,却送到仙主座下,不怀好意……现在她们门中的人站稳了位置,不需要你了……知道你要走,连个屁也不放了!阴渗渗的,满肚子算计……早早了结了,也是好事……”

    司南本想辩解几句,光是一木草堂那七天的药材,就价值不菲——人家救了她,想要回报是肯定的。

    只是自己……算了,她自己都隔着一层膜,稀里糊涂的,外人更不明白了。

    以往的恩怨在酒桌中消散了。

    至此,那些仙门的生活成为过去,而司南世俗生活,终于拉开了序幕。

    而同时,杜平一路马不停蹄的回到师门,向自己的主人——朱探回禀。

    ……

    星祭宫的高台上,六角芒星沿着六角的光线,在微微的星光下散发荧荧的光辉。边缘线上,分布着数百个蒲团,上面坐着穿着褐衣星袍的祈福者,具是默念星空奥义,神情庄严崇高。

    一身紫色星袍的朱探坐在正中,无数的光点沿着星线汇集于他的体内。他的脸彷佛被神化了,超凡脱俗,无悲无喜。眉宇正中,凝聚了星点组成的星星图案。只是一闪一闪,并不确定。

    默念十遍星空奥义后,一轮的祈福仪式结束了。

    黑衣主持者对着朱探轻轻一点头,朱探便躬身行了一礼,缓缓的退却。

    高台下,不知在人群外围等候多久的杜平,好容易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公子,礼物送到了,人、人见到了。”

    “哦?”朱探一边走,一边面带笑容和那些褐衣星袍者点头示意,

    “怎么了?她有事?又提出什么要求来?”

    “比那个,还、还过分!”

    朱探笑眯眯的,嘴角自然上弯十五度,亲和力十足,

    “不要紧。能比逼我自称‘负心人’还过分吗?你慢慢说。”

    杜平哭丧着脸,颤巍巍拿出那封信来,递给朱探。

    朱探朝身后的人微笑,手置前胸,微微躬身,示意自己失礼少陪,才快速的朝自己寝殿走去。

    路上,他打开信封,看到了那封滴落一个硕大墨滴的分手信——

    上面只有最简单不过的五个字,涵义清楚、明白。

    简直再明白不过——“我去嫁人了!”

    朱探看了,上弯的嘴角凝固了。

    杜平的心弦好像豆腐被一根线拴住,明知道它会落下来不是最惊险的,而是那个等待过程,还有被摔成稀烂的恐怖!

    “公子、公子!”

    杜平两腿发软,心脏怦怦直跳。

    “哦!”朱探把信纸揉成一团,塞到衣袖里,笑着说,

    “没事,你先回去吧。”

    亲眼看着朱探面不改色的走了,杜平疑惑,难道公子抗打击能力,又加强了?

    杜安、杜是两人靠拢一起,随着杜平一起注视朱探消失的背影。

    “……好可怜。干嘛要喜欢那样一个丑丫头呢!”

    “都怪你!当初公子说要微服出巡——你就不该不跟着!要是在的话,也不能让那丑丫头有机会接近!”

    某人弱弱的举手,“现在司南五官长开,比以前好看了!”

    此举遭到一致鄙视,“再好看,能比得上彩翼姑娘吗?”

    “那当然是、比不了的。彩翼姑娘,容貌和当年的凌风仙子,一般无二啊!”

    杜安忧虑的看着那已经消失的背影,

    “哎!难怪启星子星师气怒了,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为公子抱不平。你们瞧那司南,平白得了多少好处?这些年来的礼物就不提了!当年借着公子的名头,故意和青阳闹翻,直接进了青云门!后来青云为了平息事端,把她送到灵蔻仙主座下。

    她一弱质女流,灵根低微,一跳一个转身,从最末等弟子,爬到仙主十六侍女之一!和那些世家女平起平坐的!一想到这,我就佩服她啊!简直五体投地!”

    杜是则道,“我也佩服她。只是,她不该把公子做跳板!”

    ……

    朱探想要安静一会儿,命人远远的走开。

    檀木琴架上,并排摆了两个木偶。这两个木偶手牵着手,憨态可掬,最好玩的是,脖子和肚子是活动的,一碰就摇摇摆摆的,像不倒翁般,极为可爱。

    不用说,这是感情最好的时候,司南做好送他的。模型就是按照两人的面容,加以夸张、想象。

    “你要嫁人了吗?”

    “也好。你我无缘,我也不想误你终生。祝你嫁得良人,一生平平安安、心满意得……”

    话虽如此说,声音却包含着无比的落寞和痛惜。

    一张揉碎的花笺,一句淡淡的口信,一道横梗在两人之间的巨大沟壑……早知会有分手,只是没想到当这一天真的到来,心还是伤痛难忍。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