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杂货铺的小伙计
我们边走边聊，往另一条街上走去。 原来这个伙计名叫孙星，家就住在石屏城旁边的一个村子，父亲在他十岁的时候去外地谋生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母亲含辛茹苦将他带大，前年积劳成疾也过世了，他的表叔见他一人孤苦无依，就为他在石屏谋了这份跑腿的差事，老板见他年幼，时常找些理由克扣他的工钱，也只能勉强让他不饿肚子。 我见他年纪轻轻，命运却如此坎坷，心中不免生出些感慨，他与我，与魏初年纪相似，却就如同两个世界的人，他每天疲于奔波的是生计，而我们筹谋的却是更多的权势，真是人各有命啊。 我仍自称苏青君，家道中落，前去寅都投靠亲戚。 也就走了一刻钟，他领着我在一家不大的酒楼前停了下来，有些羞涩的笑道：“我也没去过什么好的地方，有时老板到这里宴请生意上的伙伴，我也来此陪着吃过三两次，觉得味道还不错，价格也不贵。” 我知他是为了替我省钱，不由得对面前这位虽衣着褴褛，度日艰难，却仍保留一颗良善之心的少年肃然起敬，他，真的比我们这些人更加纯粹。 我们走了进去，点了几个小菜，考虑到他待会儿要去进货，也没要酒了。我原想大快朵颐一顿，他却想着为我省钱，一直推说不要，我也只好顺了他的意。 我此番邀他一同吃饭，一是觉得他这人不错，可交，二是初来乍到，想打听一下寅都的事情。 孙星见菜上齐了，便叫了饭，显然是饿坏了，他扒拉下两大碗饭，又喝了一大碗茶，这才与我聊了起来。 寅都又叫荆城，距离石屏大约有百里路，若是徒步前行恐怕需要三天的时间，眼下正值秋茶交易的时间，商贾云集，孙星说我如果脚力不行，可以搭上去荆城的过路马车，只需支付点车马费，一天即可到达，倒省去了在路上的吃住，人也轻松些。 “只是不知这秋茶节是怎么回事？”我赶紧问了个最关心的问题。 “这秋茶节一般都是十月末举办，也不一定，要根据当年茶叶收成而定，左右不过都在那前后，到那时全国各地的茶农和制茶坊都会聚集到荆城之中，我们寅国王宫中设有专门的茶盐总办，他们会在金谷街的茶城规划好区域，以便各府各郡以及大的制茶坊在此设置摊位，来自南海各国的茶商就在此进行交易。”孙星说完夹了口菜放入嘴中，接着道：“不过，今年情况有点特殊。” “今年怎么了？”我忙问道。 “我听我们老板说，今年这秋茶会是由宫里的月妃cao持，寅王还特地命商挺大将军从旁协助。” “月妃？”我心中一惊，这月妃不会就是我的“meimei”——何卿月吧，想到此处我立即问他这月妃叫什么名字。 “我一个村野的穷小子，哪里知道这寅王嫔妃的名讳，我老板也没提，只知道这月妃不是寅国人，入宫还不足两个月，深得寅王欢心，这不，寅王此次将秋茶会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也是想让这位宠妃开心一下吧。” 夏之彧的消息果然没错，那何卿月不仅进了寅宫，而且还深受寅王宠爱，不过这秋茶会要交给她，倒是给了我一个能和她接触的机会。 “孙兄，我此番去寅都投靠亲戚，左不过也不能吃别人的用别人的，只不知道寅都有什么好的差事可以谋一份？” 孙星双眉紧蹙，侧头想了一会，“我也就年幼之时随村中长辈去过荆城几次，也不知道现在王都有无变化，只是，苏兄弟，你可有什么擅长的本领？” “你看我身子孱弱，也干不得体力活，不过自小就爱看书，识文断字稍懂些。” “识文断字？”他左思右想，一啧嘴道：“我听说那月妃此次为了把这秋茶会办得新颖，要广纳贤才，商将军府上也出了告示，苏兄弟若真有此本领，倒是可以去试一试，幸运的话能谋上一份差事。” 他又吃了几口菜，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道：“我想起来了，我们同村的孙庆就在商府的门房当差，你到了荆城，倒是可以去找他，让他为你引荐一下。”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孙兄。”我一方面极需要一些人际关系，一方面又怕给他带来麻烦。 “这有什么关系，我既吃了你的饭，也不能白吃，这孙庆说起来还是我远方表亲。”孙星大剌剌的说道，很是爽快。 “既然孙兄如此说，我就不推迟了，可是我就这样前去找他岂不是太唐突了，可否为我修书一封带给他？” “嗯——”他思索片刻道：“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不如你就告诉他，说我与他幼时常常在溪边钓虾子，有一次下了雨河岸的淤泥塌了下去，我与他都掉进河中，幸亏我抓住河岸的柳藤，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两人这才捡回去一条命。” “这个好，我一说他就知道我不是骗他的了。”我举起手中的茶碗敬向他，“小弟就以茶代酒，在此谢过孙兄了。” 他举起茶碗灌下一大口茶，起身道：“苏兄弟，这天色也不早了，我怕是要赶到香云去进货，不能陪你了，就此告辞。” 我也赶紧起身拜别他，“多谢孙兄，他日我在寅都有所建树，并不会亏待了你。” 他摆摆手，憨笑道：“小事，小事，苏兄弟莫要放在心上，你今日不也是请我大吃了一顿吗？” 我原本想要赠他些银两，但想到他虽家贫，但自尊心极强，怕此举在他看来是种侮辱，就作罢了，想着以后在寅都安定下来，再为他谋份好的差事。 与他告别后，我又向酒楼老板询问搭乘马车之处，这主街上店铺众多，马车不便驻停，因此稍远的地方建有商驿，以供那些赶着马车的商贾住宿，我就按着老板的指引，走过几条街，找到一处商驿，与一个商人谈好价钱，明日卯时就动身前往寅都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