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人情
“汪哥，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正躺在火堆旁打饱嗝的庄子翰忽然抬头望向了窗外，没头没脑地问道。 “声音？嗝……什么声音，嗝，我可没听见啥声音……”汪东兴含混不清地答道。地上散落了一地空泡面袋，当然都是他和庄子翰两个人的杰作，摸摸撑得溜圆肚子，汪东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不行，不行，我还得再来一包……”勉强直起身子的汪东兴，又伸手从食物包袱里掏出了一包泡面，神情说不出是痛苦还是幸福，倒是大有与泡面同归于尽的架势。 “那个，小叶同学，你要不要来一碗？”瞥见一直守在门口的叶宇夕，汪东兴脱口问道。 “谢谢，不用了，我真的不饿。”叶宇夕尴尬地冲汪东兴笑笑，一会儿的功夫，汪东兴已经是第四回问自己“要不要来一碗”了，看着那油乎乎的黑饭缸，以及饭缸边沿沾着的泡面尸体，叶宇夕哪里还有胃口！礼貌地拒绝后，便继续望向楼上。 宇晨，怎么还不回来…… 冷风肆虐，天台之上，叶宇晨呆呆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一时思绪万千。 远处似乎闪过数道光影，又兼夹杂一些呼喊之声，叶宇晨却无心他顾。有生以来，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深刻地体会到身为一个普通人的渺小与卑微，仿佛那终日在地面爬行的蝼蚁，此生都只在毫厘世界里奔波往复，何曾见过头顶的一方靑天。 时间究竟是什么？他说不清楚。 世界是以何种规律在运转？他想不明白。 一个人到底可以强大到何种程度？他更是完全不敢想！ 何为灵窍？何为时间线？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末日的终点在哪里？未来的出路又在何方？自己这些人究竟要如何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里存活下去？ 叶宇晨彻底凌乱了…… 暗影战队的人来得快，去得更快，偌大的一片区域内，眨眼便只剩下拾荒老人和黑衣女子两人。远处一些闻声而来丧尸，此刻正茫然地在雪地里游荡，探寻着活人残留的气息。 黑衣女子对老人拱手道：“方才多谢前辈出手……” 老人摆摆手，打断她道：“区区小事，圣……何足挂齿……”老人似是已经知晓了女子的身份，但却并不点破，冷笑道：“这些蛮子胆子越来越大，竟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果然是卑鄙至极，无耻至极！若非当年先圣立有血盟，今日非要将他们尽数灭在此处！”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老人顿了顿，叹道：“哎，罢了罢了，这些蛮子虽然可恶，但毕竟大劫已至，这些人好歹也算是盟友，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也算殊途同归，能不动干戈自然最好！何况此次大劫非同小可，历劫不过两日，便诞生了七品邪魔，实乃亘古未有之事，足见此番之凶险，倘若我们自相戕害起来，那么此次大劫，怕是无论如何也渡不过的……” 老人所谓的七品邪魔，自然便是指戴晓薇所异化成的红眼丧尸。浩瀚寰宇，人类历次渡劫，虽然历次所面对的邪魔各不相同，但按其实力强弱，做了较为细致的划分。由弱到强，共分九品，九品最弱，一品最强。一般而言，劫难初时，仅会出现些九品之流的邪魔，往往一年半载之后，才会有八品邪魔出现，而七品邪魔，往往在三五载甚至十数载后才会出现，此次不过两日光景，竟然便有了七品邪魔，如此看来，这场浩劫，定然非同小可。 老人兀自说着，黑衣女子在旁躬身而立，听老者说到此处，忍不住插嘴道：“既如此，前辈身怀不世神通，倘若能随弟子回墨门，我们联合天下正道，必能……” “丫头，你也不必多费唇舌，小老儿我自有我的道理，不过，既然蛮子那边有了动作，我们也不得不防，墨门那里单凭钜子一人之力，怕是难以招架……这样，你回去后，先将今日被蛮夷伏击之事如实禀报，并转告钜子，说老夫虽不会去，但会替他请得另一位前辈高人出山，不日便到墨家总坛，让他不必为蛮夷之事所扰，放开手脚，全力应对大劫！” 黑衣女子心中大喜，对老者深深一揖，拜道：“既是诸葛前辈亲自所请，必是可靠之人，弟子代钜子先行谢过前辈！墨门上下必当感念前辈大恩，来日若有驱策，必当效死！敢问前辈，此番要请的是哪位高人，弟子回去也好禀告钜子……” “这个，这个……天机不可泄露，到时你们自然便知……”老者面上闪过一抹狡黠的微笑，嘿然道：“你刚刚说，你们墨家欠小老儿我一个天大的人情是吧？那正好，我也有一事相托……” …… 叶宇晨从楼顶天台下来时，头顶和肩头已盖了一层雪被。叶宇夕见他回来，忙微笑着给他拍打身上的落雪。 庄子翰问道：“诶？怎么就你一个人？那老神仙呢？” 叶宇晨苦笑了一声，答道：“走了。” “走了？去哪了？” 其余三人对他这一回答反应相当强烈，几乎同时开口问道。 “我哪知道，你们也知道他是神仙，神仙嘛，飞来飞去，高兴了就来，不高兴了，一个跟斗说不定就翻天上去了，我一个凡夫俗子，哪能留得住他？” 叶宇晨本是逞一时口快，胡乱说着玩的，谁知汪东兴倒好像当真了，捶胸顿足道：“嗨！早知道，刚才就不贪吃了！先求他教我两手本事，日后也好有一技傍身，现在倒好，哎哟……不行，我得再泡一包面压压……” 语气里半是诚恳半是戏谑，也不知是认真还是玩笑。倒是庄子翰，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僵住了。那个老神仙，走了？难道他不是刻意在这里等自己，然后对自己说，小子我看你骨骼惊奇就收你做徒弟吧？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难不成这老神仙不远万里从天宫里下来，就是为了给自己和汪东兴示范一下怎么用饭缸煮泡面？我去这也太扯了吧！还有没有王法了！没天理啊，没天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你对别人说自己曾经见过过神仙，而别人问你向神仙求了什么愿时，我却说老子一个愿也没许，光顾着和神仙在一起吃泡面吗？ 庄子翰再次生无可恋…… 这一夜，众人睡得都不太踏实。虽然凭着老人在工地外所施的手段，没有一头丧尸能够靠近工地范围数十米之内，老人的不告而别，却又让他们如何睡得安稳？还以为抱上了大腿，谁知道人家大腿压根就没打算让他们抱，怪只怪，缘分未到…… 第二天一早，叶宇夕早早醒了过来，习惯性地往窗外一瞥，登时吓得尖叫起来！ “怎么了？” “出啥事了？” 顺着叶宇夕手指的方向，几个人齐齐望向了窗外。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地面上，横七竖八密密麻麻躺着不知多少具丧尸，殷虹发黑的污雪染红了大片的落雪。每一具丧尸尸体的前额处，都留有一个笔尖大小的黑洞——当然，这些伤口，他们几人现在是瞧不见的。 这，这些，是谁干的！ 汪东兴却大吼一声，直接向楼下窜去！他可还一直惦记着楼前的那辆皮卡车呢！ 其实，不止是工地前，整个东大校园里，几乎所有游荡在外的丧尸全都被屠戮一空。一夜之间，数以万计的丧尸就这样被消灭殆尽，一些幸存者哆嗦着从藏身的地方探出身来，当发现这一情况后，他们无不痛哭流涕，相拥在一起欢呼落泪，赞美这一神迹！ 此刻，就在叶宇晨四人栖身的14号楼顶层，在那耸立的吊塔之上，正站着一名黑衣人。神态怡然，超然物外。 黑衣人背负双手，指尖环绕着一根细如发丝的墨线。回想起昨夜，老者对自己的交代，黑衣女子星辰似的眼眸里忽然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小老儿我此番，倒是遇到几个挺有趣的娃娃，世道凶险，单凭他们几个，怕是难以存活，可惜我又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丫头如果想还我这个人情，不妨就用他们几个来还吧……” 楼下，已经传来了汪东兴绝望的咆哮：“我cao！这他娘的是谁啊？！这么狠？！尼玛跑就跑了，还把钥匙给老子拔了，我cao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