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弗雷卓尔文明。 标有雄兵连字样的一架运输飞船擦着弗雷泽星球而过，驶向遥遥黑暗中，一团黑雾脱离飞船，朝星球的阴暗面飞去。 它极速下坠。看起来十分稀薄的雾气里，一斑蓝色的光点闪动着，却不曾被气流吹散。 …… 德尔市大学外，马路上车流涌动，人海熙攘，车鸣人沸。街边林荫下，一把长长的休息木椅。一名着衣文绉绉的姑娘并着脚坐在上面。 听到身后男子独有的稳重的脚步声，她开口：“你终于来了……哥哥……” “不用这样称呼我，”身后的男子走过来，坐在他旁边，举手投足都是沉稳，“我算不上你的兄长，当然，如果你想，也请便。” “哼哼……”女子把手指挡在嘴边，看着眼前这张俊美的脸，阴森森地笑了起来，“那要我叫你情人吗？” “就叫这具身体原本的名字吧，振宇。”男子说完，望着街头的行人，发起了呆。 “我知道……振宇生前和我现在具身体间的关系可谓千丝万缕呢，”女子自己说着，不笑了，“那你呢，你主动过来，是来阻止我，还是给银河之力做说客。” “你一定要那么做吗，”振宇说，“宇宙秩序的稳定需要银河之力。” “我也可以……而且肯定不会像他那么废柴，”砚琼转头看振宇，“你呢，你不想至高无上吗？” “为什么要高高在上呢？平凡一点不好吗？” “我们都是这个世界里的漏洞，被其他文明，人，神，视为异类，怪物，敌人……” “不是他们心胸狭隘，是你渴求的东西太多，触及了他们的利益。” “你……算了，我们虽连心，心所往向却截然不同。” “你奢求的太多，我无欲无求。” “哼，如果不是我们本为一体，我现在就会杀了你。” “所以，你也永远都不会成为最强者，我在，你就永远只能做一个孤家寡人。” “何必呢，帮我吧，”砚琼，“和我融为一体，我来cao纵思想，我们一起拥有宇宙里的一切。” 振宇脸上没了神情色，他看着砚琼，仿佛当初看着那个优雅的小meimei。 砚琼也盯了他的眼睛几秒，不等他回答：“看来……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要不欢而散了。” “砚琼，看看你现在占有的这具身体，她原本和振宇可能成为情侣，朋友，度过她短暂地一生，多美……可是你毁了这份美好。” “那你呢？你占用振宇的身体又是为何？为了他的超级能力？” “为了救他，救他的心，”振宇意味深长地吐了口气，“也不否认有为他基因的成分，我不想让这种预知的能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那你看到什么了么，”砚琼冷笑，“是你死还是我活？” “我们好像真谈不到一起……”振宇站了起来，背对她，“你太渴望权利，野心勃勃……现在我们各自拥有别人的超级基因，所以，我会阻止你的。” 砚琼还坐在椅子上，而且干脆翘起了腿，身上原先的文弱气息被阴险的冷意代替了：“你救了那个天使对么？” “对，我还要救所有人。”振宇很有气势地说道。 “所有人？你确定？”砚琼缓缓站了起来，左手垂下，细嫩白皙的皮肤一点点变黑了，青黑色的血管凸起，遍布手臂，似碳化了一般，然后整条手臂变成了一只丑陋狰狞的爪子，上面黑气缭绕。 她突然扑向振宇，振宇转身，她的爪子直抓向他的咽喉。 眼看就要被抓到了，振宇右臂抬起，硬是抓住了她的手腕，而他的手臂也变成了丑陋的爪子，似皲裂的黑色皮肤发着暗蓝色的光。 砚琼惊了一下，抬起腿对着振宇的腰一个扫踢，振宇抓着她的手腕，往后跳一步，躲了过去，步子站稳，他脸上依旧平平静静。 砚琼痴笑了起来，她卸了胳膊上的力，朝振宇走近一步，左臂上的魔鬼黑rou迅速褪去，换回了少女的温软皮肤，她顺势把那只胳膊搭在了振宇胸口：“你抓疼我了……” 振宇松开手：“这不是砚琼该有的力量，所以，你说的这句话，也不属于你。” “哼哼……”砚琼讥笑着，两只胳膊都缠在了振宇身上，她个子不够，就踮起脚尖，把脸贴近他，像是撒娇，“我想叫你哥哥……我要你帮我，或者……保护我。” “这种幼稚的游戏没有任何意义，我不是以前振宇，我不会像振宇那样把你当meimei，”振宇依旧面无表情，“我不会陪你玩那些权利游戏。” “嗯……”砚琼长吐了口气，松开了手，讽刺着笑到，“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像曾经的砚琼那样把你当爱人咯！” 振宇审度着砚琼：“你真是玷污了这具身体，玷污了一个少女的青春。” “切，那你呢？在我看来，你和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一样，把自己伪装成一副谦谦的君子模样，实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对，我不否认自己有私心，但至少我是站在所有人、神，认为对的一方。” “唉，啧啧，”砚琼摆出一副痛心无比的样子，“和那些人一样愚蠢，等着瞧吧，看看谁才是最后的主宰。” 说完转身，迈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 振宇重新坐回椅子上，望着不远处熙熙攘攘的街道，望着灰蒙蒙的天，还有砚琼远去的背影——她很孤单，就和那个瘦弱的少女rou体一样。 砚琼其实没有错，她的本性就是那样，她只是没有约束自己的心，去追寻自己的渴望罢了。是眼下这一代神觉得她有错，因为她对自己的纵容，触犯了别人制定的法，或者说，影响了多数人的利益，而少数的与众不同对大多数人而言，就是错，就是恶。 她也是个可怜人呐。 许久，振宇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身体曾熟悉的街道。 “但愿我的选择是对的……” 他离开了那里。 —— 雄兵连。 安排完支援队伍，蔷薇急匆匆跑回指挥室。 “怜风阿姨！救援飞船预计半小时后抵达刘闯他们现在所处的星域。” “嗯……”怜风这会儿正一肚子憋火。她都几千岁的人了，为超神学院工作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现在却偏偏被一团轻飘飘的雾给要挟住了！ 蔷薇看怜风似乎忘了重点，就提醒她：“现在刘闯他们去不了费雷泽，找小伦的事怎么办？” 怜风仰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轻轻晃动着，不说话。 蔷薇知道她这是在整理思路，就安静下来耐心等。 十几分钟过去了，怜风还在晃，脸上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儿又喜形于色，思绪似坠入了沼泽泥潭，让她反复挣扎。 二十分钟后，怜风睁开眼睛了，接着她就端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几口。 放下底儿朝天的杯子，她彻底清醒：“等刘闯他们回来……这样，你先跟我来。” 说罢起身打开墙上的机关，朝里面的暗室走进去了。 蔷薇跟着进去，然后发生的事让她大吃一惊——这个她曾以为是整个华夏乃至整个地球最牢不可破的暗室，没了那最坚固房间的代名词了。 暗室里还有一道机关，通往地下！而且是用高纯度的暗铁构建的！这种程度的防御能力，只有像她和小伦刘闯这样的超神级别的存在的盔甲才有的！普通的黑甲和超级战士根本没法比！而且这里的墙壁厚度，远比上面的暗室厚！ “怜风阿姨，这里是……” 怜风只顾在前面开门和解除防御机关：“等会儿就知道了。” 蔷薇带着好奇心跟着怜风朝地下走着。 最后一道防御门是一个微型虫门，刚好一人高。 蔷薇走进去，相比刚才的满怀期待，倒有些失望了。 里面空间不大，一百平米来的样子，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东西，而且都用干净的白布遮盖着。 怜风没有看那些白布，径直往深处走。 蔷薇伸手掀开一角，白布下面好像是台做什么实验用的设备。她又看了几处，也全是她没见过的实验仪器——看起来，这是一间多年未启用的实验室，不过，她对这个地方的存在完全没概念，而这里，防御如此高级，到底进行过什么实验，而且为什么又停止了呢？ “怜风阿姨，这实验室……我怎么不知道？”蔷薇追上去。 “这里曾是学院研究次生物引擎的实验室。” “次生物引擎！” “是的，”怜风说着，眼神里多了分绝望，仿佛这里曾发生过什么悲凉的事。 “那……为什么停止了呢？” “次生物引擎……多强大！”怜风望了眼实验室里的那些白布，那一堆堆，就像是太平间里的死尸，“工程进行到最后，进行研究的几个超级战士动了歪心思，想给自己改造次生物引擎，并且因为……算了，” 怜风有些悲伤：“都过去了，不提了，总之，拥有次生物引擎的超级战士，几乎可以呼风唤雨，再通俗点，心想事成，只要你想，没有几件事是做不到的，这种巨大的诱惑，别说超级战士，就是真正的也难以抗拒，所以学院后来就停止了这项工程。” “我知道，小伦赵信也有……” “不，他们不是，银河之力基因里本身有次生物能力，就是他喊叫时，会导致别人脑电波短暂性紊乱，还能压制超级战士对暗能的使用；赵信是因为共享了天使炙心的基因，所以有了对次生物攻击的免疫，但是，像天使彦，炙心，还有饕餮之王噬皞，他们那种随意禁锢别人，修改空气结构等等能力，这才是次生物引擎。” “您说的是卡尔以前研究的那种虚空引擎？可是那种东西释放的攻击，我们早就有屏蔽掉的办法了啊。” “不是，”怜风继续解释，“那一代虚空引擎并不完美，卡尔当年也是被那个次生物文明的终极恐惧忽悠，才帮它造虚空战士，不过超级战士装备次生物引擎，运载时系统容易温度过高，而且像你说的，小伦赵信他们两个都已经免疫了，也就没那么大吸引力。不过学院研究的，是在卡尔的虚空引擎技术上把整体性能加以提升，解决了以前存在的漏洞，足以堪称完美。” “那……您是打算给我们装备虚空引擎？” “对……”怜风用手抚摸着跟前的那扇白布，惆怅地说道，“我也不想，我担心这东西会害了你们，毁了雄兵连，毁了校长几万年的基业……但是眼下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铤而走险。” “怜风阿姨，您怎么还担心这个，我们都跟您一千年了，怎么可能做不利于雄兵连的事。” “不，不是我不信任你们的毅力，等你真体验过那种能力的强大，你就会明白我的难处了，那是害人的东西啊。” “可是，先不说我们抵不抵得住诱惑，关键是这东西能有用吗？那个砚琼……” “除了试这个，还有别的办法吗？” “那……怜风阿姨，要不先给我一个人装备一台，倘若结果不理想，就别给小伦他们再改造了，也免得到时候像您说的，把雄兵连搞得四分五裂。” “其实我的意思是，先给你和刘闯，给你们几个都先装备普通的虚空引擎，如果对砚琼有用的话，再给你们的系统进行改造提升……不过还有个难坎。” “什么？” “那些曾研究次生物引擎的超级战士都已经被学院……”怜风没有直接说出来，她相信蔷薇懂她的意思，“雄兵连里现在没有人会改造虚空引擎。” 蔷薇差点捂脸：“那……虚空引擎什么样子？能让我看看吗？” “什么也没有，看不见也摸不着。” “啊？” “就是这样，”怜风看蔷薇被雷到的表情，不禁笑，“当初只完成了三台，就在这个实验室里，但因为检测不到它的信息，所以不知道到底存放在哪里。” “那怎么办？卡尔现在下落不明，我们找谁去？” “莫甘娜曾和卡尔共事过，或许她能懂一些门路。” “莫甘娜……说真的，我不放心她，虽然她现在不做坏事了，但是面对次生物引擎的诱惑，也很难保证她不搞出什么乱子，”蔷薇摇摇头，“要不找天使之城帮忙吧，她们也研究过。” “当初凯莎只造就了彦和炙心两名虚空战士。后来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因觊觎次生物能力而发动叛乱，就把研究数据全部销毁了。” 蔷薇听完彻底无话可说——好不容易有了解决砚琼的希望，现在就摆在眼前，在这间实验室里，可他们却抓不住。 两个人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都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 怜风沉思许久，恍然开口：“其实还有一个人也许懂。” “谁？” “校长……” ……