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师父死了
“你师傅死了。”苏砚掀开我的被子对我说。 我觉得这一定是个天大的玩笑,我大笑出来,然后闷到被子里继续睡觉。好好睡,这是梦魇,等醒过来之后就能见到师傅了。 “你再不过去,陈皇后就要命人把尸身处理掉了。” “你骗人!!!”我猛地坐起来大吼一声,泪水不受控制的飚了出来。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我浑身颤抖,下床披了件外衣就跌跌撞撞地往外跑,等我赶到师傅的房间,就看到几个宫人在摆弄一口黑色的木棺,而我师傅依然躺在床上,只是整个人都已经被一块素白的布盖了起来。 我扶着门框,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上,鼻眼发烫,开闸的泪水滴滴答答地落到石板上,染出一朵朵小小的印花。 苏砚说:“皇后娘娘,昨日见了薛姑娘,杨柳认出薛姑娘竟是失散多日的师傅,只是还未等师徒相认便发生了这等不幸,还请皇后娘娘宽容片刻,恩准她师徒二人最后面别。” 皇后点点头,吩咐了身边的宫女守着好好安葬她的救命恩人便带着大队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走了。 苏砚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杨柳依依,紧抿着唇沉默着。 我哭了好一会,等缓过来,我擦掉脸上的泪,鼓起勇气走向师傅。 她真的死了。 苏砚没有骗我。 “师傅,师傅,师傅……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你别把我丢在这里好不好……”白布底下的身体已经僵硬,怎么摇都没有反应。就算我跟她说方府的饭菜很经典,风荷园的点心很诱人,她也没有像从前一样两眼发光地眯着眼讨好我。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像石头一样,又冷又硬,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双十之龄,半生流离,数度劫难,却真的如我害怕的那般,孤孤单单的客死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时空里。 我难过的不能自已。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从零食堆里探出头叫我走过去的样子,也不会忘记她兴冲冲地跟我讨论三十脉毒针的命名,更不会忘记她对着电话为我咆哮的声音…… 可是,她真的就这么死了。突然得我们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我突然好后悔,后悔我昨天早早就收了针,没有拼进全力去救她。 是我害死她,是我…… 我趴在床沿,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泪水止也止不住地冲刷着我的脸。 敲着棺材的宫女太监默默地退出门外,我狠狠地抽了一口气,仔细字查看了一下师傅的遗体,然后放开师傅的手,把那些宫人叫回来。 “你们继续吧。让我师傅入土为安,在外面会冷。” 我走到苏砚身边,看着他再看的景色,低声问道:“你知道我师傅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 “苏砚,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苏砚转过来,面对着我,问我:“你知道历史是什么吗?” 我抿着唇不说话。 他嗤笑一声,说:“她会在里,本身就是历史的一部分,如果没有她的死,就不会有后世的传闻,就不会卫子夫的上位。” 我惊呆了,张着口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种荒诞而可笑的想法渐渐地在我的脑海里形成。 然后苏砚像是把我看穿了一般,他看着我眼睛说:“说白了,穿越者并不是什么伟大的职业,他只不过是一只跳来跳去的小丑,是给历史缝缝补补的小工具,必要的时候,他将永远消失。” “……” “所以说,我们都不过是神的玩偶。” 我紧紧地咬着下唇。 “好好修炼惊晨,不然下一个躺在那里的就是你自己。” 我别过脸捂住嘴,内心被这一句话刺得鲜血淋漓。 又过了一会,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走了进来,他半瞌着眼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负手而立的苏砚,然后走到棺材旁边开始做法。 做完法,道士指点宫人把尸体放进棺里。 我站在一边,没有再哭,袖下的掌心却被指甲狠狠地抠出了血。 “亲属挑选陪葬物,三刻之后准时入土。” 我麻木地走到床边,宫人已将她的遗物打包放在那里。 我打开包布,只见里面有一把玄铁匕首,一个绣花荷包,一个黑色改装手机,一个方向盘,一个密码铁盒和一个粉色钱夹。 我打开钱夹,看到了她和爸爸mama的合照,瘦瘦的小脸儿星星眼小虎牙,坐在爸爸怀里笑的花枝乱颤…… 我泪眼模糊地轻轻抚上去,最后叫一声:“师傅,走好……” 将钱夹和她从现代带来的那套青衣放进去,我远远地退出来。 宫人一锤一锤地敲钉棺盖,“铿”,“铿”,一声声刺耳的装订直击我心底。 我安静地看着他们把木棺封好,然后那个道士又做了一次法。之后几个强壮的士兵进来,把棺木抬起来,沿着一条不是很正式的小路一直走出去。 我跟着棺走在梧桐小道上,满脸泪痕。 师傅……真的是太可怜了,就算是为一国之母葬身异世,所受的最高待遇也不过是一口木棺还有一条偏僻的小道。 我不敢想象,如果不是我在这儿,他们会怎么对待她。卷了席子挖个坑草草埋了?或者直接抬到乱葬岗去喂狗? 这样的下场,真的是……太凄凉了。 安葬了师傅,我带着她的遗物回到了方府。方文已经知道师傅去世的消息,我后脚跟跟进屋子他前脚就跟了进来。 “杨姑娘,你节哀吧。” 我点点头:“谢谢你,方公子。”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知道……”师傅死了,任务有没有完成我也不知道,甚至她要做的是什么任务我都不清楚。我脑子被她的去世搅得一团乱,完全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要保重身体啊。”方公子建议道:“明日我与几位公子名媛约了一起去郊外踏青,你也一起吧,好好散散心。” 我也不好拒绝他的好意,只好含糊地应下来:“好。” 方公子微微一笑,转身告辞了。 我换了衣服躺床上去。我想我必须好好睡一觉,一连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的精神力已经疲惫到极限了,这样下去我会崩溃掉。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心情好了许多。 方文派人来接我,我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前去赴约。 到了踏青的地方,看到已经有好些人在那里聚集,方公子显然对我十分上心,将我逐一介绍给那些公子小姐,我礼仪得当地配合着,众人听闻我在长安街上的事迹都十分钦佩,起哄要我作诗。 我一时无所准备,只好随意道出惊晨里较为简单易懂的诗句:“风中走,云中游,漫漫黄沙掩故土;轩窗外,沉香几?莽原芳草待春雨;春雷惊,青鸟栖,断桥残虹霁雨息。” “妙哉妙哉,杨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献丑了。”我微微欠身,借口疲乏,径自坐到一边的石椅上看他们继续谈天。 “杨姑娘。”一个低沉的男声在我身后传来。 我转过头,看见一名紫衣男子手握折扇正笑意妍妍地看着我。 我对他点点头,却懒得回应。 “在下江充,对令师生前的事迹略知一二,不知道姑娘是否有兴趣?” 我猛然回头死死地盯着他。 他刷开扇子,启齿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明日午时,悦来客栈。” “好。” 江充走后,我躲到轿子里,拿出师傅的手机打开资料库开始查询。打入江充二字,竟搜索出了一条令人惊讶的信息——元朔元年(前128年)卫子夫生下皇长子刘据,于是被立为皇后。元狩元年(前122年)皇长子刘据被立为太子。征和二年(前91年),jian人江充、宦官苏文等刻意制造巫蛊案陷害太子刘据,太子被迫起兵反抗,兵败自杀。 我暗自惊讶,这江充与将来的卫皇后那可是死敌,而卫子夫现在要铲除的陈皇后,那江充到底是陈皇后派还是渔翁观望派呢?! 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他要说什么。 我武装好之后如期赴约。江充安排了一个密封的雅间款待我。我坐下来就直奔主题:“江大人,昨日你说你对我恩师的死有所了解,可否详细告知?” 江充押了一口茶,不急不缓道:“当今圣上正直年轻力壮又好食美色,常常喜新厌旧,而与皇后结发数年,早已厌倦她的骄蛮跋扈和强势不低。再者,皇后膝下无子,无后为大,受到圣上冷落是必然的。只不过,这些日子,令师的到来隐隐有些扭转局势的趋势。” “我师傅是帮陈皇后争宠?”我觉得不太可能啊,陈皇后在历史上失宠是必然的,穿越管理员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历史的正常发展,如果她帮陈皇后争宠,那不是有违历史的吗?! 江充说:“非也。据江某掌握的消息,令师原本是先投平阳公主一派,却不知为何不到一天变倒戈与皇后站成一队。令师也算手段高明,一进宫便雷厉风行地把后.宫清了个遍,若不是卫子夫突然传出怀孕的消息,恐怕皇后是要重振凤仪的吧。” 我大惊:“卫子夫怀孕了?”那距离皇后对付卫子夫败露被贬不是更近了?! “没错。”江充又道:“皇后十分嫉妒卫子夫,凭她那一股子气,是不甘心卫子夫一个歌姬比她荣宠的,所以她指使令师行刺卫子夫。” 我拧着眉咬牙道:“胡说八道!我师傅绝对不会这么做!” 江充老道一笑,安抚道:“杨姑娘稍安勿躁。江某也深信令师的品行,绝不会冒然去行刺身怀龙种的娘娘。只是你信,我信,令师自信,别人会信吗?所以这个计谋一出来,还未来得及实施,那边的人知道令师的厉害,人心惶惶,便先下手为强,欲抢先一步除掉陈皇后!” 我静下心,千思百转,试图理清他话中的真假成分。 “于是,皇后娘娘才会被行刺。那刺客竟也是一位仙人,道法了得,连令师都难以招架,最后还是禁卫军团团包围了才罢手潜逃。令师为护驾身受重伤,更得皇后宠信。”话到此,他微微一叹,“因此,皇后将其安置在宫中大力治疗严加保护,可谓任凭高手也难以突破防卫进去夺令师之命啊。” 我不傻:“你的意思是说,师傅最后是死在自己人手上的?” 江充喝着茶,暗示道:“杨姑娘当局者迷。姑娘不妨置身事外,冷静想想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沉吟一番,抬头道:“杨柳知道了。只是,江大人为何要助我?” “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不是吗?杨姑娘,江某就此告辞。”江充微微一笑,起身点了点头,走出雅间。 当局者迷吗? 我坐在原地,看着桌上香炉的袅袅青烟,思绪一点点地沉淀下来。 那一天,见到师傅的时候,她虽然昏迷着,但却远没有快要长逝的迹象,我在给她用针的时候并不是非常的吃力。相对于我救苏砚那时候,可真是简单多了,这足以证明,她身上的伤还没当时苏砚的垂危。而我仅用了十分钟就能把苏砚从死神的大门拉回来,所以我现在不觉得是我施针不够。可是她第二天就突然死了,身上没有伤口,尸身也没有任何明显的中毒的迹象……那问题出现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