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给了个台阶下(修)
隔天,子箐还是去把贾二奎找来了。 昨晚赵氏跟贾守望搁床上琢磨了大半宿,最后决定让贾二奎替他们出摊去。 贾二奎自是满心满意的应承着,说自个儿一定把这摊子拾掇好,让贾二奎跟安心养伤。 把摊子交给了亲亲的侄子,贾守望跟赵氏没的说,可子箐就憋屈的很了。 摊子叫她爹舀给了二表哥,赚的钱就得对半分。 贾二奎他那没啥说的,无非就是多了份活计。 反正她家只出半天的摊,下半晌他就能忙活自个儿地里的活去了。 而她家就差的多了,一天就得四十几个铜子儿,算下来才够使得。 没得闲钱攒起来了,她还指望着这个摊子开大酒楼哩。 子箐单手扶着下巴无声的叹了口气,盯着跟前的那个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药罐子,拿着蒲扇扇了扇风。 贾二奎前天给她在院子里搭了个小灶,她这会儿正蹲在墙角旮旯里给她爹煎药哩。 贾守望如今倒是舒坦,窝在树荫下,躺在一把半新不旧的摇椅上哼着小曲。 昨个儿老郭头舀到rou,立马就背了把摇椅过来了。 说这把椅子是他自个儿使得,还能摇个几年,叫贾守望别嫌弃。 贾守望琢磨着老郭头平白无故吃了他家的rou,心里过意不去还是咋的,才给弄把子摇椅过来的。 赵氏这会儿坐在一旁,缝补贾守望滚下坡时划破的裤子。 老俩口时不时的就搭嘎两句,说的都是村里那些个没成家的小伙儿。 子箐回头瞅了一眼,不免又叹了口气,说不定再过不久,她就得让她爹娘塞上花轿嫁人去了。 到时可就真得在这个村沟沟里待一辈子了! 而且她爹这俩天养病是闲惯了,昨个儿她二表哥把钱拿过来,她老爹就拽着他说了。 让他把地里那亩瘦田卖了,把心思放在饼子摊上好好忙活,说以后干不动了,就把摊子给他。 只要他跟英子出摊赚的钱里,有他们一家三口嚼谷的就成。 赵氏拿着绣花针在银发间抹了抹,闲唠间记着时辰够了。 让子箐去灶里拿个碗,把药倒出来让老头子喝了。 子箐应了一声,先把药罐子从火上拿下来,打开盖子搁到一旁晾着。 随后去灶里取了个碗来。 贾守望心里头也掐着点哩,算着时辰到了,立马睁开眼。 瞧着一旁晾好的药罐子,俩手撑着摇椅要落跑,好在赵氏眼明手快的把他给摁住了。 每天一到这个时辰她家就热闹的很。 贾守望一见闺女把那碗黑稠稠的药汁端到跟前来,紧抿着嘴恨不得把脑袋拧到后头。 “娘咧,老子不喝,老子不喝,这药压根儿就不是人喝的!苦死个鸟,还剌嗓子,一点都不好喝!” “死老头子你又来了,你不喝脚上的伤咋好啊!!” “让丫头多给我揉揉药酒不就成了!” “成哩,爹,你先把药喝了。” “嗳……老子不喝!” 母女俩正忙活着让这老小孩把药喝了,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还喊着赵氏的名儿。 正闹腾着的一家三口楞了神,面面相觑,贾守望坐直了身子,叫老婆子去看看。 这声儿听的耳生,赵氏正纳闷,走过去并没有开门,只是喊了一句,“谁啊?” 门口那个女声底气很足,朗声笑道,“守望家的,是我,你孙金花孙大姐!” 赵氏一听,忙把院门打开,笑呵了两句,“呦,他大娘来了,快快,快进来。” “哎哟,我可得好好瞅瞅了,你把门掩的这么严实,屋里可是藏着啥好的。” 说话间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婆子迈腿进来,一头花白的银丝梳的一丝不苟。 穿着一般,倒是干净体面,等瞧见子箐了,又是笑了,朝赵氏挤挤眉。 “我说啥来着,这么俊的丫头也就是你家闺女,难怪你这婆子把我堵在外头大半天,可是怕叫我瞧了去。” 闺女让夸了,做娘的当然乐得不行,赵氏笑么呵的忙让着孙婆子屋里坐,还招呼子箐快些叫人儿。 子箐乖顺的喊了人,“孙大娘好。” 早些时候她听她娘跟别的婆子唠起过,这孙婆子是在县城大宅子里给人做饭的厨娘。 最近才辞了工回来的,且是在大宅子里待过的,连夸人都这么婉转。 贾守望笑么呵的让子箐去烧水泡茶,挣扎着要从椅子上起来,“他大娘,咱屋里坐呗。” “不了不了,好闺女别忙活了,我搁这儿就成,屋里太热了。” 孙婆子随意的坐到小凳上,招呼赵氏过来闲唠。 “午晌没事儿我就出来转转,这不听那谁说守望兄弟的脚崴了,就过来看看。” 说着瞅着贾守望,“咋样?腿脚没啥吧?” “哎哟,没啥,想当年我上山出远门那阵儿摔得比这惨,这点儿小伤养个把月就好了。” 贾守望说着,接过子箐手里的药碗,喝了俩口,止不住的打了好几个冷颤。 赵氏最是瞧不上他,可还是给贾守望一个台阶下,“老头子,要是烫就先搁着,等晾凉了再喝!” 子箐把药罐子收拾起来,给她娘又搬了把凳子。 随后就坐到一旁,听大人们闲唠,自个儿接过她娘的针线继续缝补。 起先赵氏也跟其他婆姨一样,缠着孙婆子说说那大宅门里的事儿。 孙婆子好像就为说这事儿来的,唠叨那些个劳什子规矩,讲究啥的,多的叫人咋舌。 还有那些个老爷少爷,夫人小姐,一天到晚吃喝拉撒睡都得跟着好些个人儿伺候。 连吃个葡萄都得让丫鬟剥好皮送到嘴边去。 听到这儿,子箐忽的一笑,她是想起那日问她姓名的浪荡子,也是那般坐在车内,吃着丫鬟递过去的葡萄。 孙婆子见子箐笑出了声,以为小姑娘就是喜欢听这些,又嘚啵嘚啵说了一大堆。 等子箐歪歪扭扭的把裤子缝好,赵氏不知又听到了啥,又笑又骂的,孙婆子也捂着嘴笑么呵的。 “搁大宅子里干活的,我敢说就咱这些个帮厨的最为闲在,每天搁灶里把自个儿的活干好就得了,不用上赶着看人脸色,哪道菜烧的合口还能得赏钱哩。” 说着孙婆子扬起了眉毛,小声儿道,“且是啊,老爷夫人们每回熬好的补汤啥的,哪样不是先进我们这些人的嘴啊。” 子箐扯了扯嘴,把针线收起来,想来这孙婆子是真的辞工了,要不咋啥啥都敢往外吐漏。 难怪老辈人总说,三年饥荒,饿不死那灶前的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