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强迫症
既然住进了会诊院，不可避免的我会经常碰见前来会诊的御医们。经过几天的接触，我基本上能把他们都认全了，也得知了第一天在正厅里对我批驳最凶的山羊胡章太医，就是本次疫病救治工作队中医疗组的头儿。 本着团队合作的精神，每次碰到章太医他们，我都十分客气，主动与他们打招呼，而他们却经常对我视而不见，或者只用一声“哼”来回答我的招呼。 受到这样的待遇我心里很明白是什么原因，我第一次到会诊院、提出整改预防措施时就已经得罪了众御医，而之后的一次会议上，我不过问了一句：“请问御医大人们都使用了什么方法来治疗病患？”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仿佛冷水滴到了热油里——炸开了锅。御医们纷纷义愤填膺地指责我不知好歹，竟然要插手他们的治疗工作。 面对御医们的群情激奋，任凭我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反正一句话，我是彻底把他们给得罪了。从此以后，这些老头们便视我为眼中钉、rou中刺，再也没有给过我好脸色。 虽然感到很委屈，我还是不停地给自己打气：要改变这些老古董的思维很困难，可不管再怎么样，至少大家都是在为同一个目标——救治病人，消灭疫病——而努力。闹矛盾肯定不利于解决问题，我还是改变一下策略，由正面询问改为侧面打听，觉得有必要时再私下里给太子提些建议就好了。 过了几天，我听说疫病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心中觉得待在会诊院里纸上谈兵也不是办法，于是来到太子的书房门外请求觐见。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侍女将我带进书房。只见书桌后的太子正皱着眉头看着各区送来的疫病简报，听见我进来了，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什么事？” “太子殿下，”我浅施一礼道，“听说外面的情况并没有好转，所以我想请您允许我到城里巡查。” “巡查？”太子放下手里的简报，“在这儿看报告都看不过来，不用亲自去巡查了吧？” “听报告固然重要，”我轻轻摇了摇头，“可我担心的是，我们下发的那些命令，有可能因为大家不重视、或者因为太过劳累而没有遵照执行。还有，各方的汇报也有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而写得不够全面、不够准确......总之，不出去看看我还是放心不下。” 听了我的话，太子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我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尽心地参与到救治疫病这件事情来呢？” “难道这么做很奇怪吗？”我疑惑地看着太子，“你不也挺尽心的吗？” “我那是职责所在。可你不一样，你完全是自己送上门的。”太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松了松肩膀，“哼，不要跟我说你是观世音转世、慈悲为怀，我可不信那一套。” “干啥？我长的不够慈悲吗？”我心里偷偷地嘀咕了一句，耸了耸肩膀答道：“好吧，实话告诉你吧，因为我有强迫症啊。” “强迫症？”太子扭过头来奇怪地看着我，“那又是什么玩意儿？” “这个怎么说好呢……”我挠了挠脑袋，“比如说吧，你有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出门后总担心门忘了锁，非要回去检查一下真的关好了才作罢？” “锁门？”太子摇了摇头，“从来没有。” “哦，这个例子举得不太好。”我敲了敲脑门，太子当然不用自己锁门，他怎么会担心这种事情？“唔……或者说，你平日上朝，和大家一起列队等待皇上进来时，会不会突然担心自己的衣服没有穿戴整齐，或者担心冠帽戴歪了，恨不得立刻找面镜子检查一下……” “这个嘛，确实经常会担心…...” “还有啊，比如你到山上看风景，走到悬崖边的时候，心里虽然十分害怕，可还是会有一种想跳下去的冲动？” “呃……这个好像也有过。” “嗯，强迫症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我点了点头，“其实很多人都有轻微的强迫症，诸如锁门、穿衣之类的都是轻微的症状，自己稍微努力克服一下就没事了。严重一些的呢可能就无法单纯依靠心理克服，非要采取处理措施才算完。就拿疫病这件事来说吧，明明看到事情做错了却不去纠正，明明看到人们因为不恰当的救治而遭受痛苦，可我却躲在避暑山庄里逍遥自得……我只要想到这样的事情心里就很不舒服，非要做点儿什么才行。” “哦，原来这就叫强迫症啊……”太子拧着眉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就是因为这个你才来的吗？” “嗯，至少这是主要原因吧。”我点了点头，“不过，如果主持疫病救治的人不是您，我也许就没有那个胆量闯进会诊院了。” “我？为什么？”太子好奇地问道，“难道你的强迫症还挑人啊？” “呵呵呵，不是的。”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心里总觉得你也许会听一听我的意见，也许还会采纳我的建议……” “哼！”太子不满地撇了撇嘴，“你就这么有自信让我听话？” “不是不是，正因为没有自信才这么说的。”我老实地摇了摇头，“其实我知道我的那些建议在你们听来十分离奇，一般人是不容易听进去的，更不要说采纳了。不过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愿意到你这里来试一试。” “照你的意思，你觉得我不是一般人咯？” “那当然了！”我赶紧不失时机地拍起马屁来，“您贵为太子，怎么会是一般人呢？” 太子听了我的话很是受用，嘴里却依然哼哼道：“哼，这话从你丫头嘴里说出来，真不知道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 “嘿嘿，您自己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我狡猾地一笑，朝太子浅施一礼，“那么，如果太子殿下没有其他的事，我出去巡查了。” “嗯。”太子点了点头，转念却又唤住了我，“哎，你等一下！” “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唔，”只见太子敲了敲桌面，“现在外面已经有歹徒趁火打劫了，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我给你安排两个人，以后他们就听你的差遣了。” 我感激地一笑，目前人手这么紧，太子却还特意给我安排了属下，我如果不好好干可说不过去了。 “还有，”太子接着吩咐道，“你在外面看到的情况，无论是什么，回来以后都直接向我汇报。” “知道了，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巡视的！”我神气地给太子敬了个美式军礼，回到屋里添了件外套，再出到大门时，只见马匹已经准备好了，旁边果然候着两个士兵。 我接过士兵递来的缰绳，刚要抬腿上马，却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如岚！”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肖哲，赶紧放下缰绳招呼道：“肖大哥，你怎么来了？” “太子叫我来的。对了，”肖哲说着给我递来一个包袱，“昨天开始降温了，怕你衣服没带够，就顺便给你拿了两件过来。” “多谢多谢。”我从肖哲手里接过衣服，随口问道，“太子找你什么事呀？” “不清楚，捎信的人只说让我来一趟。” “哦，对啊，还没见面怎么知道是什么事呢？”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这个问题我问的还真够傻的。” “小丫头......”肖哲怜爱地拍了拍我的脑袋，看到我身后的马匹，问道，“你这是要出去吗？” “是啊，我......”我刚要解释，却冷不丁被人搡了一把，有人在身后哼哼道：“我说你哎，口口声声喊着要去巡查，结果却在这里聊天偷懒！”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宗尚隆。“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巡查？” “又不是什么秘密，”宗尚隆撇了撇嘴，“我怎么就不能知道？” 肖哲听了一愣，问道：“如岚，你要出去巡查吗？” “是啊，”我点了点头，“我想出去看看前些天下发的命令都执行得怎么样了。” “这样啊。”肖哲惋惜地说道，“真是太不巧了，我还想着跟你多聊一会儿的。” “肖大哥，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疫病的事比较重要，你去忙吧。对了，”肖哲说着把包袱从我手里拿了回去，“衣服我替你拿着，进去了以后交给侍女好了，你带着也不方便巡查。” “那最好了。”我点了点头，“对了肖大哥，如果你今天不忙，等我回来吃了晚饭再走吧。” “恐怕等不到那会儿，我晚些时候还得值班。” “哦......”我失望地点了点头。 “没关系的，有空我还会来看你。”肖哲安慰了我一句，又叮嘱道，“对了，你巡查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这个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不会出事的。”一旁宗尚隆插嘴道，“我可不象你那么没数，不会让如岚再破相了。” “你？”我惊讶地看着宗尚隆，“你也要去吗？” “当然了。”宗尚隆说着把我往马儿身边搡了搡，“还不快走？再聊下去天都黑了！”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走行了吧！”我被宗尚隆催得不行，只好朝肖哲抱歉一笑，转身准备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