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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祭祀(二)

    萧怿确见父皇面有痛楚之色,忙答应了,急急吩咐侍卫寻地安置萧翁业。但荒山野岭之中,哪有房屋可供休息?侍卫们只找了块平整之地,在地上铺了块厚厚的席子,萧怿和孟锦云扶着萧翁业慢慢坐在席子上。王安递上水来,萧翁业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低声向闻迅赶过来的王公大臣们道:“朕无事,你们不用担心。”他顿一顿道:“这一路颠簸,想你们也累了,找个地方歇会儿吧。”

    王公大臣们担忧的神色稍微舒缓,纷纷答应了离开。

    萧翁业见萧怿站着没动,道:“你也走吧。”

    萧怿答应一声,闷闷不乐地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但离王叔和兄弟们休息的地方较远。他随手折了个树枝,拿在手里玩弄着,低首想着心事,以至济阳王萧湛之子萧承来到面前都没察觉。

    萧承轻蔑地看着萧怿,故意拖长尾音:“太子堂弟。”

    萧怿向来对他这个堂兄没啥好感,只抬起头冷漠地瞧了他一眼,并不朝理他。

    萧承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心下有气,一转念头,有了计较,坐在他身旁道:“太子堂弟何事生我的气?”见萧怿别过头仍不理自己,就道:“好歹我们也算是兄弟,我见你心事忡忡的,就想关心你一下,诸料你竟不理睬我,令我好伤心啊。”语调轻浮油滑,没半分感情。

    萧怿扭头回了句:“谢你关心。”声音里含着怨气。

    “太子堂弟终于肯答我的话了。”他扬起脸来,半带讥笑地道:“你说你不找个娴淑有德的美女,却看上了一个不懂礼数的野丫头,眼光忒也差了些。”

    萧怿心下一惊,不知他如何知晓此事,但不想过问,忍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承一脸坏笑地道:“听闻宫里有个叫阿朱的姑娘,不光有倾城倾国之色,且能歌善舞,性情温顺,我这个做堂兄的就不明白了,你放着那么个百媚千娇的美人儿不要,偏何喜欢上了吕雯梅那个姿色不佳,不会歌舞的野丫头?”

    萧怿大为震惊,霍地起身急问:“你是从哪听来的?”

    萧承睇他一眼,慢吞吞地站起身道:“我不过说了几句闲话,太子堂弟就沉不住气了。”他见萧怿一脸着急,心里有些得意,慢悠悠地道:“你先别急,我还知道一件事。听说那个野丫头近日还得了疯病,一犯病就摔东西还伤人,我说得没错吧?”

    萧怿又气又急,不觉抬高了声音:“你快告诉我,这些事你都是听谁说的?”

    萧承忙伸食指竖在唇上作了个静音手势,道:“你小声点。”他做贼似地朝四周望望,见没啥人注意,故意卖个关子道,“你想知道也成,不过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萧怿奇怪他一个远在封邑的人,怎会知道关于吕雯梅和明珠这件隐蔽的事,自然很想知道,但听他说竟要自己堂堂皇太子先答应他一件事,简直就是在刁难侮辱自己,不禁大为恼怒,可若不先答应他,自己就不得而知了。吕雯梅和明珠的事小,如泄露了宫里什么重要大事却要糟糕,只得强忍怒气问道:“什么事?”

    萧承目露yin邪之色,笑嘻嘻地道:“你不用怕,我不给你出让太子之位之类的难题。这事简单得很,就是你回宫后,把阿朱姑娘送给我。”他走近一步,笑问:“怎么样,这事不难办吧?”

    萧怿大为光火,想着今日是皇祖父的祭日,萧承竟还想着玩弄女人的事,侥是萧怿性子好,也萌生了想打他的念头。可毕竟自己是太子,哪能随便动手打人,只好强压怒火,指着萧承道:“你……你怎可说出这种话来?”想要骂他,终于忍住。

    萧承面显不悦之色:“怎么,你不愿意?”他换了个站姿,“据我所知,那个阿朱姑娘很喜欢你,而你却不想要她,难道你舍得她一个花朵儿似的美人在寂寞孤独中老去?亏你还是逛过乐坊的人,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我虽没你生得这般俊,但也称得上是相貌堂堂了,而在对待女人上,我可比你要高明得多。想你也不笨,就做件好事,乖乖地把阿朱姑娘送给我,我就会把全部秘密都告诉你,岂不是其美两全?”

    萧怿知道明珠住在宫里时间久了终是不好,虽想给她尽快找个人家嫁了,但也不能把她送给萧承这等酒色之徒糟蹋了,何况明珠曾对自己有恩,怎能做这种亏良心的事?就算萧承得到了明珠,他也不一定会告知自己真实的答案,便道:“我不答应你。”说罢,转身就走。

    萧承急叫:“哎,你不想知道了?”

    萧怿足下不停,斩钉截铁道:“我就是想知道,也绝不答应你。”

    萧承想着自己白费口舌跟他说了一番话,大感气恼,冲着他的背影高声叫道:“你别后悔!”

    萧怿充耳不闻,径直上了自己的马车。

    其实他二人交谈时,别人已经看到了,只是谁也没在意,也没听清他们的谈话。

    孟锦云见他二人似乎闹了矛盾,想去调解,向萧翁业道:“皇上,臣妾过去看看。”

    萧翁业则道:“他俩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还不能自己解决?你不要去插手。”

    孟锦云只好停住脚步,但目光仍不离他俩左右。

    萧翁业想着已经歇了好半天了,若再不走,恐到不了太庙天就黑了,说道:“朕已歇好,你叫他们出发吧。”

    孟锦云扶他起来,让王安叫大家出发。她见萧怿和萧承已不再争吵,各自上了马车,心下释然,扶着萧翁业登上马车。

    到昭陵庙时,日已西沉。众人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看守太庙的护卫、宫女都出来迎圣驾。萧翁业带着众人进了太庙,护卫令道:“皇上,微臣已在偏殿备下晚膳。”

    萧翁业“嗯”了一声,环视昭陵庙,见周围殿宇顶部的琉璃碧瓦映着晚霞余晖,泛着新亮亮的光彩,道:“这里已经修葺过了?”

    护卫令恭谨道:“是,微臣遵照皇上的旨意已修葺。”

    萧翁业微微颔首,走进偏殿。宫女们打了热水来,众人洁面洗手后,萧翁业坐在正中居首的位置上,道声:“赐坐。”众人依次就坐。萧翁业又道:“传膳。”因他一路上颠簸疲累,又身感不适,只喝了几口粥,不再进食。

    孟锦云劝道:“皇上再用点吧。”

    萧翁业面有疲色:“朕吃不下了。”向众人道:“朕有些乏了,先回寝殿歇息,你们用完膳后,就各自回房吧,明日寅时初刻过来。”众人答应。萧翁业站起身,王安上前搀扶着他离开。

    众人饭毕,陆续告辞离殿。孟锦云见萧怿过来向自己告辞,便小声问:“你和萧承说啥话了,咋吵起来了?”

    萧怿烦乱:“没什么。”

    孟锦云面露不豫之色,郑重嘱咐道:“现在已到太庙了,你也收敛点,别再跟他发生不愉快的事,否则就是对祖宗不敬。”

    萧怿随口道:“知道了。”

    夜里,萧怿记挂着吕雯梅,又想到白日里萧承说的那番可恶的话,直憋了一肚子气,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次日天还未明,众人已聚集在偏殿。

    萧翁业问护卫令:“都准备好没?”

    护卫令答道:“已准备妥当”。

    萧翁业遂带着众人离殿,向昭陵而去。

    黎明的风凉丝丝的,拂在面上有种神清气爽之感。昭陵周围是一马平川的空广之地,只种有数排松树、柏树,像是保护陵墓的守卫,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昭陵前设有高大的祭坛,上设先帝神位,御案上备有素酒、牲牢、果品之类,祭坛前自神道上铺着一张既宽且长的玄色毡氇。

    辰时一刻,萧翁业率领的王公大臣们准时到达祭坛,献官、持事行四拜礼,典仪高声道:“迎神、奏乐!”

    *凝重的礼乐声在宽广的陵墓前响起,此刻众人心中自然而然生出对先帝的敬仰之情。萧怿随在萧翁业身后,同行四拜礼迎神,另有六十四个舞生跳文、武“八佾”舞。

    礼毕,典仪又唱:“行初献礼!”

    萧翁等人盥洗后,自神位前跪奠帛,奠爵,俯伏兴。乐止,赞礼官跪读祝文后,继续奏乐,众人俯伏兴。

    亚献与终献分别由萧怿和济阳王萧湛完成。孟锦云则与其他诸侯王及官员在旁观礼。

    之后饮福寿胙、撒馔,辞神、复行四拜礼,焚祝文、焚帛,上达於f天,祭陵仪式方告结束。

    萧翁业带着众人重返昭陵庙偏殿。此时众人已有些疲累,坐下休憩片刻后,萧翁业才道:“摆宴。”

    宫女们鱼贯而入,摆下酒菜。萧翁业宣布酒宴开始,众人边吃边谈,心情舒畅。

    酒过三巡,萧怿走到殿中央,向萧翁业道:“父皇,儿臣想舞剑为大家助兴,且这里是先帝陵庙,若先帝在天有灵,看到了定也会高兴。”

    萧翁业欣然道:“可以。”因为这是酒宴,舞剑助兴自然是好,而在皇宫里设宴,以歌舞助兴更为寻常。

    萧怿拔出佩剑,向萧承道:“一人舞剑没多大意思,我想邀王兄陪我一起舞剑。”

    萧承要是不答应,面子上定然过不去。他见萧怿邀自己舞剑,以为萧怿是怕了自己,想要跟自己同归于好,更感骄傲,下颌一扬道:“好,我就陪太子殿下玩玩。”唰地一声抽出佩剑,大模大样走过去,同萧怿舞起剑来。

    众人看得兴起,都喝起彩来。萧翁业也不禁莞尔。孟锦云见他高兴,心下喜慰,酒宴渐入*。

    萧怿有心要挫挫萧承的嚣张气焰。当二剑相交时,萧怿暗运内力,只听咔嚓清脆一声响,萧承手中的长剑被震作两截。他一呆,手握半截剑拿着也不是,扔掉也不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神情甚是尴尬。

    突然出此变故,众人都不免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