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野心如箭在弦上
鼻烟算是香烟的雏形,期初是用鼻子吸入再喷出的无烟制品。鼻烟是把优质的烟草晾干研磨成粉,外加麝香等名贵中药配制,再陈化一年。 鼻烟传入中国是在万历年间,由利玛窦等西洋传教士由呂宋传入,宣传语是有明目、辟疫的功效。但因为制作复杂,并没有得到大规模的普及,只在富贵人家间流传。和后世相互敬烟打招呼一样,时下人们也往往相互交换鼻烟来打开人之间的隔阂。有鼻烟就要有盛放的器具,时下就是用鼻烟盒,用料各有不同,而鼻烟壶的使用得百余年之后。 朱由检递来的鼻烟盒就是用绿色玻璃镶嵌白银制成,精致而美观,朱由校便问朱由检,“五弟,这盒子哪来的?” “这个啊,是我在仙楼上捡的。”朱由检指着对面二楼,随意的说道。 顺着朱由检手指的方向看去,朱由校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不是郑贵妃是谁。今早朱由校就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进来时一只没发现本应出现在此的郑贵妃,他还有些纳闷,原来是躲在仙楼偷听。朱由校也不拆穿,而是问王安,“伴伴,你知道这东西吗?” “殿下,这是当年泰西传教士利玛窦敬献给万历爷的鼻烟盒,一并送来的还有自鸣钟,在徽音门外刻漏房里的就是。”王安见朱由检不知道来历,便代为补充。 朱由校点点头,对王安说道,“回头你详细给我讲讲。”然后把盒子递给朱由检,若有所指的说道,“这知了既然是你喜欢的,大哥就不夺人所爱了,你自己留着吧,大哥再让人去捉就是了。” 朱由检闻言便有些失落,他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可是大哥却不收自己的礼物。要知道这个盒子,连八妹多次索要,自己一直都没舍得给,何况里面还有刚抓来的知了呢。 朱由校拍拍朱由检的肩膀,“大哥回慈庆宫了,你没事儿就过来找我玩,知道吗?” 朱由检听朱由校要走,把小情绪放到一边,焦急的说道,“大哥不住乾清宫吗?这边有很多床,完全住得下啊。” “你不懂,这不是住不住的下的问题,是态度和立场。”对朱由检说后,朱由校便起身对一直沉思的西李行了一个礼,说道,“姨娘,据伴伴说,明天父皇梓宫会移到仁智殿,刚才我说的事还望您多加考虑,三思而行,由校,先告辞了。” 朱由校说罢,见她没有反应,便不再打搅她的思绪,从西暖阁出来。 至此,在外等候的骆思恭、王体乾等人一直悬着的心才完全放下来。王体乾知道西李一直对朱由校有成见,他好几次都想进入西暖阁保护着,最后都是英国公和刘一燝给制止住。 张刘二人颇有借此考验的意思,心想如果这位新天子连这点小场面都应付不过来,那大明前途必然堪忧,好在最后,朱由校没有让他们失望。虽然没有听到具体谈话,但看朱由校胸有成竹和西李惊诧莫名的样子就可以推断到底是谁占了上风。 众人碰头后并没有寒暄,因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一行人便启程返回慈庆宫。 快到乾清门时,众人却再次被李进忠、田诏、刘逊、魏进忠等人拦下。田诏虽为御用监掌印,却没有李进忠受西李宠信,此时朱常洛又去世了,所以李进忠就自然的成了几人当中的老大。 李进忠心想这下可不能再轻易让你溜走了,就张开双手做大字状,对朱由校说道,“奴婢斗胆,请殿下留在乾清宫。” 朱由校哪还能让他折辱一次,不加思索,便以紧跟在身边的王体乾为rou体拐杖,支撑着双脚踢向李进忠胸口。因为朱由校这身子骨并不强壮,李进忠又是成年人,所以他只是后退半步便稳住身形。 “来人,快来人。”骆思恭完全没意料道朱由校话都没说便动手,不对,是动脚,见朱由校重新站到地上才反应过来,立马站到二人之间充做rou盾,并对门外高声呼喊,以搬救兵。 乾清门外最近的十多名校尉当然听过顶头上司声音,此来皇宫不禁开了眼界,还可以在众多贵人面前混个脸熟,便时刻警惕着。他们一听到的呼喊,便知道露脸的机会来了,就立马跑进门来,并依照多年办案经验,对形势快速做出判断,待分清敌我之后,立即抽刀将李进忠等人团团围住。 李进忠等人自一个月之前随着朱常洛登基,地位也水涨船高。这些日子在宫内被大汉将军奉承惯了,也没怎么瞧得上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勋贵子弟。他刚才并没有乾清门外的守卫多加留意,还以为不过是往常一样的仪仗摆设而已。如今这剑拔弩张的阵势,让他有些头皮发麻,毕竟,谁不怕死? 李进忠是聪明人,他知道如果自己还坚持什么留下朱由校等语,脑袋便不能再拿来吃饭了。于是,呆呆站在原地,不敢有多余的举动,静等着朱由校的发话。 朱由校很享受这总权力带来的快感,自己还没言语,就有人跑出来帮自己撑场子。他心里暗美,回头看了看因听到声音正从窗外注视这边动静的西李郑贵妃等人之后,走到李进忠身边,用微弱但又能让几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别特么给脸不要脸,我虽不能拿李姨娘如何,但收拾你们几个小喽喽,还不跟碾死几只臭虫一样容易啊。好狗不挡道,赶紧给本宫滚。” 李进忠没得选,便灰溜溜的分开一条道,眼睁睁的看着朱由校率这众人,扬长而去。 ※※※※ 郑贵妃远远看着乾清门的动静,最后心里五味杂陈。昨天之前还唯唯诺诺的这个长孙,怎么只不到半天功夫,完全就像换了一个人呢?不禁对大臣都给他说了些什么感到好奇起来。 “娘娘,刚才您也都听见、看见了,我是在没辙了……”西李打发掉进来诉苦的李进忠等人后,对郑贵妃带着意兴阑珊的语气说道。 郑贵妃心里十分恼这个猪一般的队友,但又不得不出言开导,“你不要被一小孩唬住,我看,刚才那些话不过是方从哲他们教的而已,还是按照我们之前商定的来吧。只要把校哥儿留在乾清宫,让大臣没有见面的机会。加以时日,待我们羽翼丰满,盈虚在手,那还不是废立随心。” “可是……” “你是担心如他所说,我会扶持福王吗?你多心了,对洵儿来说,做个闲散王爷才是他最佳选择。眼前就有一个更加合适的人选啊。” 朱常洵,朱常洛之弟,万历第三子,郑贵妃所出,五年前就藩洛阳为福王,今年34岁,正值壮年。 “谁?”西李不明所以,但见郑贵妃一脸深意的看着陪朱徽媞玩耍的朱由检,便觉得心里发凉。 郑贵妃见西李的神色便知她已经想通其中关键,“崔文昇对精研医术已久,连太医院陈玺也多有赞誉,他虽被逐出宫闲住,但只要我一句话,便可以让他鞍前马后。只要我们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会发现的。” 西李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野心还没有大到要害死朱由校的地步。在此之前,她想要的不过是后宫尊位,至于废立皇帝,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郑贵妃见西李犹豫不决,便火上加油道,“你别忘了,去年王才人之事,校哥儿可是一直在暗中打探的。你觉得要是他知道事情,还会像刚才许诺的那样对你吗?而且你跟前的李进忠、田诏、刘逊、王养花等人都或多或少参与其中,他们一定也怕校哥儿登极之后算总账,你应该多加利用才行。” 西李闻言大惊,她一直不让朱由校和以前才人的旧官接触,就是怕他知道王才人是让自己给殴打致死的。这事能瞒下来,全靠郑贵妃在自己公公万历那里吹枕头风,而且还在王才人病重期间派人防备着当时的太子朱常洛,也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不得不完全和郑贵妃的利益捆绑在一起。朱常洛登基后,对郑贵妃滞留乾清宫自己也不敢有微词,完全是因为受其挟制,不敢声张。 思及朱由校,西李也没有底气,西李虽然名义上为养母,但却既不出钱也不出力,只是每个月他会到跟前行一拜三叩礼而已。西李没有很多机会管教,更有一次借机发火,让朱由校哭了六七天,搞得慈庆宫里上百号人全都知道,让她觉得很没有面子,之后待他更加轻慢。 可是,原本敢怒不敢言的朱由校却堂而皇之的和自己讲起了道理,西李就开始怀疑他原来的委屈求全只为等这一天而已,那这城府也太深了。自己难道真的要找机会除掉他而替换上朱由检吗? 郑贵妃见西李表情一会数变,便知道自己的激将法有些作用了,不由为自己的急智感到骄傲。 郑贵妃当然没有傻到要换上朱由检的地步,她要的是自己的儿子福王当这个皇帝,而且,她潜意识就认为,这皇位本来就应该是朱常洵的。 为此,郑贵妃折腾了三十多年,这次,将是她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