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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神魔归位 第五十三章 凤舞翔展(8)

    迎舞换了一身丁香色的襦裙,外罩了一件白色缀小花的挂衫。长发半湿,她松松的挽起,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住。到头来,还是要他再送衣衫入内。她纵是懊恼,也别无它法。她踱出澡间,他已经在房中端坐,桌上摆了酒馔,精致的菜肴,足有十多碟。他看着她巧身婀娜,身无环佩琳琅,却触目生光,娇无力只是她的表象,她眼中慧达通透,无人能及。

    “我一个人,吃十天也吃不下这些。”迎舞在他的目视间坦然而坐,看着一桌饭食,却是微微蹙了眉头,她鼻下至唇皆肿胀起来,颈间血点因洗过澡更是明显。

    “民以食为天,你终日水米难进一二,这身体如何能好?”他执了箸放在她的面前,“纵是吃不下太多,也该尽力吃些。”

    “我自小便饮食七分,过饱只会让身体添累。后来身体沉重,难以加负,时日长了,便胃口不足。”迎舞轻声说着,“并非是我刻意糟踏,实是吃不下。”她半扭了身子,让他看自己的嘴,“此时说话,还觉得别扭呢。”

    “那喝粥吧。”他将粥放到她的面前,仔细瞧她的伤,“你该得意才是,只是肿了,没掉了满嘴牙!”他话是挟着意趣,但眼底全是关切。

    她听了他的话,便执了粥匙努力吃了几口。他静静看她吃,她是尽力在吃,虽吃不下多少,但亦是对他的慰籍。

    她吃了一些,转头看他。此时他神色凝和,气色亦是良好,必是他也填饱了肚子。她轻轻笑着:“谢谢。”

    “谢什么?”他明知故问,只顾瞅着她每一个动作。

    “相信崔迎舞可以挡住花熙浮风一招,就与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没什么区别。不该道谢吗?”她微微弯了眼,“从未曾有人信。你却信。”

    “我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他一本正经的说着,“因是崔迎舞说的。”

    她笑意更深,她知当那一刻。要他凝而不动是如何的艰难。他以做到,必是对她笃信不已,等于笃信一场太阳从西边升起的奇迹。

    “不过太阳究竟是如何从西边升起的?”他略凑近了一些。“你是如何知道她出何招?发向何处?”当时他亦看出来,以迎舞的反应,若非她提前知道。断是不可能挡住。但如何提前知道是关键,实在让他好奇至极。

    “我到她面前。故意让她看到我的金羽衣。那么她可出招所打地位置,就压缩到四肢肢腕和头颈。打断手足我还是活着的,对她毫无意义,所以目标只有头颈的位置。”她缓缓地说着,“我故意放微凉出来。引他们发笑。我就有机会告诉微凉,只要她一动手,就贴在我脸上!”

    “为什么是脸?”他听她轻言慢语,凝睇着她静静面容,笑意却是越是深浓。

    “她也是女人。”迎舞笑起来,看着他,“你早猜到了,还非来问我。”饶是这样说,还是满足他的打趣。继续说着。“她一向厌恶我,已经厌恶到不在意一族之长的身份跑出来跟我打。当然不想便宜我了。一巴掌打死我,她才不痛快呢!所以她一出来,我就十之**知道,她肯定想打烂我地脸。在她眼里,我除了这张脸,根本一无适处!”

    他伸手勾过她的颈子,虽然没人,但他依旧在她耳边低语:“其实之前,我很害怕!”

    她的心微恸,揪住他地衣袖:“便是死了,也与我们之前设想一样,没有什么。”她低声说着,“生命对你来说已经太长久,对我而言亦已经足够。”

    “现在不够。”他勒过她来,嘴唇在她颈边厮摩,“我想咬你了。”

    她一怔:“你没吃饱么?”

    “对血族而言,这与饥饱没什么关系。”他轻哼了一声,却是松了手,既而搂过她的腰。

    “血族表达情意地方法,真是与人不同。”她轻轻应着,却不是讽而是轻叹。她又了解一样,她从不知的事。

    “像你这样的人,事事都好奇,事事都想见。该是生命**极强才是,却偏是一副不惧死的模样。才是奇怪!”他哼笑,却拿过粥碗来,想趁她分神聊天的当口,把更多地粥汤喂给她。

    “我早说了,先天而不足,是天定命数。但既是生我,必要经历过程,才不枉此世。并非是身体孱弱,就该虚耗生命,枯而等死。我踏出家门,既便走不出十里便横尸街头。至少这十里路的过程,是我崔迎舞的人生经历。其实上天已经恩厚很多,我不仅走了十里。我见了更广阔天地,见了更多族类。认识更多的人,经历更多喜悲。每一时刻,我皆该把握享受,即使是痛苦恐惧亦是一样。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如此才算完整。与长短无关,却与过程有关。”她看着他搅动粥饭,“正如世间没什么是不可存在,人,妖怪,妖鬼皆有双面。无纯善之人,亦无纯恶。就像血族千波醉,即便杀人如麻。但亦有洗手羹汤的时候,当有人吃到你做的饭菜,给人带来温饱,也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

    “我会做饭,是因要养血河。育他,是为了要他的血。”他静静的说着,唇边扯出一丝戏笑。

    “那便是善恶并存。因你养血河,他奉出鲜血,却换来饱暖。其实与人间纷争没什么区别,百姓投靠强权,是为求得安稳。但亦要为其卖命受他挟制,给他更多财富权势。”迎舞低声说着,“人都是这样活着地,妖怪也是一样。”她正出神,他却喂过来一口粥,她语一噎,不得已地吞进去。略蹙着眉哝着:“吃不下了。”

    “这不还能吃一口?”他戏笑,“一天多一口,总能撑大你的胃。现在你没有心悸病了,就该把身体养地再好些。不然日后东奔西走,你如何受得了?”

    她略是睁大了眼。脱口而出:“你不回魔宗了么?”

    “我已经是弃子,还回去干什么?”醉微微挑了眉,芫城轻易被破。足以证明。宗主所求已经得到,他根本不在乎江山广图。那么他千波醉的任务已经完成,生与死都与宗主再无干系。他被困此地这么久。魔宗无人来应,被弃已经是事实。

    她微微喟叹,看他秀美面容。看他幽黑目光。十几年来,他一直游走在边缘。不曾被任何人接受过。一直都是如此,孤零零的飘零。

    “他得到他想要的,我亦得到我想要的。各得其所,这样很好。”他略抬了眼,又喂了一口粥给她。

    他地话说得她心底发颤。他亦得到他想要的。他不过得了一个病歪歪的她而已,与他之前所想,大相径庭。她没能给他更多选择地机会,是她误了他!

    “日后我便与你一起,你想去哪里,我便随你去哪里。你陪我走的路,已经做到了。以后的路,我陪你走!”他看她实是吃不下,便不再强求。放了粥碗。抬手抹去她唇边地汤汁,“并不一定要你当血族。便是你想经历生老病死,定成全你!”

    她微微抽了一口气,眼盯着他:“你不回魔宗,你的族人怎么办?”

    “那如何是我的族人?他们依附魔宗只为一时安生,投身血盟只想求长生不老。没有一个是我地族人,他们不能以血养血,不能炼化龙牙。根本不具备孤檀一系的力量,只是被我异化地渴血怪物而已。”他略嘲的一笑,眼中却是落寞。

    “还想振兴血族么?让终有一日,世间接受血族。”她低低的说着,“你现在有一个族人了,那个,将来,我好点的…….”

    他淡笑,眼中却亮:“等你好些再说。等你当人当腻歪的时候。”

    “振兴血族,就算没有魔宗地支持,你也做到了第一步。姬荣和血罗刹已经被你的力量吸引,如果你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并非做不到。”她略红了脸,“只要你肯。。。。

    “把解药给他们?那我们受的这些岂不是白搭?”他明白她的意思,血罗刹尽挑高手,根本是希望他能转换他们的体质。血罗刹与血族极相似,但命却比一般的妖怪还要短。血族要想尽快发展,光凭随便异化人类是不够的。很多人类根本不具备成为血族的条件,并非是身体,而是意志。但如果拉来同盟就不一样,与羽光一向有嫌,又与血族有同根之支地血罗刹是最好地发展对象。只不过他现在势单力薄,而血罗刹已经借羽光之势发展壮大。但数量,一向不是胜败的唯一条件。从他们这次地反应已经能看出来。

    “他们不会任族人变成血奴,肯定会杀人而断毒。如此只会加深憎恨,不要为一时的意气坏了大局。”她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让他发笑。他一笑,她就知道,他其实早也这么想。不过是有点不甘心。

    “如果你得到血罗刹和姬荣任何一支的支持,就有机会壮大族人。到时可以采取魔宗的管理方法,控制血族的品质和数量。尽量与人类共处。在时间上,你有最大的优势对吧?”迎舞忽然伸手搭着他的肩,“不过之前,你得先陪我去找我爹,你上次把他打晕了,去给他道个歉!”

    他看她话锋一转,又带出一丝洛奇般的挤眉怪相,一时间也挑了眉:“我才不要去,到时他让我吃大鱼大rou我会生病!”

    她笑出声来:“反正你也被魔宗抛弃了,没地方去呐。我还没去过西海外海呢,听说那里风景好的很!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妖怪。”

    “什么我被抛弃了,你说的也太难听了。”他伸手捅她的腰眼,“谁说我没地方去,我准备去东海外海,听说那里风景才好的很呢!”有她陪他走这段路,让他前所未有的餮足,让他一路都不寂寞,让他内心充盈。亦觉生命不再漫无边际的荒凉,亦觉有风景无限,亦觉希望仍存,亦觉活着,是一件极让人快乐的事!

    她看他笑眼弯弯,格外动人。她该去找父亲了,告诉他自己已经痊愈,告诉他迎舞已经长大可以自己掌持人生,并且不会让他失望。更应告诉他,当时送她回家的人,是这世上仅余的血族。

    当他对她说请,那里她触到他内心的软弱。当他相信她可以抵挡浮风,便是已经交付她所有想要的信任。他可以看到她不堪一击的身体里面,亦有向往高远的心志。他信任她,便不会张开手只做她的保护墙,他会与她彼此相持,一路前行!

    “我不介意当血族,不过脸上长黑纹太难看了。”她开始活起稀泥来,看他摇头喟叹:“女人!”

    他故意露出尖尖的犬齿尖,“我会等你到八十岁把你变成血族,你就永远是一个老太太的样子!”

    她惊呼出声:“千波醉,你若是这般,我到时就去找一个八十一岁的老头子当老伴,才不要你这个小屁孩子!”

    “你说什么?!”他一把抱紧她,勒得她惊喘连连,“你这个骗人精,你说要经历生老病死,又爱漂亮怕变老!”

    “我是女人!”她细细的尖叫。

    “女人能看不能碰,就跟废了没两样。”他气她,迎舞脑子一激,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她在他怀里挣扎:“废了也是女人!”

    他见她喘得急,叹息。这家伙拿身体疲弱当武器,气得他急头白脸又莫可奈何。当初知他看中她血是如此,现在知他心意还是如此。从没赢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