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与逐的游戏(5)--直言 BY水印mm
我搞不明白这个“爱慕”究竟是怎么回事。思源确实是常趁离养息之际循着各种理由往我这里跑的,只是大多数时间都如冯鸢般围在我身旁,不见她待清源有几分不同。至于清源是什么时候起了这个心思那就更说不准了。 “爱慕就是体温升高、心跳加速、血流变快、思绪缓慢么?”我似是问他,又似是自问,“可我看思源见你时,并没有这样的反应啊。” 这话一落下,清源的脸就更加涨红了。他看着我,眼神微微闪烁,张口了几次又合上嘴。隐隐好像是忍着什么,又似乎马上就要迸发出来。不记得哪本书上说过,这样的表情,好像叫隐匿的愤懑、又带着压抑的悲伤。 “你想对我说什么?”他的表情与往日波澜不惊的样子差距甚远,连我都觉察到了他在隐忍着什么。 清源其实心思并不复杂。他自出生起就在太康城,父母皆为普通百姓,家中幼妹早年就夭折了。他为人清冷,寻常时分也只是喜欢读书下棋,偶尔请私塾先生念念诗文。对于他的要求,我大多是满足支持的,他对我很是尊敬,从来没有忤逆过我的意思。而我问他什么,每月取血,他都是老实回答、安静前来。如今这趟,他定是想说什么、或许与我有冲突之处,才隐忍不发、不敢开口。 “你安心说好了,不打紧的。”我突然也来了兴趣,想追根问底。 “月君...月君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感情。”清源终于忍不住了。“人心向背、爱恨喜悲,又怎会是那样简单,仅仅凭着外相表面、几个神情,几个动作所章示就能判断?甚至什么血行变快、心跳加速,那是很多时候都会有的情况、不足以用来判断人的情绪。正如圣人常道,心思如海深。那些浮在水面上的枯木、飞在空中的海鸟,又怎能够知道海底汹涨暗涌的波澜?更别说体会了!” 他见我没有说什么,忍了忍,继续说了下去:“冥罗魔宗,号称要称雄中原。且不说今天下三分,南有华阳,东存羽光,势力领地各有千秋、难分仲伯;更北处的寒原和远西的草海中有几大氏族势力,部落门派,正在坐等你们相争,试图谋取渔翁之利。单就假定宗主真的夺了天下,你们或是据占一方土地、划地为王;或是集会国都王城、身居要职高位,享尽荣华富贵、集权政一身。可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此时直起身来,正视着我,仿佛已经不在意起了什么身份地位:“更或者,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什么七君、枭卫、四堂弟子,只不过是做了场千秋大梦,沦为与人杀戮的器具,到最后说不准一剖黄土,横尸荒郊。就算不是如此,现在的月君,也已经是太康城主,称得上北部魔宗王城之主,这样的位高权重,但对月君来说,又有什么价值呢?” 他扬了扬头,带了些许怜悯神色:“魔宗门人,既不懂享受的快乐,又不明失却的悲伤;虽能行人事,但不辨风月之销魂,虽腰缠万贯,却不知豪掷之舒爽!你们身如凡人、行却鬼魅、掳人精血、修练邪功!这般妖孽之举,早就脱离了‘人’的范畴。幸苍天自有公道,日有阴晴,月有圆缺、水有涨落、物有盈亏。虽然你们拥有了天下尽有的好处,却无欲无情,失去了一个最普通如蝼蚁般的人都能品尝到的、幸福的滋味!” 他的话如惊雷震下,满场皆乱。从来都没有人敢在魔宗管辖地里出此狂言,更何况还是在七君之首面前?一时之间周围服侍的仆从甚为惊愕、都屏住了声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生怕我突然发难,殃及池鱼。瞬间一股低迷的气压便卷了过来,以他为中心弥漫在整个院子内。 “不过,月君对我是极好的......”看到身边仆从们一脸震惊的表情,察觉到形情不对,他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些什么,脸色刷地开始变白了,之前那种高洁无物的气质也荡然无存,“月君...月君虽然不能体会感情,不,那个,虽然不太在意...但观察入微、博学明理...猜度间几乎大部分都是对的...啊...” 他见我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开始有些慌了,“那个,其实我就是想说,虽然思源没有心跳加速什么的,但是她应该是...应该是.....” “对你有意是吧,只是没有外物表现,我无从参照,看不出来,妄自菲薄了啊。”我替他把话接了下去。 “是啊,啊!不,不是...”他开始语无伦次,顿了顿,索性把心一横,“我知道今天我可能走不出这个门了,只希望月君能听我这肺腑之言。月君是极聪明的,不用我多说。人生一世,但求尽欢。清源未见月君之前,家门贫寒、幼妹早卒,疾苦尽尝,而归入月君门下后,又是生活舒适、安逸无忧,亦能孝敬父母,月君不在的时候还能手握大权。这一生,大悲大喜、大起大落,皆尽品尝,实在快活。可惜、就是没体会花好月圆、情人相会之乐。但依然值得活此一趟!”他又想了想,道:“我前几日刚刚服食了七叶忘忧草,现在药力应该已经融进血脉了,月君直接汲光吧,也不妄月君这些年来的照顾了。就是请月君放过我父母......” “行了,我上次任务多得了两块七莹石,你走一趟太康交予离换些人偶回来。”我打断他,仍旧波澜不惊的样子,丢给他两块石头,再不看他。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甚至还能再次接近思源,愣了半响,默默地捡起石头,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