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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敢问路,在何方?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王侯争霸,成全的是某个人或某一群人的野心,陪葬的却是底层最无辜的普罗大众。一将功成万骨枯——枯的不仅是兵士的骨,还有那些被战祸波及的百姓的脆弱脊椎骨,打仗打的就是钱,钱从何出?自然是百姓的血汗。

    苏偃听了赵婠一番话,无言以对。苏氏以军功起家,第一任家主在西秦开国皇帝高祖时,还只不过是一介低级武官,随着高祖以及如今在位的宏武帝长达三十多年的东征西讨,为西秦的建立以及不断扩展疆土的同时,苏氏累积军功,也渐渐崛起成为新兴的贵族名门。

    现在,苏氏一门的荣宠已经向老牌军中名门里的一二重臣相看齐。苏偃的亲姑姑嫁给宏武帝,如今封为从一品四妃之一的贤妃,在后位与皇贵妃之位皆虚悬的皇宫之中,其地位只在贵妃钱氏、德妃李氏之下。四妃中其余三位都是产下皇子才得已晋四妃位份,只有她是因女得福。她所诞下的十二公主,被秦山派的靳真人摸骨确认为天赋绝佳,是习武的好材料。皇帝龙颜大悦,御口亲封十二公主为宁安敬公主。

    西秦宫制沿袭自亡越,只有超品皇后所生之女才能在封号中冠以“孝”字尊号——例如那位九品上的清平公主,实际上应该全称为“清平孝公主”;而正一品的皇贵妃、从一品贵德贤淑四妃、正二品二夫人及至从二品三妃,这些宫妃所出公主则冠以“敬”字尊号——譬如钱贵妃之女被封为“淳庆敬公主”、韶华夫人林氏的两个女儿被封为“端敬公主”和“宝敬公主”、刘蕙妃之女封为“颖敬公主”;至于三妃之下、从贵嫔之女起,公主封号只一个字——如方贵嫔的嘉公主,这些公主中只有特别得皇帝喜爱者,才有可能在封号里加上“敬”字——白贵嫔所出的皇帝最小的女儿十五公主灵敬,便是如此。

    但是,一般而言,从皇后嫡女以下,公主的封号除了“孝、敬”二尊号,都只再加另一个字,如李德妃的纯敬公主、黎淑妃的娴敬公主。公主加双字封号者极为少见,历数西秦两朝,本朝十五位公主中只有清平、淳庆、宁安三位,先朝七位公主中就只有宏武帝的妹子,嫁在东鲁的贞仪孝长公主。

    由此可见宁安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她便是皇帝的心尖尖。宁安公主嬴瑗也自争气,习武四年不到,十岁的小小年纪就已然有了三品上的修为,与北燕渝莲公主慕容淩、东鲁临川王的永英郡主孟姽婳齐名,无论容貌还是实力都只在伯仲之间,不相上下。

    而如今的苏家还有一位生下了皇长孙的太子良娣,异日太子登基为帝,这位苏太子良娣一个四妃之首的贵妃是跑不了的。此番,若是皇长孙立下大功,苏太子良娣母以子贵,很有可能被封为太子侧妃,就算未来不能越过太子妃封后,搏个正一品的皇贵妃还是很有希望的。

    若是再想远一点儿,假使若干年之后,皇长孙荣登大宝……西秦可不是文弱东鲁,一味地遵循亡越的立嫡立长储君传统。西秦与北燕一般,注重嫡长,却更重贤能。宏武帝便既非嫡也不是长,北燕在位的皇帝那更是踏着兄弟们的尸体登上的龙椅。

    虽然,现时西秦太子为宏武帝已故元后任氏所出,既是嫡也为长,但这绝不是宏武帝立其为储君的原因。若非太子着实治国有方,为喜爱御驾亲征的皇帝将大后方管理得井井有条,又有一个九品上强者的好meimei站在身后,只怕性情温厚的太子早就扑倒在通往储君宝座的血路上。

    宏武皇帝精力旺盛,诸多妃嫔为他诞下十子十五女,还活着的拢共有五个儿子十一个女儿。五位皇子俱已成年,除太子外,尚有先皇贵妃独孤氏所出的寓王、钱贵妃所出之定王、李德妃所出之宜王、黎淑妃所出之密王。

    因文华夫人周氏与独孤氏为表亲,独孤氏病故后,寓王便养在她的名下,这位皇子性格温和,与世无争,只与三二文友走动密切。定王、宜王与密王三位殿下,文韬武略无所不通,又都有世家门阀以作后盾,是太子登基称帝的强劲竞争对手,即使皇帝在三年前已经以立储来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不过,李德妃的娘家与任皇后的娘家是世交姻亲,太子私底下以姨娘称呼李德妃,而宜王与太子的感情也甚为深厚。且宜王乃皇族中有数算的八品上强者,醉心武道,早已放言志不在帝位。此次北伐他正是右路军主帅,当日下崖寻赵奚的人里就有他。

    当今的太子妃江氏虽然已诞下麟儿,可这位皇嫡孙年纪尚幼,在太子四男之中排行第三,只压住了由太子良媛岳氏所生的第四子。等皇嫡孙成长至可以大显身手以向金銮殿证明自己才干的时候,只怕皇嫡孙的二哥都已经立下无数功劳了,更遑论皇长孙。

    并且,皇长孙的堂舅伴读苏偃小少爷,可是有九成的希望成为九品上强者,甚至大宗师的。可以想象,只要不出意外,苏氏一门将继续且越来越荣耀下去。

    现在,未来的大宗师苏小少爷正在野草横生的山野之地跋涉,顺便哄一个注定要影响自己命运的小丫头开心。

    赵婠低沉的情绪已经被苏偃的笑话成功改变,又转而笑颜如花,小嘴甜得抹了蜜一般,一口一个“师兄”叫得别提多亲热。

    苏偃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的武道修为,可不是只知道蛮干的鲁莽武夫,他的头脑精明清醒得很,早就发现这小丫头绝对不是普通的山野乡民。这孩子见识不凡,胸中大有丘壑!

    不过,小阿囡那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虽然有问必答,苏偃却只打探出来,她那爷爷乃是亡越大户人家的公子逃难到此处,颇有文墨,并认识不少草药,所以赵婠认得字、说话颇有章法、能指着枯黄的草药叫出其名字,丝毫也不奇怪;她那爷爷际遇不错,曾救下一个濒死的武林人,得已学到几手防身功夫,成长为厉害的猎人,又教给了赵婠,所以她身轻体捷、虽然瘦弱却很健康,也懂一点儿捕兽的陷阱窍门,更有远超普通孩童的机敏警醒。

    至于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不相信?去问爷爷啊。

    瞧着这孩子忽闪忽闪着眼睛,满面正经地回话,苏小少爷忽然有一种挫败感,他几乎可以肯定,小丫头片子有所隐瞒。不过,这并不能减弱他对小丫头的喜爱之情。

    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妙不可言,有些人认识一辈子却仍互不理解,有的人只要三言两语就能心意相通。苏小少爷便觉得与赵婠极为投契,被她一口一个师兄叫着,再用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纯纯地仰望着自己,心情简直不要太晴朗!若非时候着实不对,他真想痛快地大笑几声,以庆祝自己得了个如此有趣又可爱的小meimei,小阿囡的性情可比宁安要讨喜多了!

    救人小队随着赵婠的指指点点,穿枯林、涉涸溪,又翻过几座光秃秃的小山包,转来转去,最后在一座危崖之上止步。这崖上除了一棵长年不败、枝叶如碧针的古松之外,尽是灰褐色的硬岩,再往前便是万丈深渊,路却是没有的。

    众人面面相视,赵婠歪着头,打量着众人异样的表情,只是偷偷笑。苏偃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点这小毛丫头古灵精怪的性格,见她笑得如此可恶,忍不住又拧了把她的小脸儿,道:“小妹子,莫不是叫我们跳崖?”

    赵婠不满地瞪他一眼,揉了揉自己的脸蛋,恨恨道:“好痛,坏蛋师兄!再拧阿囡的脸,小心阿囡不告诉你怎么去找月鼠窝!”一面埋怨着,一面示意苏偃把自己放在地上,也东张西望,又嘟嘟哝哝,“啊哟啊哟啊哟,莫不是记错路啦?”

    苏偃笑道:“师兄知道小阿囡不是那起言而无信之人。你莫着急,好好想想,会不会哪个岔道出了错?师兄是绝对相信阿囡的聪明小脑瓜的!”又捏了捏赵婠的丫髻。

    赵婠仰脸白了他一眼,见他四下观望,众兵士也四散寻路,便走向崖上那棵古松。等苏偃回过神来,她居然正往古松靠近危崖的方向凑,把苏小少爷吓得冷汗直流。却原来,这死丫头所站之处,只要歪得半分,便要失足坠下崖去。

    苏偃狠狠瞪了身旁这群没脑子的兵士一眼,众兵士皆无辜地望着他,那神情分明在说——我们哪知道这丫头胆子如此之大?咱们不是也在找路么。

    苏偃赶紧吼赵婠:“那儿危险,快过来!”声音都紧张地变了调,分外刺耳。

    赵婠两手抱着古松的粗干,眼睛眨了眨,心道,便宜师兄看上去真挺紧张我呢,不过,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只有我才能找到义父?哼!

    苏偃仍在发急,顿足直叫,你还傻站着做什么?快过来呀!他小心翼翼往前凑,生怕惊了她,反倒发生不忍言之事。

    赵婠却不害怕,只是嘻嘻直笑,还空出一只手来向苏偃挥舞,突然,她发出一声短促惊慌的尖叫,小身子摇了两摇,众目睽睽之下,连人带包包竟然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苏偃心中冰凉,呆立当场。众军士原本随着自家校尉大人往前迈的脚步也惊怔停住,任谁也想不到,这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子居然就这么眼睁睁地没了。

    危崖之上,山风凛冽,众人心里都瓦凉瓦凉滴。

    这是昨天的那一更,一个大雷……我家的网络直接悲剧,今天还没好,这是在单位上偷偷发的,555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