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破阵
天渐渐黑了，三人还是没有走出竹林。 步霏语扶着寒若水，坐到一处休息，楚凌烟也跟在一旁。 步霏语准备起身去捡一些竹子用来生火，否则晚上一定会被冻死，但又想到把寒若水一个人留下，万一他再和楚凌烟打起来怎么办？ 步霏语思虑再三，决定道，“楚凌烟，你去捡一些竹子用来生火。” 楚凌烟以为步霏语想把他支开，单独和寒若水在一起，不满道，“凭什么我去？” 步霏语沉下脸来，“你不去算了，我自己去！” 楚凌烟又不放心步霏语一个人，万一走迷路了怎么办？他站起身，妥协道，“回来！我去！” 半柱香后，楚凌烟抱着一堆竹子走了回来，他远远就看见，步霏语和寒若水两人并排坐在一起，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 楚凌烟阴黑着一张脸走过去，将怀里的竹子“啪”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掌间聚起内力，一掌击出，堆在地上的竹子立刻窜起一团半人高的火焰。 突然窜起的火焰让步霏语毫无心理准备，吓得抱住身子，往后一缩，紧闭着眼睛，双肩微不可见地在颤抖。 寒若水也下意识地抱住步霏语，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别怕。” 楚凌烟见步霏语的样子，不由得奇怪，她......难道怕火吗？突然记起，十六年前的步云庄正是被一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当时的她，应该还不到三岁吧，任何人经历了那么惨烈的事，应该都会留下阴影吧。 想到这些，楚凌烟忍不住心疼地皱眉，默默地蹲下身，将竹子抽出来一些，让火焰变得小一点。 当地上的火堆只有两个巴掌那么大了，步霏语才敢从寒若水的怀里退出来，她抱膝坐在火堆旁，火光映着她的脸庞，红扑扑的，娇艳动人，她直直地盯着火堆，澄澈的眸子也印上了跳跃的火光，但眼眸的深处却是一片沉寂，仿佛那里面暗藏着她最深的恐惧。 三人都静默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夜空格外澄净，满天星斗密密麻麻地镶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上，闪烁着悠远的光芒。 步霏语倚靠在寒若水的肩头，呼吸清浅地睡着了，只是眉头仍旧轻微皱着，似乎有着解不开的心事。 楚凌烟一直坐在一旁，默默看着，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对面的白衣女子，他忽然起身走上前，脱下自己身上的袍子，动作轻柔地替步霏语盖上，又看了寒若水一眼，小声说道，“你守着她，我去找寻出去的路。” 林间竹叶沙沙作响，朦胧的月色透过枝叶流泻下来，衬托着地面斑驳的竹影，宛如水面上的浮光掠影。 楚凌烟走在铺满竹叶的小路上，抬头仰望星空，心里默默推算着破阵之法，他根据推算，在地面一步一步地踩出奇怪的轨迹，又沿着踩出的轨迹一圈一圈地走，手中捏着几枚碎石子，时不时地往地面丢去。 他就这样走在清淡月光下，好似闲庭信步，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衫，在月下闪耀着迷离波光，他时而抬头观察夜空，时而低头蹙眉思考，每一个举手投足，都优雅入画，风采翩然。 看似随意一丢的小石子，渐渐在地面排列出一条弯弯曲曲的路线图，楚凌烟将它默默记下，才轻舒一口气，走到一旁，席地而坐。 他转头看着远处的一个方向，在那个地方，有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正相互依靠在一起，如水的月光在他们身后投下温馨的剪影，乍眼看去，他们......竟也是那么地般配。 楚凌烟低头苦涩笑了笑，心却有些微微地疼，他第一次感到这么的不自信，他究竟该如何把握住这份感情呢？ 他特地赶过来，是想告诉她，他只是不忍心看到伽国动荡，不忍心看到自己的父皇被人cao控，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如果她愿意，他可以不要皇位，不要权势，不要荣华富贵，带着她远走高飞，只希望她能够......放过他父皇。 可是，这些还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如今他已经没有勇气再说了。 若异地而处，他也无法放下这杀父灭族之仇，又怎敢勉强她去放下呢？ 天色破晓，晓星隐去，满天雾气腾腾，晨曦之中，苍翠的竹子上，露珠晶莹闪烁，绿莹莹的光环萦绕着整个竹林。 步霏语微微动了动，睁开眼，发现身上披着楚凌烟的衣服，转头看去，并没有发现楚凌烟的身影，正觉得奇怪，楚凌烟就从远处向她踱步走来。 “我去摘了些果子，你一晚上都没吃东西，一定饿了吧？”楚凌烟笑了笑，将几个青色的果子往前一递。 步霏语愣愣地看着，刚准备去接，胃里突然一阵难受，赶忙捂着嘴，跑到一旁，干呕起来。 “霏语！”楚凌烟忙扔了果子跑过去，寒若水也紧张地跟了过去。 步霏语扶着竹子，捂着胸口，不停地干呕，脸色苍白如纸。 楚凌烟心疼地皱眉，下意识地抓过步霏语的手腕，想要探一下她的脉象，步霏语却猛地拍开了他的手，踉跄后退，眼神惊慌，就好像面前的人是洪水猛兽，“你别碰我！” 楚凌烟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他不自觉地低头，深邃的眼眸掠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地伤痛，她已经......如此排斥他了吗？ “霏语，你还好吧？”寒若水担忧地走上前。 “我没事，可......可能是昨晚着凉了吧。”步霏语眼神闪烁，心里不安极了，她其实已经猜到了，只是还不确定，但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不想让楚凌烟知道，也不能让他知道。 “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出去。”楚凌烟微叹一声，一个人转身往前走。 寒若水迟疑了一下，还是扶着步霏语跟了上去，一路上，三人都静默无语，楚凌烟也不曾回头。 依照昨晚破解出来的路线，三人很快就走出了竹林。 落日峰下，漫山遍野的枫叶林，火红火红，好似天边飘落下来的一片云霞，映红了整个山坡。 楚凌烟只是将步霏语和寒若水送到山脚下，没有留下任何话，便折身离去。 步霏语站在枫叶树下，眸光复杂地看着那一袭紫衣渐行渐远，宽大衣袖在风中飞卷如云，衬得他的背影略显单薄，让人忍不住地心疼。 “霏语，我们走吧。”寒若水出声提醒，扶着步霏语慢慢走回千影阁。 竹林外，楚凌然带着大队人马守了一天一夜，也不见一个人出来，他有些沉不住气了，问向身旁的年轻男子，“国师，需不需要带人进去看看？” 冷千魂掐指算了算，震惊地抬眸，看向竹林的深处，居然有人破了他的阵法！ 楚凌然见身旁男子神色异样，小心问道，“国师，发生什么了？” 冷千魂没有回答他，而是用力地抽打马鞭，独自向竹林深处奔去，楚凌然见状，也带着大队人马跟上。 冷千魂来到一片空地前，翻身下马，看着地面上排列整齐的碎石子和深浅不一的脚印，喃喃自语，“好厉害的破阵之法！” 楚凌然只是奇怪，不过是些碎石子而已，能有什么名堂，竟让冷千魂变了脸色？ “楠国国师，本王等你很久了。”一个悠扬的声音传来，带着三分轻狂。 冷千魂循声望去，前方林子里，踱步走出一个紫衣男子，长身玉立，紫色袍服迎风飞舞，嘴角带着点不经意的笑，举手投足间皆是睥睨天下的冷傲。 “是你破了我的迷踪阵？”冷千魂戒备地盯着眼前的人。 楚凌烟不屑地挑眉，“雕虫小技，也敢在本王面前班门弄斧。” “有意思，本国师很多年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了。”冷千魂轻轻勾唇，“瑄王爷，下次较量，我必不会让你失望的。” “哦？那你可要珍惜了，你能和本王较量的机会可不多哦。”楚凌烟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眸光微冷，“因为本王很快......就会让你乖乖地滚回楠国。” “真是期待啊！”冷千魂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随后翻身上马，“太子殿下，我们走吧。” 楚凌烟目送着大队人马撤离竹林后，才回过身，望着落日峰的方向，微叹一声，她应该已经安全回去了吧，为了急着赶来阻止太子等人，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因此都来不及和她说上几句告别的话。 楚凌烟正惋惜着，可转念又一想，步霏语此刻烦他都来不及，还怎么可能和他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