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脱身（下）
王老庄头在沈府没有失势时，曾做过沈府的二号管事，其中的厉害关系，心里自然清清楚楚。既然十三少奶奶没有直接报官，而是将他单独叫来，又什么话都不说就把账本还给了自己，那肯定是有所图。只要她答应不追究，无论提什么要求，王老庄头都准备答应下来。 容淑蓝果然微笑起来。她边笑边说道：“王老庄头果然是忠心可靠之人，嬷嬷——” 刘嬷嬷立刻转身快步往内室走去，不一会手中就拿了两锭银元宝出来。 王老庄头仍旧跪在地上，猜不透容淑蓝的想法，惶惶然不知所措，根本不敢接刘嬷嬷递过来的银元宝。 刘嬷嬷不耐烦了，干脆将银元宝扔进王老庄头的怀里，不满道：“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为十三少奶奶效犬马之劳，如今十三少奶奶真个分派事情给你，你倒是推三阻四了！” 王老庄头慌忙接过银元宝站起身来，惶恐而谦卑地问道：“不知十三少奶奶有何吩咐？” 容淑蓝端起手边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想了想，才慢慢说道：“我想在乌山县赁一间屋子，无事的时候去乌山住两天，解解闷。” 王老庄头心中咯噔跳了一下，原来她求的是自由……王老庄头来不及细想也不愿多想，生怕自己答应晚了容淑蓝会反悔，慌忙答应道：“十三少奶奶放心，小人明日，不，小人马上套车去乌山县，一定将十三少奶奶的事情办妥当。”说着王老庄头抬起头，飞快看了容淑蓝一眼，垂下头道：“十三少奶奶对房子有什么要求？” 容淑蓝笑道：“老庄头先把额头的伤口处理一下，我们再详谈。” 王老庄头惶然道：“是，是！” 刘嬷嬷领了王老庄出去净脸并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等二人折回来，王老庄头额头上的伤口虽然红肿青紫，却已经止血了。容淑蓝指着椅子道：“老庄头坐下说话。” “不敢不敢！小人站着就好，十三少奶奶尽管问，小人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老庄头哪里还敢坐，慌忙推辞。 刘嬷嬷今天的脾气特别不好，不耐烦道：“十三少奶奶叫你坐，你就坐下回话，难道要十三少奶奶昂着头与你说话不成？” 王老实这才老老实实坐下了。 容淑蓝问道：“若我打算在乌山小住，不知住哪里比较合适？赁一间七八间屋子的小院，租金大概是几钱？” 王老庄头沉吟片刻，方小心翼翼地答道：“乌山县衙设在城西，所以城西是有身份的官宦、乡绅聚居之所。而商贾以及略有资产的平民则住在城东，城东的东四街是乌山县最繁华的街市。城南是贫民窟；北边是码头，居民较少。” 王家在乌山县有不少产业。王老庄头年轻时曾在乌山县王家的绸缎铺子做过几年学徒，对乌山县还算了解。 王老庄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容淑蓝，发现她的表情柔和放松，才继续道：“城西是县城治安最好的地方，但城西的房子买和租都不容易。价钱贵不说，有时候有钱也不一定能租到合适的。反而是城东的房子租金不高房子也易租，而且城东商铺、菜市之类都很齐全，从生活便利上来说比城西更有优势。以小人的浅见，十三少奶奶想在乌山小住散散心，在城东最合适。” 容淑蓝听得不断点头。她去过乌山县，打听来的消息与王老庄头所说基本一致。且，容淑蓝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现在她的身份不宜外露，不想往官宦聚居的地方凑，再者她手中也没有多少钱，住在城东最合适不过了，也方便日后自己做些小生意赚取生活费。 打定了主意，容淑蓝点头道：“老庄头言之有理。就按老庄头的意思，在城东找间二进或者三进的小院租下来吧。”容淑蓝想了想，补充道：“院子不需要多大，重在干净整洁，临近菜市，最好带全套家私出租，要搬入就能住的。当然，租金方面也得合适。” 王老庄头连连点头，道：“小人明白十三少奶奶的意思。那事不宜迟，小人立刻去办。” 刘嬷嬷送王老庄头出了院门，回来就看见容淑蓝笑吟吟地说道：“嬷嬷，快快收拾行李，如果事情顺利，这几日我们就搬家！” 刘嬷嬷也很高兴，感觉就像做梦似地。先是卖番茄赚了一笔不菲的银子，紧接着就是王家人落了把柄到小姐手中，顺顺利利地就摆脱了被软禁的身份。 刘嬷嬷忽然想起一事，好奇道：“小姐，那本小账本您如何拿到手的？” 容淑蓝想起昨夜的事情，噗哧一声笑了，“是大老鼠帮了我的忙。” “啥？老鼠帮您偷回来的？！”刘嬷嬷傻眼了，满脸不可置信。还想再问清楚点，容淑蓝已推搡着她，催促道：“嬷嬷，别管这些小事了，快快去收拾行李。” 刘嬷嬷愣愣地被容淑蓝推进内室，心里暗暗道：这账本神奇的飞到小姐手中，还算小事？小姐唬我呢，哪有那么神奇的大老鼠？罢了罢了，小姐不愿意说，我就当不知道吧。 住了大半年，两人添置了许多东西，行礼早不是初来时候的两个小包袱了。这屋子里的东西，除了原本有的，多是来了才置办的，容淑蓝打算除了衣物和轻便的东西，其余都舍弃不要。 刘嬷嬷看什么都舍不得，尤其是那几床棉被，价格高又实用，摸了又摸，在容淑蓝反复劝解下，才狠心放下。 因为能带的东西不多，不过半日功夫，主仆二人就把行李收拾好了。虽然容淑蓝说以轻便为主，到最后还是收拾出了五个大包裹。 这天晚上，王老庄头没有回来，古嬷嬷等人也悄无声息。容淑蓝主仆吃了晚饭，早早就歇下了。 又过了两日，王老庄头才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王老庄头下了骡马就直奔小院，直接敲响了小院的院门，兴高采烈地把一张契纸递给刘嬷嬷。 容淑蓝从刘嬷嬷手中接过契纸一看，却是一张盖好官衙的房契，抬头询问地看向王老庄头。 王老庄头显然还处于兴奋之中，他搓了搓手道：“十三少奶奶，这宅子是间两进的院子。虽然是两进，地方却不小，在东大街帽儿胡同，占地有一亩有余，房舍共有十七八间。院子里挖有水井，后院还有一个小花园，家私俱全。若是租的话，一年要八两银子的租金。屋主是淮南的商人，因家中出了事，急着卖掉房子回乡，所以卖得很便宜，才卖一百二十两银子。小人就做主替十三少奶奶买下来了。” 容淑蓝默然，她给了王老庄头二十两银子，就算加上之前抽成给王家的四十五两以及后来古嬷嬷偷卖番茄收入的五十两，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一十五两白银，这房子卖卖，还得掏中人费，到官府立契盖章存档还得过税，这前前后后加起来没有一百三四十两银子恐怕下不来。 容淑蓝虽然不懂俗世，但是她生性聪慧又心思剔透，心念一转就知道买下这宅子，王老庄头肯定贴了钱。略一沉吟，便扭头对刘嬷嬷道：“嬷嬷，去取三十两银子来。” 王老庄头听了，再看向容淑蓝的眼睛里除了敬畏，还带上了钦佩。他忙摆手道：“小人用的都是十三少奶奶的银子办的事情，不敢再拿十三少奶奶的银子。” 刘嬷嬷知道容淑蓝的性情，不管王老庄头如何说，还是塞了三十两银子给他。 王老庄头诚惶诚恐地抱着银子，忽然想起一事，对容淑蓝道：“十三少奶奶，小人这次上县城，看到城里贴出告示，说之前出没山林的土匪是梁王余孽，现在已经被乌山守备剿灭。让百姓安心，日后乌山再不会有匪乱发生。” 容淑蓝点点头，目中闪过若有所思。如今天下大乱，乌山倒是难得的一片净土。 三月初三，晴。天色微微亮时，沈家农庄前，王老庄头亲自驾车，一匹老马拉着一辆老旧的马车，两个孙子大富大贵一人骑着一头骡马跟着后面，迎着晨辉一路往向北慢悠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