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多情却为无情恼
无尽的黑暗，在深渊之下，带着刺骨的寒冷，向着重伤的人慢慢的侵袭而去。 陆凡只是感觉到一股阴寒之力侵袭自己的身体，这样的寒冷，似乎要一步步渗入他骨子里。他的思绪，在如此的寒冷中，变得越来越不清晰。 只是一味的下沉，刺骨的寒冷刺激着陆凡的神经。恍惚中，他似乎记起了什么。 多年以前，在某个黎明，也是这般的寒冷。那时的他还可以躲在厚厚的被窝中。母亲在晨光中织布，那是陆凡记忆中最好的布。略显苍老的父亲在劈材。母亲关上了门，将寒冷的气息隔绝在了外面。这时有人敲了敲门，问道：“儿寒乎？欲食乎？” 陆凡似乎远远的看到这一切，不知不觉中，他的手拂过面颊，却已经是泪流满面。 如今的寒冷，到底还有谁来为他添衣？ 陆凡一阵颤抖，喃喃的呓语了一声，好像是在呼唤什么，又好像是在乞求什么。缓缓的，他睁开了疲惫的双目。 一道细长的光芒在他的头上闪现，陆凡眯上了眼睛。不久，他四处望去，看见自己正躺在一条小河边。 陆凡坐了起来，他记起自己好像被霍启打落下了绝焰谷。他看向面前的小河，轻声道：“这竟是一条地底的阴河，数千年来，竟是将这深渊底下给掏空了。” 陆凡想了想。“不知道师姐他们怎么样了。我在落下来之前，似乎是听到了霍启提到了玄冰天都。师姐他们应该安然无恙吧！” “算了，还是想想自己怎么才能从这个地方脱身吧。”陆凡自嘲了一下，盘坐起来，尝试运气。最后，他舒了一口气，虽然他受伤不轻，但是勉强御剑飞行还是可以的。而他的天歌踏月剑此刻也安静的躺在他的身边。 拾起天歌踏月，陆凡屈指弹了一下它道：“老朋友，就只剩下我们了。你不想一直被埋在这里是不是？”说完，陆凡抬起右臂，压住左臂，双手并成兰花指，捏成了剑诀，天歌踏月剑似乎是感觉到了主人的召唤，缓缓的腾空而起，在他的头顶盘旋。 忍受着体内传来的剧痛，陆凡强行御剑飞行。之前他承受霍启一击，经脉受损，之后又是掉到了阴寒的地下河水中，此刻，阴寒之气侵入了陆凡的经脉，虽然不至于要了陆凡的命，但是也是侵蚀了陆凡的身体。长久下去必然会造成大祸。不过陆凡此刻却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想这些，他顺着峡谷飞上去。之前的石桥已经不知在何方。 “必是地底的阴河之水将自己冲到下游。师姐他们一定是没有找到我。”陆凡落到地面上，短暂的飞行就让他耗尽了体力。 陆凡踉跄的站起，看向前方的树林，他苦笑了一下，眼下他伤的不轻，急需找一个地方修养。想到这里，陆凡向树林里前行。 树林距离绝焰谷倒也是不远，只是对于陆凡来说，却是不小短的路程。等到陆凡赶到树林深处之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噗通。”陆凡摔倒在地上，内体的剧痛又一次折磨着他。突然间，陆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忽冷忽热。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病？”陆凡心中叫苦，八年前他大病一场，萧翰林带他走遍了大陆，才治好了自己的病，只是到今天，萧翰林对他当年生的病都是只字不提。从那时开始，多则月余，少则几日，陆凡都要发病一场，只是今天的发病，当真来的不合时宜。 “药。”陆凡咬着牙，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服了下去，而后他盘坐起来，准备炼化药力。 “嗯？”陆凡陡然睁眼，目光中露出一丝骇然。“那是……” “吼……”一声巨大的咆哮声从林子深处传来。竟是震得树叶沙沙响。陆凡大惊，他伏在地上，俯耳听去。好像是有一庞然大物向这里飞奔而来。 “不好！”陆凡大惊，不顾伤痛，仓促起身，却是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也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陆凡身前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轰然倒地，一只巨大的灰熊撞断了树，直冲陆凡而来。这只熊身上还插着一根标枪，看样子，是被人打伤在先。 若是换到以往，一只普通的巨熊他一点也不畏惧，但是如今的他，真是无法面对着个庞然大物。 似乎是把陆凡当坐背后追它的人中的同伙。灰熊顿时大怒。它大吼一声，竟是直立起来，双爪狠狠得拍向陆凡，似乎想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陆凡的身上。 这要是被拍中了还了得，怕是要尸骨无存。陆凡虽然身受重伤，但是好歹也是九幻风月天师，仓促间从容的躲过了一击。 “吼吼吼…………”巨熊见到陆凡躲过了一击，更是大怒。又是一跃，扑向陆凡。陆凡心中苦不堪言，他还在炼化药力，自己身上忽冷忽热，眼前也是忽明忽暗。这时突然听见霖仙芸喊道：“用蝶影脱离战斗。” 陆凡心中一动，双手错开，背后竟是张开了一双如雾一般的翅膀，轻轻的腾空飞起，躲过巨熊的一扑。 巨熊虽然体格强壮，但是脑袋似乎不大灵光，见陆凡突然消失在眼前，它愣了一下，四下转了几圈，才看到背后的陆凡，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怎么突然到了他的背后的，但是陆凡看来没受到一点伤害，这是它不可接受的，它要将眼前的人撕成碎片。 “凝神静气，使月华闪。”霖仙芸的话语在陆凡脑中回荡。陆凡后退一步，右手下垂，将体内仅剩的风月之力积聚在右手。 “吼！”巨熊怒吼一声，再一次扑来，陆凡连连后退，退到一大树后面。却见大树拦腰折断，竟是被巨熊的含怒一击给拍断了。 月华闪需要一段时间的蓄力，但是眼前的巨熊似乎不想给陆凡一点时间。突然间，陆凡想起了那些追杀这头熊的人。他们能把长枪插进巨熊的背部，自然不惧这头熊。 于是陆凡掉头，沿着巨熊来的地方跑去。或许是被眼前不起眼的人类给惹怒了。巨熊忘了身后的追兵，一路追杀陆凡。 陆凡之前身受重伤，没跑几步就栽倒在地。踉跄站起，巨熊已然扑到了面前。 “拼了！”陆凡心中暗道。月华闪蓄势待发。就在这时,只听见“嗖”的一声，仿佛是利箭破空之声。之后，巨熊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嚎。就在那一刹那。一只箭插进了巨熊的左眼。 “来了吗？”陆凡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巨熊挨了一箭，再也顾不上陆凡，转身就逃。看到巨熊逃走。陆凡心中一松。再也站立不住，栽倒在地上。恍惚中听见有人在说话，之后就没有了知觉。 …… 来到这座小山村已经有五天了。陆凡静静的坐在山坡上，看着远处山脚下忙碌的人们。这时，一队小伙子从陆凡脚下走过，看到陆凡，领头的那位壮汉笑道：“陆兄弟，今天身体还好吗？” 陆凡认识那个说话的人，叫虎咆，几天前就是他射出了那一箭，救了陆凡一条命。陆凡回笑到：“多谢虎大哥的关心，我好的差不多了。” 虎咆点点头，说道：“陆兄弟，可巧今天是本村一年一度的祈愿节。你也来吧！” 陆凡点头道：“好的，虎大哥，陆凡再次先谢过了。”就在这时，山下走来一位姑娘，冲着陆凡和虎咆喊道：“哥哥，陆公子，吃饭啦！” “就来就来！”虎咆笑着回应了meimei，对着陆凡说道：“陆兄弟，你刚刚恢复，不宜在这里长留，还是和我回屋吧。”陆凡也不推辞。随着虎咆回到村里。不一会儿，一群小孩子就将陆凡围住了。 “陆哥哥，讲故事给我们听好不好，好不好？”他们围着陆凡叽叽喳喳。陆凡在养病的这几天，闲暇之余，总是为村里的孩子将一些故事。结果一群孩子就黏住陆凡不放了。陆凡被缠得受不了的时候，就一个人跑到后面的山上发呆。 “去去去。”虎咆将小孩们赶走。领着陆凡进了屋。 虎咆的父亲是村长，当年在猎杀一头熊时不幸死在熊掌之下。此外，虎咆的母亲也因生虎咆的meimei虎颜难产而死。只留下一对兄妹。幸好村子里本是都是一家人。在全村人的接济之下，虎咆虎颜两兄妹才能存活下来。 坐在餐桌上，陆凡问起了祈愿节。 虎咆笑道：“这是老一辈留下的规矩了。”虎咆为自己到了一碗烈酒，一口饮干，继续道：“当年始祖们为了躲避战乱逃到这里，在这个山沟里安了家。不料，几十年后，一场地震毁了这里，近一半的村民死于地震。后来，这里地震频频。死伤颇多。先祖们以为是他们的到来触怒了这里的山神，所以每年都祭祀山神，久而久之。就成了而今的祈愿节了。” “祈愿节其实就是祈祷平安”虎颜开口道，“虽然地震还是常有发生，但是这个节日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陆凡暗暗点头，其实祈愿节就是这村人的一个心灵寄托。天灾人祸，躲，总归是躲不掉的。不如快乐的面对。不知为什么，陆凡突然对祈愿节有些期待了。 饭后，陆凡又来到后山的山坡上，看到一群孩子早就围在这里了，等陆凡来为他们讲故事。 “陆哥哥，你是天上的神仙吗？”一位小男孩问道，睁大了好奇的眼睛。 “为什么这么问？”陆凡笑道。的确，天师在普通人的眼中，不啻于是神仙。 “娘说了，只有神仙才能像陆哥哥这样好看，才能一个人打败大熊！”小男孩叫着，陆凡却是笑了。“是啊，陆哥哥我可是神仙哦。陆哥哥和你们说说神仙的故事吧！” ………… 祈愿节真的很热闹，村民们燃起了篝火，他们把煮熟的rou抬到祭坛之上。虎咆和几位老者一起上去祭拜。陆凡觉得一阵无趣。就找了一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坐下来静静的打坐。 风月之力修行到天师的境界，已经算是登峰造极了，想要再获得进步，只有两种方式，其一就是锤炼己身，以容纳更多的风月之力。其二就是沟通天地间的风月之力。于是，就演化出了《武典》和《月典》。 陆凡修行的是《月典》此刻他尝试沟通风月之力，然而他能沟通的风月之力实在太少。陆凡在无边无际的风月之力中遨游。突然，他感到一丝不对。风月之力似乎遇上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纷纷向着高空散去。 “地下！”陆凡心中暗惊。“难道……” 就在思考间，祭祀已经完成了。虎咆作为族长，正要宣布大家可以尽情欢乐的时候。陆凡突然跳了出来，大吼道：“快跑！” 虎咆一怔，所有的村民都是一怔。但是就在这时，大地竟然开始摇晃！ 陆凡脸色一变。只听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不好了，大地翻身啦！” ………… 直到真正的面对了大自然的威严，才直到人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从前平静的大山，此刻仿佛被什么东西惹怒了，颤抖着。之中夹杂崩倒声，撞击声。无数的岩石纷纷砸向了陆凡所在的这座小山村。 “走！”虎咆当机立断。数百村民纷纷逃向村口。虎咆回头一看，陆凡还傻傻的站在原地，他上前吼道：“陆兄弟，快走啊！” 陆凡仿佛才刚刚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虎咆，点头道：“嗯，走！”说完和虎咆一起跑向村口。 “轰隆隆！”整座大山都在摇晃，天空都似乎变了颜色。就在这时，村子上方的一座高山坍塌了。化成了无数的碎石，砸向陆凡一行人所在的地方。 绝望！ 写在了所有人的脸上。陆凡四处看了看，或许他自己可以御剑逃走，但是这里的村民他却救不了。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出现在心头。此刻，他心中突然有了对力量的渴望。他渴望能救下这里所有人。 救不下他们，也不能弃他们而去。陆凡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死死得盯着山顶滚下的巨石。然而，就在这时，天地间似乎沉寂了。 “嗖！”不知何时，一道流光从天边飞来。即而是一段段的红绫，铺天盖地。 “是她！”陆凡心中暗暗吃惊，他记得，就是这个女子，当日在绝焰谷外伏击他。 一段段红绫，在陆凡他们头顶结成了一张巨大的红布。陆凡清晰的看见，一道曼妙的身影，一身红衣如火，在空中腾挪，就像是在翩翩起舞。红绫倒飞上去，顶着落下的石块。这时，红衣女子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你们速度离开，我坚持不了多久。”只是谁也没有看到，女子的嘴角，挂上了一缕血丝。 这时村民们才反应过来。他们都惊喜的看向天上。那曼妙的身影在漫天的红布下显得那么渺小。 “走。”虎咆当机立断，带着村民逃离是非之地。 看到村民渐渐离开。红衣女子似乎松了一口气。只是这时，又有一块山峰坍塌，无数的岩石再一次压在了红布之上！ “噗！”红衣女子似乎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就像一朵风中零落的花朵，从半空中栽落下来！漫天的红绫失去了主人法力的崔驰，再也挡不住岩石，追随着红衣女子滑落下去，看样子，是要把那女子埋在地下。 “不要！”村民大吼着，他们纷纷跪地祈祷，看着远处在坠落的女子。 “哼！”陆凡一声冷哼，突然天歌踏月剑出现在脚底，陆凡腾空而起，浮在半空中。 “啊！”陆凡身边的村民吓了一跳，陆凡看了他们一眼，朝那女子飞射出去。半空中，他听到一男孩叫道：“娘，娘，陆哥哥真的是神仙啊！” 陆凡飞天而起，穿过无数的落石，向那女子飞去。 “要救她吗？”陆凡心中暗暗地念道。突然，他给了自己一耳光，“陆凡啊陆凡，烈焰天都害了你全村的人。他们都该死！你居然还想救他们！” 想到这里，陆凡催动天歌踏月剑，只要一瞬间，天歌踏月剑就能贯穿这女子的胸膛！ 似乎感觉到了陆凡的到来，红衣女子在空中微微转身，陆凡第一次看到了她的脸。 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她就这样，看着陆凡，突然间，她淡淡一笑。那是，在无数落石间的淡淡一笑。 多少年后，你是否还记得那落石漫天下的淡淡一笑？ 陆凡一惊，就在这时，他的剑就要贯穿她的胸膛！那一刻，不自觉的，他偏过了那致命的一剑，回手，挽住女子的芊芊细腰，躲过无数的落石，冲天飞去。 红衣女子淡淡得笑了，不久，她将头靠在了陆凡的肩上，沉沉的睡去。陆凡带着红衣女子离去。只留下一段佳话。 后世村中的人为二人立下了一座庙。庙中供奉着一男一女的神像。男的英俊潇洒，女的美丽无双。每当有孩子问起时，老人们总会笑道：“那个呀，可是一个美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